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二皮一愣,问:“你笑啥?”
那人笑意不减,说:“我若教给你如何捏这泥人,你会买我的泥人吗?”
二皮也笑了,说:“我要会了捏泥人,干吗还要买你的?”
那人吸了口烟,说:“就是啊,我卖这泥人是为了营生,我教了你,你不就抢了我的饭碗,断了我的生计,那我干啥要教你?呵呵。”
二皮理屈词穷,只得说:“那你干吗教四蔫?你就不怕他抢了你的饭碗?”
那人一愣,笑了,说:“哦,是这样啊。”接着眼珠转了一下,嘴角微露笑意,拿起那把不起眼的烟锅,说,“你说我这把烟锅咋样?”
二皮瞟了一眼,不屑地说:“你这破烟锅,和我爹的那个没法比!”
那人精神一振,似乎来了兴趣,说:“哦?我这个也不错啊,咋就和你爹的那个就没法比啊?”
二皮见那人不服,底气十足地说:“就是没法比,我爹那个是传家的宝贝!
你说还有法比吗?”
那人笑问道:“咋个传家宝贝?不就是个抽烟用的烟锅子吗,有啥特别的?”
二皮挠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好!比你这个好!”
那人微笑赞同道:“嗯,对,对。你说得对!比我这个破烟锅子好,呵呵。
哎呀,看你这孩子还真不错,我教你啦!”
二皮一听,喜出望外,嘴一咧,笑得夸张,说:“真的吗?哈哈,太好了。
白教?”
那人朗声笑道:“白教,白教,当然是白教,不收你学费,呵呵。”
二皮嘴一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笑道:“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啥,早说教不就完了嘛。”
那人从旁边抓起一把泥,二皮也抓起一把,和那人像模像样地学着。
回到家,二皮兴奋异常,来到菜园子里,找到早上和的那堆泥。二皮一看,傻了眼了,全都干了!二皮自己不禁也笑了,一脚把那坨泥块踢到一边,又重新和了一堆。可是这泥总和不合适,不是稀了不成形,就是干了一捏就裂,着实让二皮又急又气。
正巧四蔫路过,二皮高喊“过来”,四蔫走到二皮跟前,见二皮和的泥,说:“你也去学了?”
二皮点头,说:“是啊,咋的?”
四蔫笑道:“你学会了?”
二皮轻叹了下气,说:“学会了,可就是这泥总和不好。那老头儿教你和泥没?”
四蔫咧嘴一笑,说:“没教。”
二皮“切”了一下,说:“完蛋货!”
四蔫并没在意二皮侮辱自己,突然好奇地问道:“你咋让他教你的?”
二皮脸一沉,说:“这个老头儿,真磨叽!非得让我说他那个破烟锅好不好。”
四蔫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倍,说:“啊?他也这么问你的啊?”
二皮也是惊诧,说:“咋的?你啥意思啊?他也这么问你啦?”
四蔫连忙点头称是。
二皮更诧异了,更疑惑了,说:“那人是啥意思呢?咋问咱俩同一个问题呢?”
四蔫也是诧异,说:“是啊,咋回事儿啊?”
深夜,银月如钩,偶有薄云。二皮家,一道道惨白的月光映照在破旧的窗棂上。
里屋,二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在想,白天那个捏泥人的为什么要和他谈烟锅呢?而且和四蔫谈的是一样的。那个捏泥人的到底是个啥来历?不对!为啥二皮和他谈完人就不见了呢?该不会是冲着自己爹的烟锅来的吧?二皮想到这,思路逐渐明朗起来。
就在这时,听见外屋有啥动静,不大,但是能感觉出来。有贼!二皮睁开眼睛,掀起身上的被单,悄悄地登上裤子下了地。这个二皮,胆子真大!二皮操起墙角的一根结实的桦木棍,蹑手蹑脚地朝门口挪动。
二皮顺着门,轻轻地撩开帘子,身子慢慢地探到外屋,手里死死地握住那根桦木棍。外屋由于没有门窗,所以很黑。二皮屏住呼吸,心怦怦地狂跳,眼睛尽量地睁到最大。本来有动静的外屋这会儿似乎又静得出奇,连个蚊子声耗子叫都没有了。
突然,外屋的门裂了个缝,借着微弱的月光,二皮看见有个人影奇快地闪了出去。二皮精神一振,咬了咬牙,立马跟到了外屋门边,把门裂开一道缝,单眼向外望去。望了一会儿,却没甚动静,二皮索性也侧身闪到了门外,一探究竟。
月光微弱,二皮站在院子中央,望着昏昏暗暗的四周,站了好半天,也没甚异样。并且贴着房根儿在房子的四周巡视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二皮更纳闷了,那个人是谁呢?我家又不是地主豪绅,达官显贵,家财万贯的,干啥贼偷到了我家?
折腾了一大顿,二皮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正当二皮轻轻地拉开外屋门的时候,着实把二皮下了一大跳!二皮张开嘴刚要“啊”,可没等“啊”出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二皮拼命地挣扎,那人单手夹住二皮的腰,用手拍了下二皮的后脑勺,二皮脑袋一耷拉,立马就老实了下来。
“他爹,你瞧见二皮没?”清早,二皮娘睁开眼睛见二皮不见了,用手扒拉老烟袋。
老烟袋睡眼惺忪地说:“咋了?呵呵,这孩子勤快,能起早!摸不准是出去鼓捣啥去了。”
二皮娘点了点头,要穿鞋下地。
老烟袋有早上睁开眼吸一袋烟的习惯,顺手去摸烟锅。这一摸不要紧,老烟袋的心立马就空了。没了!烟锅没了!
老烟袋顿时心里慌了,忙问:“他娘,你看见我烟锅子没?”
二皮娘说:“没有啊,咋了?你不是天天放在你褥子边上吗?”
老烟袋急道:“是啊,可咋就没了呢?”
二皮娘也慌了,说:“是不是你放到哪儿忘了?”
老烟袋坚定地说:“不会,我天天放那。”
二皮娘突道:“不会是二皮拿了吧?”
“二皮拿它干啥?”老烟袋有些不信。
二皮娘说:“谁知道他拿它会干啥?”
“等二皮回来我得问问二皮!”老烟袋说。
再说二皮,这二皮让谁给掠走了啊?掠到了啥地方?
也不知道这是啥时辰,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二皮缓缓地睁开眼睛,脑子有些昏涨。二皮抬起身子,倚着墙,借着屋内的一盏小油灯看着四周。这屋子不大,四面都是土,连个窗子都没有,潮气比较重。自己在靠门旁的一张小床上,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
床的下角是张灰了吧唧的桌子,油灯就摆在上面,发着幽暗的光。二皮下了床来到门前,用力地拉了拉,没拉开,知道被人上了锁。二皮侧耳贴在门上,听见了外面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不是很清楚。
“哈哈,那小嘎子醒没醒呢?门打开,我去看看!”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音很大。
二皮听闻,赶忙撤到床上,佯装睡熟。一阵锁动声,门“吱”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个子不高,脸上戴了个面目狰狞的酷似人皮材质的鬼脸面具,看不出多大年纪。此人就是贼帮的大掌柜,人送外号“鬼影儿”的张慕秋。
张慕秋走到二皮跟前,摸了摸二皮的脸蛋,说:“呵呵,小小子,挺能睡啊!药使多了。”
二皮趁着张慕秋不注意,“噌”地一下贴着张慕秋的身边就奔了门口。张慕秋缓过神来,忙转身去抓,抓个空。二皮刚要蹿出门去,谁知一只胳膊横在了门口,二皮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上面,“哎哟”了一声。
“往哪跑啊,小子!”门口出现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二皮。
张慕秋见那汉子抓住了二皮,笑着说:“老三,这小子,还挺麻利。呵呵。”
这个被张慕秋称为老三的叫吴松冈,是贼帮的三当家的。
吴松冈一把把二皮推到了床上,笑道:“大哥,这小子撞得还真使劲儿,把我这胳膊都撞麻了,呵呵。”
二皮瞪着张慕秋和吴松冈,仍不时地往出冲,可都被吴松冈给揪回来。二皮这会儿坐在床边不动了,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跑啊你,咋不跑了?瞅把你能耐的!”吴松冈笑着喝道。
二皮坐在那不吱声,撅着嘴,瞪着眼。
张慕秋半弯着腰,瞅着二皮,说:“你叫啥名?”
二皮仍不吱声,反倒把头撇到一边。
吴松冈吓唬道:“这小子,还挺倔!你不说我削你喽!”
二皮这回说话了,但是却抬头冲着吴松冈,说:“你小爷我叫二皮,你叫啥名?”
张慕秋看了吴松冈一眼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乐了。
吴松冈一愣没怒,反倒也笑了,说:“这小子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行,挺有胆儿啊,将来也是个爷们儿!呵呵。”
张慕秋笑道:“二皮?好好,好名儿。是挺皮实的!淘小子出将才嘛!”
“对了,老三啊,给二皮整点吃的,别让这小子饿着。”张慕秋示意吴松冈,说完就和吴松冈走了。
走廊里,吴松冈边走边对张慕秋说:“大哥,你咋对这小子这么好呢?”
张慕秋微微一笑,说:“这小子,我看着就稀罕。我要招他当女婿。呵呵。”
原来,张慕秋有一个女儿,比二皮年小两岁,叫张萍儿。这丫头虽生得容貌清秀,却有些二百五,头脑实在是不灵光。不知道张慕秋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钝的女儿。
二皮?当女婿?
吴松冈听完,“扑哧”一声乐了,说:“大哥,你抓这小子回来,哦,就是要给你当女婿的啊?呵呵,有意思。”
张慕秋佯装严肃,说:“咋啦?不行啊?”
吴松冈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感觉挺好玩儿的。抓女婿?搁谁都觉得新鲜啊。呵呵。”
张慕秋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就要这样的,那囊了吧唧的我还不要呢。
另外,这小子有用啊。”
吴松冈会意到了张慕秋在指烟锅,点了点头,问道:“这烟锅,那瞎子说的可信吗?”
张慕秋敛起笑容,正色道:“那瞎子确为神人,加上近年江湖疯传。天大的秘密,惊人财富,宁信其真!”
二皮到了中午都没有回家吃饭,二皮娘有些坐不住了,就对正在编筐的老烟袋说:“他爹,二皮咋还没回来?该不会出啥事儿吧?我这右眼皮咋跳呢?”
老烟袋眼一横,说:“乌鸦嘴!这小子是在外面玩野了,跟他哥一样,家都忘回了!”
二皮娘瞥了眼老烟袋,坐在炕上,左右寻思,就是感觉不踏实。于是,穿鞋下地,说:“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二皮娘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四蔫,四蔫正在和几个孩子玩,二皮娘走上前,问道:“四蔫,你看见我家二皮没?”
四蔫回过头来,说:“没见着。”
二皮娘自语道:“以前二皮都跟你们玩儿,今天这小子野哪儿去了呢?”
四蔫说:“二皮会不会又去找那个卖泥人的了?”
二皮娘忙问:“啥卖泥人的?”
四蔫说:“大娘,你不知道吗?二皮和一个卖泥人的学捏泥人呢?那个卖泥人的没教二皮和泥,二皮可能去找他了。”
二皮娘问:“那个卖泥人的在哪儿?”
四蔫用手一指,说:“就在村东头大柳树那。”
二皮娘来到村东大柳树下也没看见那个卖泥人的,更别说二皮了。顺便问了问附近的同村,都说最近确实有个老头儿模样的人来卖泥人,可是今天就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