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谢恩吧。”
听到凤卿这么一句话,云浅月禁不住笑得更是大声,看似发狂的模样连那两个小太监都被吓住了,他们觉得此刻自己无疑看到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模样,一个女子满面刀割的伤疤正仰头狂笑着,就如同修罗临世。
那恐怖的笑声回荡在空洞的冷宫之中,如同不绝如缕的悲鸣,就连凤卿初到时的惊艳也变得黯淡无光,直至云浅月笑得差点背气,整个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凤卿听到那充满了恨意的话语自她口中吐出。
“谢恩?我谢他什么恩?!”
云浅月仰起脖子,看着头上的凤卿,冷冷笑着:“谢他辜负了我的以命相待,谢他忘恩负义,谢他忘了我替他挡了三皇子的剑,谢他忘了我替他接下先皇时太子的毒酒,谢他忘了患重病时踏入鬼门关的时候我随时随地的照顾,近乎丢了自己的性命?!”
“云浅月。”凤卿眸中闪烁着一股莫名的火焰,寒着口气:“是你押错了注,是你错信了他人,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他现在是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有女人甘愿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缺你一个云浅月又有什么!”
云浅月抬头与风情对视,迷雾浸透了眸子:“那我该押谁呢?”昔日共患难的夫妻都可以如此轻易背叛,我还有谁能够依赖?
凤卿看着云浅月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说道:“把酒给我。”
身边手持托盘的小太监还在发愣,就见凤卿取走了托盘上的白玉鸳鸯杯,迈着缓步,走到了云浅月的身旁蹲了下去。
“云浅月,念在你与我争锋多年,这最后一程,我送你。”
云浅月听到凤卿这番话,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丰神如玉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没有厌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复杂,一种自己都看不清楚的云黑。
“我曾以为,即使以后我突发疾病,久治不愈,即将死亡的时候,也是元丰陪在我的身边,因为他曾经对我说过,要与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首不相离,却没有想到到头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却是与我争斗多年的死敌,而推我去地狱的,是曾经我的枕边人。”
云浅月感叹老天爷还真是会捉弄人,心还是微微疼了起来,原来自己还会心疼,还会流泪,还好,我并没有完全堕落成一个恶鬼,还保留着人的情感。
凤卿定定看着云浅月,没有转过头,就这样看着她此刻面目全非的面容,曾经的一代风华的皇后,也落到了如此地步,让人嘘唏不已。
“凤卿。”忽然云浅月咬了咬牙,眸中闪烁着明亮的火焰,炽热地仿佛要烧光一切:“我知道你我本是死敌,但是在最后一刻,我找不到任何人,我只能求你,在我死之后,请设法将我和庆儿安葬在一起,如若你能答应,我便是欠你一个大恩,哪怕坠入地狱,死了之后,我也会为你祈福,祈求你长生不死,永享长安。”
凤卿看着云浅月,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还是在隐约嘲笑着她是多么可悲,半响没有回应,云浅月也是回望着他,眸中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提着一口气,只为了得到他的答案。
最终,凤卿才说出一句,如风轻云淡:“我答应你。”
得到凤卿的承诺,云浅月笑了,泪水自她眸中滑落,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流泪了,满怀感激地说道:“多谢。”
眼前的情况是如此的诡异。
凤卿与云浅月,一个是权倾朝野,无恶不作的宦官,一个是前任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死鸟,这两个人在之前本是斗得你死我活,然而现在,凤卿却握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喂着云浅月,动作轻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本是相爱的夫妻。
或许多年来的争斗,让他们两个人心中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或许,他们本来是同一种人,所以,凤卿才会来见云浅月最后一面,亲自送她上路,甚至答应了她的要求。
杯中的酒是桂花酿,云浅月的最爱,恍惚之间,她以为这是故人相送而来,可她知道,元丰是不可能会记住这个了。
在临近死亡,视线逐渐模糊之中,云浅月看着凤卿,慢慢笑了,原来如此,元丰,我爱你一生,却比不上我曾经在凤卿面前说过的一番话,他竟记得。
云浅月死了,七窍流血,却是死得十分安详,面带微笑。
凤卿单手搂着云浅月,不在乎她身上的恶臭,也不在乎她丑陋的面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感觉云浅月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渐渐变冷,一旁的小太监忍不住上前轻呼道:“千岁爷。”
只见凤卿落下了一个手势。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屋檐上落了下来,那三个小太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剑封喉,瞪大了眸子,连惊叫都喊不出,身体便直直倒了下去。
凤卿对周围的一切习以为常,淡淡道:“把这里处理干净。”接着便放下了云浅月,不理会其他,转身便出了门,扑面的风雪打在了凤卿的宦服上,让他眯起了眸子,望着满天的风雪,稀稀落落地洒在凤卿的脸上,不知道为何,却是丝丝的失落自内心涌起。
云浅月,你这么一死,我反而觉得有些寂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