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芳
石头和山杏是同村的，两人又在同一所高中上学。每逢周末，两人总是结伴同行回家。
他们生活的牛嘴村，离镇里的中学很远，山高林密的，每每周末回家，两人总要在暮色里走一段阴惨惨的山路。
那是一个春日的傍晚，爬上牛嘴山，已是暮色四合了。然而漫山遍野开得喜气洋洋的杜鹃花，还是牢牢地牵扯着山杏的目光。她欢呼着，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密密匝匝香香甜甜的花丛中，忙不迭地采摘起来。一旁的石头眼看着天色已晚，忙催促她说，咱们赶路吧，不然，一会儿天要黑了。山杏儿却不听，兀自在花丛中边唱边采。等她兴尽上路时，崎岖的山路已被朦胧的月光笼罩了。幸好月光很美，照着他们一路前行。
为了驱散寂寞和恐惧，山杏在前面边走边哼着小调，突然她呀的一声惊叫，返身扑向了石头的怀抱，颤颤地说，蛇！
石头探身一看，路上横着一截弯弯的枯木而已，便拍拍她的肩安慰说，别怕，有我呢。
山杏却待在石头的怀里半天没动，石头轻轻地推一下，她索性更紧地搂住了他说，石头哥，我……我……山杏抬起眼，月光里，她的眼睛像两泓秋水，清澈而纯净，又像两颗黑宝石，熠熠地闪着多情的光芒。
石头心头一热，一股热流如汩汩山泉涌遍全身。他赶紧再次推开山杏，山杏却又埋下头去，搂紧他，喃喃着：石头哥，我……我……喜欢你……石头听着，一时茫然无措。他知道自己心里也喜欢山杏，可又想考上大学。
半晌，山杏又说，石头哥，其实，早在读初中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可你成绩好，怕你不理我。现在，我也在努力学习，想和你一起考大学……山杏细声说着，像秋虫鸣啾。山月的清辉静静倾泻在他俩的身上，如轻纱般缥缈。
那晚以后，爱的花朵如杜鹃一样在彼此的心里灿然开放。
又是一个杜鹃怒放的傍晚，两人再次同行回家。当月亮升起，山风轻拂，杜鹃飘香时，石头体内原始的激情被这静谧而蛮荒的山野点燃了。看着山杏充满深情的燃烧的眸子，石头终于不能自持。
看着身下灿烂如血的杜鹃花瓣，山杏流着泪说，石头哥，如果你有一天远离了大山，可千万别忘了我！石头也含着泪，深深地点了点头。月亮无语，只将阴冷的光默默地洒向他们。
当山杏和石头再次走在暮色里的大山中时，已是杜鹃凋零的时节。
那晚，走着走着，山杏突然抽泣起来，说，石头哥，我……我怀孕了！石头正在构思着美好未来呢，猛地被山杏的抽泣弄得晕了头，又冷不丁听她冒出了这句话，不由得问：什么叫怀孕呀？你哭什么？石头是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山杏止住哭泣，说，怀孕就是肚子里有了孩子。这是班里的一个女生在宿舍里议论的，说她表姐40天没来月经，去医院一检查，就是怀孕了。都是……都是我和你做的那事……只有做那事才可能怀孕的，呜呜……怎么办啦，要是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你知道的，我姐就是被迫跳了堰……
他虽然不知道做那事就那么容易怀孩子，但他深深地知道怀了孩子的恐惧。小时候，他亲眼看到邻居的姐姐腆着大肚子跳下了悬崖，那一幕至今还刻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山杏……他不敢想，伸手搂住了山杏瘦弱单薄的身子，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回到学校，石头利用课余时间偷偷跑到了学校破旧的图书室里，在落满灰尘的书堆中，终于找到了一本有关生育方面的书。在被蛀蚀的书里，他找到了有关堕胎的知识，便悄悄地记在了心里。
再见到山杏时，他偷偷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山杏说，我也打听到了，堕胎要一千元钱呢。石头一听，愣了，那可是他一期的学费呀。为凑学费，父亲已经焦头烂额了，怎么好撒谎再要那么多的钱，况且家里也实在没有了啊。
一个念头悄悄萌生在石头心里。那个周末，石头没有和山杏回家，他悄悄去了一个地方。
第二天，当山杏赶到学校，看到躺在学校操场上，已经浑身冰凉的石头时，她晕了过去。原来，为了弄钱，石头铤而走险，撬了学校的财会室门锁。然而，被巡夜的保安发现了，追赶中，他爬上了校旁高高的大树，一失手，摔了下来。
清醒过来的山杏疯也似的哭号，又疯也似的跑向了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