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很明媚柔和,细碎地从窗帘上洒进来。周周住在这栋别墅里已有一个多月,如今的她学会了安静,学会了遗忘。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她就再也受不了了,吵着要出院,无奈杨帆只好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将她接到了现在住的别墅里。
她仍旧像个孩子一样跟杨帆做恶作剧,似乎跟杨帆斗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职责,她显得乐此不疲。杨帆总会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周周很乐意看到他那副表情,一看到他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她心情就很好,胃口也很好。
很多次她都想,怎么就不能跟眼前这个男人好好说话呢?有好几次她都想好好地跟他说话,可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们还大吵了起来。
“巫婆周,我回来了。”杨帆在楼下的客厅叫着。
周周很讨厌这个称呼,从房间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楼梯口,朝他狠狠地扔下一个抱枕,恰巧被杨帆接住,他嬉皮笑脸地说:“谢谢巫婆周赏赐,刚好楼下沙发上的抱枕被张姨拿去洗了,我想躺会儿还没东西做枕头。巫婆周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
这话差点没把她气死,还暗恋他呢!如果她能走路,她一定冲下去掐死他,让他知道她是多么多么地爱他。可惜,现在她只能坐在轮椅上,吹鼻子瞪眼睛地看着他优雅地躺在沙发上。
她看着杨帆暗自想着,如果他嘴巴不那么讨厌的话,这个家伙其实挺好的,至少长得挺好,只是可惜了一张不错的脸,这样的脸怎么会长到这样的人身上呢?这样讨厌的家伙又怎会这么地有钱呢?住这么大的房子,请那么多的佣人,居然还有私人保镖。她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城市有个这么牛×帅气的男人呢?
杨帆从沙发上坐起来朝她走去,微笑着说:“巫婆周我们该出去散步了。”
“不去!”她把头一扭嘟着嘴。
杨帆也懒得去理她,将她一把打横了抱在怀里朝楼下走去,气得她直瞪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杨帆将她轻轻地放在沙发上,摸了摸她的秀发说:“这才乖嘛!乖乖地坐着别动,我去拿轮椅。”
周周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僵硬在那里,她被自己的动作怔住了,心尖仿佛被人不经意地划了一刀,曾几何时她也这么对着董一做鬼脸,可是此刻董一呢?怀里抱着谁?谁又在他身后做鬼脸?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咬到嘴唇发白。
杨帆将轮椅拿过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地将她抱上轮椅,推着她朝花园里走去。
杨帆熟悉她这样的神情,他知道她一定又是在想那个人了,他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她会如此地爱着那个人,那么卑微地爱着那个人。
“邪恶杨。”周周突然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杨帆停了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我想回家,老这样住在你这里,还老耽误你做事情,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他微微一愣,即刻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巫婆周,我没听错吧?你也有过意不去的时候啊!再说,我可没有照顾过你,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赎罪,希望日后死了不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谁叫我那么倒霉,轻轻碰了你一下,脆弱的你就遍体鳞伤呢!”
周周原本是打算好好地跟他讲话,可是这只死乌鸦一张口,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说话方式跟他说话了。
“邪恶杨,什么叫你轻轻碰了我一下,脆弱的我就遍体鳞伤?你个王八蛋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你还好意思说轻轻碰了我一下!好了,我不走了,我这辈子都不走了,我赖定你了——死乌鸦!”
“喂喂,巫婆周你可得讲理啊!你一辈子赖在我这里,我怎么娶妻生子,我要怎么跟未来的女朋友介绍,说是我碰了你一下你就赖着不走了吗?”他故意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有时候他都在想,这么高超的演技不去做演员简直就是浪费人才。又帅又有才还多金,唉!他要一出手估计至少能连拿三届影帝。
“关我什么事,反正我赖定你了。”
“喂!是不是写书的人脸皮都比较厚点啊?”
“什么叫脸皮厚,这分明叫情感直观,有一说一。”
杨帆很喜欢看周周任性得意时候的样子,像个孩子,带着些许的天真,这个女人怎么就傻得那么可爱呢?他倒是巴不得她真的一辈子赖定他了,可是他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心里藏着另一个人,另一个真正将她弄得遍体鳞伤的人,她那么努力地去掩饰,可是依旧无法掩去眼底的悲伤与绝望。
董一,何等的魅力,能让一个女人如此地爱他?杨帆不由得好奇起来。
杨帆在阿来和白柯的陪同下从公司走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那个让他既嫉妒又充满好奇且带着些许鄙视的男人——董一。
“杨先生!”董一客气地叫着,倒是少了几分在医院时的桀骜不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别忘了,我曾经跟你身边这两个人一样,所以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董一一提起自己的曾经脸上就有几分骄傲。曾经,曾经他是一个教官,一个特种兵。
“找我有事?”
“我想和你谈谈周周。”
杨帆看了阿来和白柯一眼,示意他们先走,董一上了杨帆的车,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杨帆在想这个人到底要找他谈周周什么,董一却在想,该要怎么开口。两人就一路各怀心事地到达了“莱茵阁”。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杨帆对服务员说着。
杨帆递过单子给董一,董一摇摇手谢绝了,他直接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服务员把他们的咖啡都送了过来。
董一缓缓地开口问着:“周周现在还好吧?”
“当然,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
董一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想……我想去……去看看她。”
“我想没这个必要吧,董先生。”杨帆将端在手里的咖啡用力地放到桌子上,哐当一声响。
“为什么?我只想看看她。”
“我真不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说实话我很瞧不起你。你还嫌伤她伤得不够多吗?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地爱她,你就不应该再出现,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你为何又要在她的世界兴风作浪?如果你有那么一丁点地爱她,那么请你走得远远的,离开她,因为你给不了她要的爱,一辈子的爱!董一,你简直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当然你或许从来都不这么觉得,但是你的行为让我感到愤怒!作为一个男人,我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
董一心里一震,沉默不语,或许杨帆说得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还是希望能见见周周。于是又接着为自己辩解着:“她不是已经失忆了吗?我以你朋友的身份出现,远远地看看她就好,行吗?”
杨帆凄凉地苦笑着,周周啊,你爱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他怎么会如此地不了解你呢?失忆,连我都看得出来你是装的,他竟然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不行就是不行,总之我不同意你见她,现在她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什么刺激,你要知道我很忙的,我不想因为你浪费更多的时间。”
“一次都不行?”
“一次都不行!董先生如果没其他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董一愣愣地坐在凳子上:“难道我真的错了?还是这些年来从一开始就错了?周周真的不能再见了?”他冷冷地笑了起来,“见了又怎么样?她不都已经不记得我了吗?”想到这里,他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直到接到何景的电话,他才想起来今天竟是情人节。与何景手牵手地走在大街上时,他想起了去年的情人节。
他和周周走过一个个老城墙,然后站在每个老城墙下接吻;他们找那种旧电影院,在每个旧电影院里拥抱接吻;他们手牵手地寻遍大街小巷的美食,她说:“董一,我爱你。”想到这董一不禁有些悲伤,忍不住偷偷地给周周发了条信息。
看着董一发来的信息,周周陡然冷笑,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把另一个人逼向绝境的时候,才告诉她,他爱她,这太荒谬了,难道他自己就不会觉得这说出来会贻笑大方吗?
她顺势将手机卡扔进了垃圾桶,从今以后,她要将他如这手机卡一样摒弃,连同那段欢笑溢满的青春,连同那段无知的过去,连同那三年的感情,统统都摒弃。
周周在房间鬼哭狼嚎一般地鬼叫着:“无聊啊!好无聊啊!”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杨帆走到她门口大吼。
“你试试这样待两个月,看你疯不疯!”
“那你想怎么样?”
“邪恶杨,我发现你最近聪明了不少嘛,女人不就那点爱好嘛,我很久没逛街了,在家闲得发慌,你陪我去逛街吧!”周周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杨帆只好无奈地答应了。看着他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周周就在心底里暗自乐,她就是要故意折磨一下他,谁让他没事就叫她“巫婆周”。
杨帆推着她在商场里逛来逛去,看了很久周周都没有买一件东西,杨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也笨到被她捉弄了,于是不客气地说:“喂!巫婆周你到底要不要买,不买我们可就回去了,咱们都逛了快一个小时了,你却一件东西都没有买到。”
“才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这么不耐烦了啊!不高兴你就自己先走,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吧!女人逛街没个三五小时的是不可能买到东西的。”
“喂!你可别太过分,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在这里。”
“其实……其实……那个也不需要太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身上没钱。”周周不好意思地挠着脑门,一副很囧的样子。
“啊?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个死巫婆。没钱怎么不早说,浪费了我那么多时间,再说,我有说让你买单吗?你的样子能去买单吗?”
周周很囧地看着他,这是杨帆第一次看到她这副表情,他真恨当时自己手里没相机,要不然他一定拍下来,日后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晒晒,娱乐娱乐自己。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看着杨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东跑西跑的样子,周周颇幸福地说:“喂!邪恶杨,没想到你挺大方的嘛!”
“喂!你个老巫婆,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反正我以前没觉得你好过,认识你两个月了,我第一次觉得你还是个好人。还有如果你嘴巴不那么臭的话,我发现你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地讨厌!”
“势利!女人就是势利!不就买了几件破衣服嘛!”
“反正我喜欢,谢谢你啊杨帆!”
杨帆微微一愣,这是这么久以来周周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突然被她这么叫着倒还有些不太习惯了,于是他坏坏地一笑:“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说女人怎么就那么肤浅呢?几件衣服就可以将一个女人收买。唉!可悲的世界啊!要早知道女人这么容易收买,我就早带你出来逛街,给你买几件衣服,那样我会少受多少罪啊!这两个月可把我累坏了。”
“这都什么跟……”
周周突然愣住了,抱在怀里的袋子不由得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杨帆急忙走到她面前,他看到她的眼里早已洪水泛滥。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董一正搂着何景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何景手里也提了很多东西,看样子也是刚逛完商场。
周周即刻回过神来,笑笑说:“没事,刚有个小虫子飞到眼睛里了,我们走吧!都逛了这么久了,好累哦!你刚才不也是一个劲地叫累吗?我们回去吧!”
杨帆将地上的袋子捡起来提在手里,正准备推着轮椅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何景他们已经走近了。
“周周!”何景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周周僵硬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满脸疑惑地说:“小姐我们认识吗?”
何景仍旧是怀疑地看着她的双眼,试图从里面寻找到蛛丝马迹。看着此刻的何景,周周只是痛不可抑,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此刻却形同陌路,心怀鬼胎。
周周礼貌性地朝她微微一笑,何景这才长舒一口气,耸了耸肩说:“你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你。”
周周“哦”了一声,心想,怎么会不认识?即便是你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我最好的朋友,竟处心积虑地抢走我最爱的男人,我能不认识你吗?而今,你们都以为我真的失忆了,就这样公开地出现在我面前,炫耀着你们所谓的爱情。
她不想再多看何景一眼,每看她一眼,她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煎熬着。她的眼神落在了董一身上,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精神了,看样子何景把他照顾得不错,好像还胖了一点,到底有没有胖呢?她不太确定。
周周这样的眼神让刚卸下防备的何景又武装起来,这样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害怕董一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何景心里颇不舒服,即刻走过去挽着董一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钻进他怀里靠在他胸口,一副很幸福甜蜜的样子:“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个是我男朋友董一,我叫何景。”
董一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周,那灼灼的光似沙子辗进她眼里,让她疼痛不已。
“你们好。”周周笑容可掬地说着,可心里却似被人用针扎般的疼痛。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改天有空再聊。”杨帆心疼地看着周周,推着她离开。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何景久久地回不过神来,还好自己一直派人监视周周的行动,才得知她今天到这里来是逛街的,不过从今天她看董一的眼神,还是提防着点好。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周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果当初她对自己多留一个心眼,想必此刻站在董一身边的女人一定是她。
一路上周周都沉默不语,脑袋里一片混乱,有三年前刚认识董一时的甜蜜,有三年前与何景在一起的快乐,有三年后董一决绝的眼神,有三年后何景甜蜜得意的微笑。
看着她杨帆只有疼惜,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她要的不过是一片宁静。
回到家,他们如常一起吃饭,一块聊天,虽然周周极力地掩饰自己,但却始终没能逃过杨帆的双眼。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一进门周周就一头栽倒在被窝里,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自己的单纯此刻看起来是多么地愚昧无知。自己发誓要爱一辈子、要给他幸福的人,却根本就不曾爱过自己,此刻看起来是多么地富有戏剧性。
她不禁想起一句话,就是一对恋人分手时常对对方说的:祝你幸福。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啊,所谓的祝你幸福,不过就是告诉你,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了。
杨帆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傻瓜,干嘛一个人装得那么辛苦?”
周周抬起头看着他,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杨帆早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哇”地一声扑到杨帆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像决堤的大河,波涛汹涌得让人不知所措:“杨帆我好痛,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去面对他们,我只能假装自己失忆了。那天我在医院醒来,我听到董一他说……他说他喜欢何景就如同何景喜欢他一样,杨帆你知道我的心当时有多痛吗?我一直恨你,我恨你当时为什么不再用力一点把我撞死,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她捶着杨帆的胸口,嘤嘤地哭着。她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过去的三年,像厉鬼一般阴魂不散,她想总有一天,她会抑郁而死。
“傻瓜,为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明明是三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承担?周周,你怎么就那么傻得让人心疼呢?”杨帆将周周紧紧地拥在怀里。
“杨帆,你不会明白的,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是我不能没有尊严。这样的爱情践踏着我的尊严!董一,他怎么可以如此地对我?他可以不爱我,可以拒绝我,可是为什么要骗我?而且一骗就是三年,他明知道我跟何景是好朋友,她明知道没有那个男人我无法活下去,可是……可是他们竟联合起来骗我。杨帆你告诉我,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傻瓜别哭了,人活着难免会上当受骗,就当做是一种历练吧!”他轻轻地为周周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此刻的周周,他想起曾经的自己,那时他跟董一很像,她们是否也像此刻的周周?
他不停地安慰着她,那晚他一直坐在周周的床头,给她讲了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他知道周周有头疼的毛病,如果不让她心情尽快平静下来,今夜想必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他忘记自己讲到几点,也忘记自己讲了多少故事,直到周周安静地睡着,他起身为她盖好被子离开。看着眼角还挂着泪的周周,杨帆苦笑,或许这就叫赎罪吧!
董一和何景两人一路沉默地到家,周周始终是他们的一个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何景怕说出来会失去董一,不管怎么样,自己好不容易才和董一在一起,她不想因为那些陈旧的话题而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董一呢?怕说出来自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何景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只是一个如此美女放在自己面前又为何不享用?而且后台又是那么地强硬,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没有关系做什么都是艰难的。至于爱,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董一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许久才慢悠悠地说:“亲爱的,去冲凉睡觉吧!”
沉默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何景将头靠在他胸前,呢喃着:“周周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幸福哦!没想到那个叫杨帆的肇事司机居然会成周周的男朋友。”她故意将“男朋友”三个字说得重重的。
董一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对“男朋友”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排斥感,但他却笑着刮了刮何景的鼻子说:“难道我们现在不幸福吗?”
“我们当然幸福了,不过我也希望周周幸福,现在看来我们都不用担心她了。那个叫杨帆的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人长得也不错,对周周又好,女人这辈子能嫁个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呢?”
董一苦笑,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她竟不知道杨帆是杨氏集团杨威的儿子,杨氏集团的继承人。那何止叫有钱,简直就是富得流油,在全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想到这里,董一看了一眼何景,女人毕竟是肤浅的,除了爱情似乎一切都与之无关,平时也不多看看新闻,她要多多关心一下这个城市,留心一下身边的新闻,都能知道杨帆是谁。不过他随即又笑了,他深知如果这个女人很势利的话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而那种久经情场的女人,对他这样的男人自是不感兴趣的。也只有这种情感单纯、思想单纯的女人才会为他着迷。
他也深知,对何景这种女人就是不能太千依百顺。省长千金,恐怕从小到大她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她千依百顺之人太多了,对付这种女人就得像吸毒,你给她一口,让她有所感觉,你再给她一口,让她慢慢上瘾,然后你就得躲得远远的,让她来找你。
她越是缠你,你就要摆出一副既不拒绝、也不答应的姿态,让她为你魂不守舍,渐渐地,她便对你欲罢不能。
杨帆的身份和地位让董一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他朝九晚五地上班,每月在固定的日子里领着固定的薪水,一年也就三四十万,心里微微有些不平衡,杨帆算什么?凭什么拥有那么好的条件?自己哪里比不上他?想他曾经在战场上拿枪杀人,在部队里叱咤风云,受伤复员后却落到而今这般地步。
论长相,论头脑,论历练,自己哪一样比杨帆差?他有的不过是一个很好的背景,一个很高的起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何景看去,余建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没有谁会去看你的过去,人们看的是眼前;也没有人会去管你的钱是如何来的,人们只看你有没有钱。
他一把将何景拉了过来抱在怀里,用胡茬在何景柔嫩的脸上轻轻摩擦着:“亲爱的,听我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就像现在这样,你将我拥在怀里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何景闭着眼睛一脸甜蜜地靠在他的胸前,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她喜欢董一,喜欢他什么?说不上来,就是打心眼里喜欢。或许能说得出来的话那就不叫喜欢了,喜欢只是一种感觉,很抽象的东西。
董一咬着何景的嘴唇,吸吮了半天,呼吸急促地说:“不,亲爱的,我要给你的幸福远远不止这些。”
何景热烈地回应着他,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她已不需要知道董一给她的幸福是哪些,但此时此刻她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她愿意就这样在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柔里沦陷……
有关于周周的一切,就让它也在这温柔里沉溺,消失不见吧!只是何景仍旧有些感伤,周周毕竟待她不错,从前她掏心掏肺地对自己,把她当做最好最知心的朋友,可她却骗了她。不过欣慰的是,如今她得偿所愿地跟董一在一起了,只要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可以不择手段,她可以放弃一切,乃至生命。
杨帆如往常一样带着周周到花园里散步,这几天周周看到他时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空气里总凝聚着尴尬的气息。她恨自己那晚怎么就没忍住,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扑在别人怀里狂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别人上千块的衬衣给弄得脏兮兮的。
“那个……”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着,周周朝杨帆尴尬地一笑说:“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
“你说吧!”
“你说!”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说着。
周周假装没听见似的眼神晃荡着到处看,杨帆则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周周才又开口:“杨帆真不好意思,我在这儿打扰了你两个来月,现在我已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该搬回去了。”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你不可以离开,巫婆周谁知道你又耍什么把戏?反正你身体没完全康复以前不可以离开,我可不想以后你再赖上我。”
“什么?”
“没听清楚吗?我说我可不想你以后以此为借口赖上我。”
“死乌鸦。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见过狗嘴里吐出象牙来过吗?”
“你……你……”
杨帆不喜欢周周这样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话,他喜欢周周跟他斗嘴时傻乎乎的样子,带着些天真可爱,吵赢了的时候得意地带着一脸坏相地叫他死乌鸦,吵输了就噘着嘴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走到周周面前,很认真地看着她,撩起她被风吹来挡住脸的秀发柔声地说:“周周,是我把你撞得遍体鳞伤,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会感到内疚,相信我,我一定会抚平那些伤口,让你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开心的。”
周周明白杨帆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伤不是他可以治愈的,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深深的疤痕。
她很清楚,即便是那个人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可她却仍旧爱着他。她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杨帆,她抬起头朝天空看去,回避着杨帆灼热的眼神:“杨帆你是个好人,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杨帆不再继续说话,只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知道周周心里还爱着董一,他明白。可是他却都以为她失忆了,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了,她又何苦要一个人苦苦地死撑,又何苦要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那个人早已经不再爱她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坚持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明白,他想或许周周自己也不明白,如若她明白的话,她就不会再这样坚持了。又或许她早已明白,才这样坚持吧!
杨帆看着周周,眼里充满了疼惜,他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因为他已经霸道地做了决定,他不会让这个女人离开。为了打破这死寂的沉静,他笑着对她说:“喂,巫婆周我发现你的小说写得挺不错。”
“啊!”周周回过头惊奇地问,“你看过?”
他走到她前面得意地说:“何止看过,简直能倒背如流。”
周周望着他:“吹牛!”
她抬头朝他看去,阳光正细碎地洒在他身上,她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他。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像天边绚丽的晚霞。不过最好看的是他的眼睛,仿佛蕴藏着千山万水,只要你多看他几眼,仿佛就会深陷其中。
“骗你干嘛!每一本我都看过。”杨帆深情地看着周周,他知道,他非常地清楚,他心疼她,爱她,想要照顾她,保护她,给她幸福、快乐!
周周望着坠落的夕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凄凉的笑容:“杨帆,谢谢你!”
杨帆轻轻地捏了捏周周的脸戏谑地说:“巫婆周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以前对我太坏,所以今后打算做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好生伺候本少爷?”
“去死吧你!死乌鸦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杨帆朝着她嘿嘿一笑,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施主你就从了老衲吧!”
“懒得理你。”
周周回到自己的房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心已千疮百孔,只是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句:活该。对,在董一眼里这就是活该,因为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梦是时候醒了,心已碎了,也是时候忘记过去了,没有了董一的生活会幸福的。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可是没有了董一生活真的会幸福吗?
她想: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为董一流泪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他的女人,已经没有了资格为他流泪。也许我注定了要在情海中颠簸,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痛到有苦说不出。
无声的泪水,穿过心灵的倾诉,剩下的只是一片荒凉的寂寞。周周深深地吸了口气,擦干了眼泪。
杨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充满柔情地说:“周周我会让你看到幸福的,你要学会抬头仰望幸福!”
那一刻周周读不懂杨帆,她害怕看他的眼睛,可是她的心里却清楚地知道,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喜欢她。
可是,这样的男人是否又是另一个董一?她不知道……
董一躺在他那张睡过很多女人的床上,心又开始难受起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想起余建说过的一句话:结婚了就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现在董一迫切地渴望这样的感觉,他开始想要一个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有个家了。人生有许多难关要过,唯独情关让人最难过。董一现在终于相信了这句话。想起曾经在战场上他都没有如此地难受过,面对那些困难他从未畏惧过,而此刻呢?他开始害怕,害怕他的决定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从前他从来没有去思考过,去思考过他会否伤害到她们,而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伤害了很多人。周周、何景,谁才是他爱的女人?他自己也犯了迷糊,于是他拨通了余建的电话。董一的朋友很少,称得上是真正兄弟的也就余建和唐宇,当然还有他的那些战友,只是活着的不能联系,死了的只能怀念。
他想,他的很多感受也只有余建才能明白,婚姻毕竟不是爱情,余建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应该深有体会,或许能给自己一些很好的建议。
“喂,贱人余。”董一习惯性地这么叫他。
“贱人一,又心情不好了?”
“你丫怎么知道?”
“靠!你大爷的,哪次不是心情不好才给老子打电话,我都快成你的心理医生了。”
电话这边董一嘿嘿地笑着:“跟老子说几句话就嫌烦啊!”
“烦倒不会,你给钱就行了,按分钟收费。”
“滚!跟你说正事,老子最近被两个女人烦透了。”
余建一听就哈哈地笑起来说:“你丫活该,谁让你成天没事泡在女人堆里,早就叫你上岸了,你丫就不听,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不是,这两个女人你都认识的,一个何景,一个周周。”
“怎么这俩女人还爱着你呀?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翻船?我倒是挺好奇的,你说你丫有什么好?那俩女人明知道你就一花花公子还愿意跟着你啊!”
“废话!老子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余建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靠!我看那俩女人傻倒是真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闹翻过一次吗,怎么又搞一块去了?”
“兄弟,你就别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研究了,兄弟我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怎么混!再说那个时候周周也没真凭实据啊,她也就是瞎猜的,更何况那女人又不是何景。”
“反正你换女人跟吃饭似的,老子也懒得说你了,只是可怜了周周,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对不住她,如果当初不是我介绍你们认识……”
“喂喂,这关你哪门子事,爱情这个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再说你也没怎么着啊!”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感觉有些对不住周周,毕竟她是个不错的女孩。”
“好了好了,你倒是帮我参谋参谋,哪个女人比较好?你上次不是说结婚就有种啥尘埃落定的感觉了吗?你看我这也老大不小了,也差不多了。”
“两个女人都不错,一个省长的女儿,一个美女作家,都挺有前途的。你丫就随便挑一个得了,别告诉我你丫两个都想要哦!”
“问题的关键是我不知道我爱谁!”董一觉得他说这话说得特傻×,不过他仍旧说了。
“什么?”
“你说我选谁好呢?”
“兄弟别怪我说得太狠了啊,我劝你啊谁都别娶,你丫心底根本就没把她们当回事,她们不知道或者说是知道了不愿意承认,但你瞒不了兄弟我。你说你一三十多岁的人,成天跟一群小女生搅一起干吗?周周吧,你大人家十岁;何景吧,你做人家老爸都可以了,你可大了人家一轮啊!”
董一贼笑:“兄弟,你这就老土了,没听说过爱情可以跨越国界,可以穿梭时空吗?年龄算什么?”
“你要真喜欢也就罢了,可你压根就不喜欢她们啊!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还忘不了那个女人。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吗?”余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了,自己蹲厕所去想吧,老子陪老婆去咯!这样的事情岂是兄弟能效劳的?爱情是自己的,要什么样的爱情,自己最清楚。”说完余建就挂了电话。
爱情是自己的,要什么样的爱情,自己最清楚。董一反复地念着余建的话,可是他却一直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
爱情,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
女人,女人真的能相信吗?
他想起了前女友,对,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女朋友。这么多年身边那么多女人,董一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女朋友看,有的不过是肉体的纠缠,有的不过是内心的好奇,就如同他喝咖啡一样,种类那么多,不去品尝怎知道哪种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亦如此。
在董一的心里唯有徐丽萍才是他公开承认过的女朋友,可是她却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五年。
董一冲了杯咖啡一口气全喝了下去,突然间他的思绪变得非常地清晰。那个离开了他五年的女人,董一凄凉地笑了起来:“我他娘的居然还想着那个女人,多少年了我居然还无法忘记她。”
他站起来去拿了瓶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电脑里放着那首《远方》:
怎奈黎明不懂哀伤,双人成单。
谁能忘记那段时光,离别容易再见难。
风,吹不动沧桑。
雨,轻弹在眼眶。
这世界,还有谁温暖。
我在远方,盼到心慌,山海苍茫,触景情伤。
我在远方,相思更漏短,泪湿白衣裳。
我在远方,花落心残,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我在远方,伤心倚栏杆,等到人断肠。
你在远方。
我在远方,想起过往,心薄裘寒,泪眼凝霜。
我在远方,最是情难忘,忍不住惆怅。
我在远方,惜君如常,天上人间,蝶舞成双。
我在远方,魂与梦为伴,千古共向往。
你在远方。
是啊!她在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听着这首歌,董一不知不觉地喝下了半瓶洋酒,他摇摇晃晃地拿着酒杯苦笑,五年里,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
一个谎言说的次数太多,自己也就信以为真了,董一就是这样。他跟身边交往的所有女人都讲过徐丽萍,他说他把徐丽萍抛弃了,他说徐丽萍曾回来找过他,他说徐丽萍现在还没有结婚,她一直爱着他,她一直在等他。
此刻董一才真正地想起来,故事不是这样的。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他拥有过幸福,他想过要有一个家,一个给她的家,一个有她的家,他也想要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可是,终究他没能拥有那一切。
徐丽萍太了解董一了,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她知道他痛在何处,她知道用什么方式去安慰他,她知道他需要一个聆听者,她知道他偶尔也需要她朝他倾诉。
她知道董一的一切。
那是董一唯一想要与之结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