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室内。韦贵妃吃着几样点心,一宫女珍珠在旁伺候。一宫女玛瑙在一旁拨弄着香炉。陈公公一甩拂尘进殿,屈膝道:“娘娘,都准备好了,您可以审了。”
韦贵妃放下点心问到:“现在几时了?”“已是亥时 ”陈公公道。见韦贵妃道了一个好字。珍珠赶紧呈上一个铜盆,韦妃将手洗净。玛瑙又递上绢布给韦妃擦手。
韦妃一手搭着珍珠,随着陈公公出了殿门。韦妃端站在木笼前,抬手道:“揭”坨坨上前去一拉绢布。绢布顺势滑下,笼内赫然是被嘴里塞着绢布,铁链锁住手脚,面色憔悴不堪的如意。韦妃似对面前的情景颇为满意:“武如意,你为什么要害郑婉言?”如意口不能言,发出呜咽之声。
韦妃绵绵道:“这样一个美人,别说是陛下,就是我看了也心疼啊。还有,你进宫时抄得《阿弥陀》,本宫也看过了,字儿的确写得不错。”韦妃边说边绕笼一周,语气突然一变。“可心眼却这么歹毒,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死了和你一同进宫的秀女。”如意狠命摇摇头。
“你想说不是你,是吧,冤枉是吧。可这后宫隔三差五就会死人,像你这样一个没受封的采女,既然被人拿住了证据,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如果都喊冤枉,每一件都去详查,还不定扯出哪个娘娘的问题呢,你来说说本宫该怎么办。”如意愣住了,狠狠得盯着韦妃。
韦妃微微一笑:“本宫心里知道,这事你也就是个替罪羊,受了什么人指示,赶紧说出来,说出来你就没事了。”如意不明就里,韦妃靠近伸手进笼子,一把揪掉她嘴里的绢布。
“招!”
如意终于能说话了,疾呼道:“娘娘明察,如意的确做了晨脂,但并未下毒,也未受人指使。”韦妃轻笑:“还嘴硬,这样吧,本宫给你提个醒。昨日,你去了谁的宫里啊。”见她冷不丁问起这件事,如意如实回到:“奴婢去了贤灵宫,帮杨妃娘娘作画,徐姐姐和郑婉言也去了。”韦妃点头:“这就对了,呈上来。”
陈公公呈上一个紅麝串。韦妃拿到如意的脸前,让如意看着。“你自己看看,这不就是她给你的好处。只要你肯承认昨日杨妃娘娘托你在郑婉言晨脂里下毒害她,我就做主把你给放出宫去,再许你纹银千两。你可以带着你娘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不用再趟宫里这趟浑水了。”
如意不可思议的看着韦妃这个歹毒阴险的女人:“绝无此事,杨妃娘娘赏这个是因为我帮她解了毁画之围。你,你这是想陷害她。”韦妃一撇嘴:“不见兔子不撒鹰,认罪状拿来。”陈公公呈上一绢帛罪状,以及如意所抄《阿弥陀》。
韦妃拿着两份绢帛在如意眼前晃晃,字体竟是分毫不差:“你看,没有你我也能把这事办了,对了,你的字体还不太好模仿呢,珍珠可是研究了好久呢。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瞅瞅,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按手印,一切条件照旧。”
如意心中大惊,此前虽遭冤枉,但自问清白,总会昭雪,直到此时此刻才知这后宫之内人心险恶,机关重重,自己一踏入宫门,就成了她们权力斗争的替罪羔羊。心里惧意顿生,脱口而出:“你,你太阴险了。”陈公公喝到:“大胆。你什么身份,竟敢如此顶撞贵妃娘娘。”“没事没事,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还没试过我的手段。”韦妃的语气里竟添了几分兴奋。
裘让又将绢布塞入如意的嘴。韦妃移步至一个石兽首旁,一拧兽头。轰隆一声,木笼竟掉了下去。原来四块莲花砖的青石板地竟是个机关,可以翻转。底下却是一个二米深坑,宽度刚好装下这个木笼,木笼与土墙之间只能放下一个拳头。如意一下子摔了下去,幸未摔伤,抬头只能望见一轮明月。明月旁,坨坨和裘让狰狞的脸出现了,裘让用一竹竿挑着一条一米来长,吐着红信的毒蛇,作势就要放入笼中。原来那一小框竟满是蛇鼠虫蚁之类骇人之物。如意眼见自己性命攸关,已吓得心性迷失,不知所措。
韦妃的脸也出现在那一角天空,遮住明月,她手里举着那张诬陷杨妃的状纸:“是死是活,你自己定夺。”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裘让和坨坨将那整框毒蛇搬来,如意一见众蛇吐信,嘶嘶作响,顿时晕了过去。韦妃不满足的:“真不经折腾,灌水,弄醒她。”
坨坨蹲在地上,将一块莲花砖扣住,顺势一转。地牢四壁顿时出现几个孔洞,喷出碗口粗的水来。如意被水一浇,醒转过来,又陷入这无尽的恐惧之中。如意像发疯似的木笼中躲避着水柱,甚至用柔弱的身体撞墙,嘴里呜咽着。水渐渐淹了上来。陈公公上前一步提醒:“这……会弄出伤的。”韦贵妃似乎有些懒怠了:“实在不行干脆弄死她,伪造遗书。其他的,再另想办法。”
守在外面的玛瑙三步并做两步凑到韦妃身边低声道:“杨妃娘娘来了。”韦妃正中下怀:“正怕你不来呢。”韦妃一挥手,坨坨有些纳罕,韦妃更是坚持,坨坨将莲花砖又是一扭,石板盖上,月光照在青石板地上,看不出有何异样,仔细听,只隐约有水流的声音。韦妃走后,坨坨趴在地上,试图从石缝里观察水牢中的如意,他粗黑的表情里有一丝不忍。
韦妃招呼杨妃正厅入座。杨长史、珍珠、玛瑙等在旁伺候。韦妃笑语迎人:“妹妹身上不好,甚少出宫,怎么今天大半夜的竟逛到我宫里来了。”病弱的杨妃走了长路,面色苍白,手脚无力,气喘才平,略一欠身便由杨长史扶着坐下:“拜见姐姐,妹妹身上一向不好,今天确实不是来跟姐姐绕弯子的。” 韦妃见她弱柳残风却别有一番动人姿态,心下不禁烦躁,拿起扇子摆了摆:“那快说吧,我还有事。”
杨妃躬了一躬身:“那妹妹就斗胆了,听内侍监的人说秀女宫死了一个秀女郑婉言……还说陈公公把人犯武如意押到你这来审了。”韦妃干笑两声:“妹妹果然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没错,人犯是在我这?有问题么?”
杨妃确认了此事,知道韦妃任用私刑,素来手段毒辣,犯了事儿的宫人们从这乾祥宫鲜少有囫囵个的出去,于是赶紧接道:“姐姐要审,自然不是问题,只是且听妹妹一句劝。人命关天,郑婉言是朝中二品大臣的掌上明珠,自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是那嫌犯之父武士彠虽已仙逝多年,但毕竟也是大唐功臣,当朝陛下钦点的应国公……都是有身份的人,切不可屈打成招。听闻说此事已涉及下毒谋害,理应交由大理寺审理,如果在后宫私下定罪,恐怕不妥吧……”
韦妃不以为然的,“应国公之女,我倒是听说她母亲姓杨,妹妹这么赶着过来替她说话,怕不是沾着亲,带着故呢吧。”韦妃拿出紅麝串摆在桌上亮给杨妃看。“瞧瞧,这不是你赏的东西么,是西域进贡来的吧,连我都看着喜欢。”
水牢内,一片黑暗之中,水声哗哗,只从石缝中露出一束月光。如意已经停止了冲撞,陷入无限的恐惧中去。如意内心呼喊“李牧哥哥,没想到宫里竟如此险恶,刚来两天就遭此大劫,看来,如意救你不得,自己也要随你而去了。母亲,女儿不孝了。”
杨妃见韦妃拿出紅麝串,不禁一惊,知道事情冲着自己来了,不禁一阵头晕目眩,杨长史忙扶住她,杨妃哀怨的表情欲滴下泪来:“……姐姐这话是从何而来,武如意并非与我有亲,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而你我久居深宫,姐妹相称也有十载了,孰亲孰远我还是分的清的。姐姐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何曾有与姐姐争宠之心?是我念这姑娘聪明机灵,长得也好,帮我解围,才赏她此物。姐姐又何苦将这把火往我身上烧?……杨妃又是一阵咳嗽似乎这一大断话说出来都有些勉强。”
杨长史看韦妃嚣张跋扈的欺负杨妃,有些心急,眼神掠过韦妃,手心也有些微微出汗。韦妃接到杨长史冷冷的目光并不畏惧,心想,就讨厌你这个可怜样,整天装病让圣上多照顾你,今天就要借郑婉言之死扒一扒你的虎皮。念及此韦妃正色道:“好,就算你不想得宠,你身边的人未必不想,你儿子李恪未必不想。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找这几个采女去你的宫里作画?郑婉言是不是在你的宫里中的毒?我看要是真查起来,妹妹你都脱不了关系!”
杨妃忍了良久,方道:“姐姐既然如此泼妹妹脏水,那妹妹也只能不客气的说两句了。此事与本宫是否有关,那得由陛下下旨,大理寺来查。韦娘娘虽是贵妃但也不能轻易定本宫的罪。韦娘娘还是想想,连我一个常日不出宫门半步的人都能得到消息,连夜赶来劝阻,宫里知道出大事的人还能少了。姐姐未得协里六宫之名,却常以六宫之首自居,仗着先皇后不在了,就在乾祥宫里私设刑堂,这在后宫也是尽人皆知的。若是传到最恨此事的陛下耳朵里,彻查起来,姐姐到时候也自身难保。”
韦妃心中自是思量,说道:“妹妹到底是前朝的公主,平时是连见一面都不容易,金口难开,今天这一席话倒是说得字字珠玑,滴水不漏,抬陛下出来威胁本宫。别忘了我们韦家是建国的功臣,陛下一直敬我三分。”杨妃最恨提及前朝之事,咽下一口恶气:“来,我也来了,话,我也说了,姐姐若是一意孤行,妹妹也就白废心了,青玄,我们走。”杨妃说罢起身:“那紅麝串,你看着稀罕,就留下自用吧。”杨长史手按佩刀,护送杨妃出殿。韦妃见治不住她,气得将茶杯摔了出去,砸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