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百城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少宫主,谢言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强自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他必须尽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或许还会有机会可以逃走。
“少宫主?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相信,就是蓝翎宫底下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吧?”
鸢尧知道,这是坤百城在撺掇蓝翎宫的部众,来为自己做出最后的斗争。可是他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更是不知道,这少宫主是何许人也?现在又在哪里呢?”
静静的看着坤百城,几乎所有的细节,苏素都算到了,包括此时的质问。
“坤长老,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麒麟血玉没有出现在蓝翎宫,并不是丢了,而是宫主临死之前让我将它带给了少宫主,只待有一日,少宫主能够回到蓝翎宫,接掌蓝翎宫的所有事物。并为她报仇!”
如刀的目光直插坤百城的心窝,他虽然知道,他们要报仇之人就是谢言,可是现在都自身难保,又怎么敢再去争辩什么。
坤百城与鸢尧,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坤百城一直试图从鸢尧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突破口,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现在才幡然醒悟,这一切定是早有预谋,自从鸢尧回到蓝翎宫的那一刻,这张大网便已经铺开,如果不是司凌超打破了他的计划,他怎么还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恨呐!恨自己低估了所有的对手,那个有勇无谋的司凌超,这个对自己仇恨深重的鸢尧,还有鸢尧背后那个步步为营的策划者。
可是一切为时已晚。不过幸好,他的心腹还是深深的扎根在蓝翎宫,若是这个比斗再推迟三天,他多年的计划,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了。幸好,牺牲了自己,完成了将军所托,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双方沉默之时,却隐隐飘来一股仙乐,几位白衣女子在前奏着长笛,后面跟着的便是一顶露天的软轿,两侧则分布着几位提着宫灯,撒着花瓣的女子。
此行几人,皆是白纱遮面,但其风姿,却足以令人称奇。所有的人多事目光呆滞的随着那破空而来的仙子移动着,直到几人落在了擂台之上,大家才惊醒过来。
那几位白衣仙子移到了一边,软轿之上的女子才露出了身形。
修长的身姿斜靠在软轿的把手上,纤纤玉指轻托着腮。薄纱敷在脸上,高挺的鼻子和圆润小巧的嘴唇看得人只吞口水。
乌丝斜绾,黛眉轻扫。浑身透着慵懒之气,却又让人觉得妩媚天成,亦是灵气逼人。仿佛是冰火两重天,但又并不冲突。
白纱之下,苏素轻轻的抽了抽嘴角。不得不说,这样的出场真是矫情。可是却足以震慑众人,她的天人之姿越是深入人心,后面的效果便是越发明显。
坤百城自始至终都盯着苏素,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眼前之人就是苏疏。只是在几年间蜕变了,成长了,不再是那个只为情所困的笨丫头了。
“坤百城,你可知罪?”
听到声音时,坤百城还是松了一口气,这声音明显不是苏疏的。却又是那么的清脆动人,如黄莺幽谷。
“坤某并不知道我有何罪,更何况,这是蓝翎宫内部大会,岂容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若是再平时,这番话还不可谓是义正言辞,可是现在底下的部众已经猜到了这位似乎就是蓝翎宫的少宫主,也不敢造次。只是闭着嘴不肯多言。
“鸢尧,来,告诉他我是何人,让他可以死心。”
“是。”
鸢尧紧盯着坤百城,这只老狐狸不知道是硬撑着的,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她就让他明白一下也好。蓝翎宫就是被她们这些人弄得支离破碎的。
“坤长老,您可听好了,这位就是我说的少宫主,还不快见过少宫主?”
坤百城自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可是他不愿意承认,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只不过自己已经身受重伤,若是再拖下去,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少宫主?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少宫主是不是有蓝翎宫的麒麟血玉呢?如果没有,一切都是免谈。”
苏疏在位时,便是立下规矩,蓝翎宫只认玉不认人的,所以对坤百城提出的问题,大家也都是同意的。若是没有麒麟血玉,宫主之位自然还是要能者居之的。
苏素轻轻的勾起嘴角,她都不知道自己对这条当年立下的规矩,是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了。若是没有这条规矩,蓝翎宫恐怕在几年前就已经易位了。可如今,也是因为这条规矩,蓝翎宫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领导者。不然苏素是不会再回到这里,来将蓝翎宫再整顿清洗的。她自信,就算是重头开始,她也已经会创造出一个不下于蓝翎宫的门派。
像是乏了,苏素放下了素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坤百城。
这个人是当年谢言送给自己,让他来帮助自己管理蓝翎宫的。因为当年对谢言的爱意,苏疏自然是对坤百城言听计从,也作出了许多错误的举动,错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现在,她仍旧无法把对谢言的恨意放到坤百城的身上,可是想起当初,她仍旧是心难安呐。她今天一定会杀了坤百城,替当年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坤长老,我听苏疏宫主说,你是谢言派来帮宫主管理宫中事物的,是也不是?”
此事,虽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可是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当然不是派来协助苏疏的,而是要将她搞得身败名裂,最好能让她让出宫主之位,那她自然不会落得当初如此悲惨的下场。可是,不知道是她太单纯,还是心机太深沉,她竟然听不懂各种明示暗示,始终霸着宫主之位,不肯让贤。
虽然,他知道苏疏被谢言杀死了,可是他再看到眼前之人时,仍旧觉得,苏疏没有死。
“我的确是来自北渊,不过,我这么多年对蓝翎也是忠心耿耿,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过错吗?”
苏素只是发出一声冷笑,他做出来的事情已经不是过错不过错的了,当年也是他派人将柳妈妈给打成了那样,难道还不该死吗?
“坤百城,到了现在你还在狡辩,是死不悔改吗?”
“悔改?就算是非要给我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恐怕你还不够资格吧。”
虽然对那少宫主之说,坤百城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当年谢言在沙维原重创苏疏之时,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找到那块麒麟血玉,他就不信苏疏会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时刻,还想着把麒麟血玉给藏起来。
苏素就知道他还对自己,不,是对自己是否拥有麒麟血玉有着怀疑。可是却并不打算现在就将麒麟血玉给拿出来。她就是想要让坤百城大意,如果能暴露出更多的罪行自然是最好的。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鸢尧,亦或是不相信苏疏宫主呢?”
坤百城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这么凌厉的问题,他怎么回答都是进退两难啊。若是自己相信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自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可是若是说不相信,那便是反了蓝翎宫的大忌讳,不管是苏疏还是鸢尧,在蓝翎宫的影响都是深远的,他自然不敢妄加评断。
对于坤百城的有口难辩,苏素心里也是一阵欢快。当年他也是这么训自己的,就这么质问她,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谢言。
只不过,明白过来不能相信之时,却也是为时已晚呐。
坤百城早已是强弩之末,在连番的言语追击之下心中也是有些激愤,伤势并没有加重,却也是压制不住了。刚要开口,已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若是细看,竟然还夹杂着些许的内脏碎片。
捂着胸口,坤百城单膝跪地,勉强用剑身支撑着身体。想要挣扎着站起,似乎已是不太可能。
“你……”
苏素也没有想到坤百城竟然伤的如此急严重,枉她还自以为,最后少不了一场恶战呢,现在也是不必再如此谨慎的拖延。
“我怎么样?还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吗?”
素手已经摸向腰间,将那块麒麟血玉给拿了出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原本底下还存着侥幸之心的人也是冥神静气的盯着那一方素手之中的物件,他们有很多人虽然没有见过苏疏,可是却是见过麒麟血玉的图像的,而天底下恐怕再没有第二块如此清澈纯净,也如此大小的血玉了。甚者,这块麒麟血玉并不是麒麟形状的。只是此玉是从南诏的麒麟山上寻得,而细看之下,这块血玉明明就是一个苏字。
见到此玉,谁还敢有什么异议,苏疏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再造之恩的,虽然他们也知道,苏疏救助了他们也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可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所有的人也都只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