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诗三首】(其一)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澠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人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遑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释义】
甚苒,时光渐渐流逝。
谢,代谢、交替。
流易,消逝、变换。
之子,那人,指亡妻。
穷泉,地下。
“重壤”句,亡妻被层层土壤幽禁,与自己永远隔绝。
私怀,内心。
谁克从,谁能相随,即无人可通心曲。
淹留,指耽在家中。
僶俛,即“僶勉”,努力,勤勉。
恭朝命,恭奉朝廷的命令。
反初役,回到原来的任所。
於,屋。
所历,指妻子以前的生活情景。
帏,帐幔。
屏,屏风。
仿佛,隐约的形象。
翰墨,笔墨遗迹。
流芳,指遗物的香气。
遗挂,挂在墙上的遗物。
张恍,恍忽,精神迷糊。
如或存,意为朦胧中觉得妻子好像还活着。
回遑,惶恐不安。
忡,忧。
惕,惊惧。
翰,飞。
只,单。
析,分开。隙,门缝。
霤,屋檐下接雨水的长槽。
寝息,睡眠。
庶几,表示“希望”的词,“但愿”意。
衰,指思念之情减退。
“庄缶”句,意为希望自己能像庄子一样达观。
缶,瓦盆。
【详解】
这首诗写为亡妻杨氏送葬归来时的感受,表达了作者在掩埋亲人以后由物是人非感到的无可告语的伤痛,抒发了悼念亡妻的真挚、深切的感情。
潘岳《悼亡诗》用浅近语言寄予深情,是成功的佳作。至此,“悼亡”不再是悼念死者的泛称而成了悼念亡妻的特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