“大人,我觉得……”魏良辰填好了尸格,拿了过来,听了张允这番似是而非,破绽百出的推断,虽然有些疑心他素来精明,怎么忽然犯起了糊涂,却又不愿意看着他妄断命案,冤枉了好人,所以斗起胆子想要劝上两句。
可张允却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摆手粗暴地道:“你觉得本老爷所说丝毫不差,是不是?”见魏良辰想要申辩,真怕他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厉声道:“还不快押着棺材回衙门!”
待魏良辰一脸悲愤的离开之后,张允恨声道:“这些下人,稍微对他和颜悦色一些,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在本老爷面前指手画脚,真真可恼。刘士易,你举报有功,等了结了本案,我自会禀报朝廷给你嘉奖的!”说完拍了拍刘士易的肩膀道:“师爷的位子我会给你留着的!”说着一拱手,快步离去。
“老爷,小人觉得此案内中尚有些不尽不实之处,若是草率结案,怕是会……”魏良辰见张允走过来,又大着胆子进言,可是话到口边,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好听,于是又咽了回去。
“魏师傅,你是想说会枉断人命吧?!”张允哈哈一笑,对这个郁郁多年却依然正直无私的老头又多了几分好感,见他吞吞吐吐,于是帮他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小人不敢!”魏良辰脸色一变,神色里多了几分恭敬和畏惧。
“魏师傅,以后有话尽管直说,不必遮遮掩掩,我虽是知县可也是你的徒弟,出了错,你尽管提出来就是!”张允鼓励道。
“既然如此,小人就斗胆了!”魏良辰一抱拳道:“且不说棺中的乞丐未必就是被宋田东所杀,就连刘雄之死也是颇多疑点,其一,尸首无故失踪,说是宋田东移尸灭迹固然可以,但若是别人偷尸嫁祸也非不能,其二,刘雄究竟是因何而死,既没有尸首,也就无法查证,要说中毒,证据何在。大人问都没问,就认定是宋田东与发妻合谋毒杀,未免,未免有些武断了!“
“好,很好!”张允大笑道:“魏师傅的话振聋发聩,令本官佩服,还有一点你却没说,若是宋田东真是杀害乞丐的凶手,又怎会将尸体放进棺材之中呢?若是他悍不畏死,何必要将刘雄的尸体移走?要是怕事迹败露的话,留下这具尸体,不是自寻死路吗?”
“原来大人已经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了,是小人多事了,请大人责罚!”魏良辰这时才明白过味来。
“无妨,审狱断案固然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但人力有时而止,未必就能桩桩件件都看的清楚明白,尔等在我手下办差,莫要存了什么位小言微的顾虑,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来,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比得上诸葛亮,莫非咱们这么多人,就连三个臭皮匠都不如吗?”张允大声道。
众衙役连带着魏良辰高声唱喏,激动非常。
张允回头看看,见离开坟场已经颇远了,遂把休息叫到一边道:“你换去衣帽,跟着刘士易,察看究竟,切莫打草惊蛇,有什么发现速速回衙门向我禀报!”
“遵命!”休息应了一声,一溜烟得跑了。
回到衙门,张允并没堂而皇之得升堂问案,而是将宋田东一家人唤到偏厅,先是问明白了曾给刘雄瞧病的医生的名姓,由刘油儿前去查对,最好将药方子也一并拿回。
随即张允又问刘雄的生母林氏道:“刘雄死去那天,刘士易可曾到过你家?”
“我以前的公公和刘士易的父亲一直都不和睦,我原来的丈夫没死时刘士易和我家就少有走动,只是看在同宗亲戚的情分上,阿雄死后,我还是请人去刘士易家中报了丧,可他并不曾来!”
“次日呢?”
“来过,只是并没进我家,只去了他表姐家一趟就走了。”
听到这,张允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于是追问道:“林氏,你能肯定刘雄死后一直到埋入地下,刘士易从来都没去过你家吗?”
“民妇敢用性命担保!”林氏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么说来,刘士易昨日在公堂上信誓旦旦得说的那些“刘雄乃是中毒而死,因而十指弯曲,嘴唇青紫”的话,就全都是捏造出来的谎言了,这小子果然有鬼。张允心里飞速的转着念头,口中却问道:“他表姐家有什么男人吗?”
“有个男孩子叫廖阿福,大约十五,六岁了!”
张允忙谴衙役骑马去将廖阿福传唤来,问道:“二十八那天,刘士易可曾去过你家?”
廖阿福想了想道:“我们是在路上遇到的,他问了我些闲事就走了,并没到我家去!”
“你给他说过什么?”
“他问我:‘阿雄死后,现在埋葬了没有?’我说;‘埋了’。他又问我棺材埋到了什么地方?我告诉他;‘埋在了村后的土坡上’。他听完就急匆匆得走了。”
话问到这,张允已经有九成的把握认定刘士易就是偷尸贼,那棺中的要饭花子说不定也是被他所杀。就算他什么都没干,但刘雄尸首失踪一事,他也难逃干系。
安顿下宋田东一家人,张允来到了县衙侧院的停尸房里,老远就闻到一股恶臭之气,真不知道魏良辰多年当这仵作,是如何忍受下来的,咳嗽一声,将魏良辰唤了出来,张允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劈头就道:“魏师傅,难为你怎么受得了这尸臭!”
魏良辰干笑道:“宋慈在《洗冤集录》中有云,凡复检,须在专一,不可避恶臭。小人年轻时随师傅初临现场,当时苍蝇纷飞,臭气熏天,我当时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好悬没把苦胆也呕出来,我记得当时师傅一边给我拍背,一边教导我说:没事,吐呀吐呀的也就习惯了!”
听了这话,张允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结果呼吸太急,恶臭如鼻,熏得眼睛一花,泪水竟流了下来,心里却大乐道:“没想到魏良辰的师傅倒是颇有些搞笑的天赋,连后世的经典台词都被他说了出来。”
笑过之后,张允也渐渐习惯了这股子臭味,又含了颗药丸,取出汗巾来绑在口鼻上,随魏良辰走进停尸房中,只见里面虽然狭窄,倒是灯火通明,那乞丐已经被剥去了衣服,赤条条得躺在验尸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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