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的趣味在于结果,赢了开心,输了生气。开心的下次还想来,生气的下次更想来。
打牌的趣味更在于过程,于精心策划每一局、苦心经营每一张牌中获得愉悦。赢了,是开心地走向赢;输了,是快乐地走向输。只要还有下一局,输与赢永远是相对的。
有过打牌经验的人都会觉得,初染牌局时的瘾最大,几近痴迷。原因就是他们一上场就尽尝打牌之趣。他们牌技差点,手气却出奇地好。于紧张兴奋中常能歪打正着,甚至乱打乱发财,饱尝“鞭炮一响,黄金万两”之乐。打牌既是娱乐,又能赢钱,得来全不费工功夫夫,何乐而不为?初染者从此陷入赌场,积习成瘾。
村有个赌棍,老婆让他去给死去的爹娘上坟,刚走到半路上,他的赌瘾犯了,就地把纸点着了,一边烧一边念叨:“爹啊娘啊,麻烦你们多走几步吧,我等着回去打牌呢!”
我有个邻居,人近中年,内退做了家庭主妇。整天呆在家中,无事可做,神思恍惚,竟出现神经错乱。家人着急,旁人劝她打牌试试。这一试,果然灵验,邻居整日面有喜色,整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旁人大发感慨:打牌还可治病。
同事A君,是个惧内者。一次被老婆管着,半个月不曾染指。人便恍恍惚惚,病病怏怏。他老婆见了,只得让步,说:“还是让他打吧,哎,不打就神经错乱。”
梁任公说:“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这句话用在我的同事陈大作家身上真是最恰当不过了。陈大作家在精心构思、伏案疾书之时,常会遭遇才思枯竭、思绪短路、头昏脑涨的现象。他干脆甩笔而起,大喊一声“打牌去”,便与大家恶战一次,陶醉一回。半夜三更,万物归于寂静,他独坐寒窗,才思喷涌,灵气大发。下笔千言,洋洋洒洒,可谓酣畅。陈大作家的经典名言是:“打牌是写作的催发剂。”
我生性迟钝,不具备赌的潜质,只做过几次壁上观,觉得牌局最能见人真性情。打牌是智慧和心理素质的较量。有人表面似乎漫不经心,口里笑话不断,其实内里翻江倒海。有人喜怒哀乐形于色,定庄前,眼睛盯着牌,眉头展不开。定庄了,目眼更看着大家,钱在路上走来了,欣欣然有喜色。也有人胆小如鼠,先把牌亮在桌边,或亮出来慢慢放下,一边察言观色。一旦有动静,迅速缩回来。但无论怎样表现,都瞒不过深藏不露,修炼得宠辱不惊的牌场高手。
牌场中有两种人不太受欢迎,一种是慢性子。我见过一位慢性子。抓牌时,目艮睛盯着自己的牌,手慢慢地伸过去,慢慢地收回来。然后在怀中停顿半天,做思考状。旁人不耐烦了,她还要踌躇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抽出一张牌。众人松了口气只见那牌伸过去,伸过去,至畔空突然打住,原来这牌并不是最无用的,拿回来再三比较,考虑良久,叹气一声,觉得另一张最无用,可是牌到了空中又缩了回来。几次三番,出出进进,最终打出去的还是原来的那张牌,众人哭笑不得。如此打下去,牌一到她手里就停电,仿佛气流阻塞,文思短路,打牌之趣尽失矣。另一种人是口中念念有词者。出错一张牌,遗憾半天,唠叨半天,责怪这责怪那,影响旁人心情,也最容易引起纠纷与争执。
这两种人,常常输多赢少,损财怄气,很不划算。
所以打牌老手几乎都有固定的班子:收入相当,时间相当,牌技相当,性情修炼得相当。这样,就可一心经营自己牌局,不用担心外界的干扰。摸牌干脆,出牌迅速。整个牌场流转自然,承接默契。仿佛一首节奏鲜明的歌曲,于不疾不徐中行进,每一处都有惊喜与兴奋,每一处也都有紧张与陷阱。歌曲有长有短,没有过渡,随时会因和牌而达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