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使一项本已艰难的计划更加复杂化了。除了海岸公路上的那支部队外,隆美尔的其他几支部队都遇到了残酷的沙漠荒原。汽车的车轴陷入柔软的沙子中,不适应沙漠气候条件的引擎因过热而卡住,其他机器里也塞满了沙尘。一队坦克在穿越一片干涸的盐碱地时,看到前面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湖泊,但等到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海市蜃楼。最糟糕的是,被贝都因人称作。“基布利风”的狂猛沙尘暴会突然袭击似的从撒哈拉大沙漠那边随风刮来,它可使温度上升到华氏130度。乌云般的细沙使能见度降到几乎为零。
隆美尔像一只老鹰看着自己的手下人遭受这些考验。当他不在士兵们中间时,他就在头顶的侦察机里,时而四处盘旋看看有没有走失的部队,时而低空飞行,鼓励将士们继续前进。一天早晨,他把一支正在撤退的英军车队误认为是自己的部队,差一点儿停在了他们当中。当飞行员和隆美尔看清了英国兵头上戴的钢盔时,飞行员在最后时刻把飞机拉了起来。
隆美尔甚至经常不让飞机着陆就发号施令。一支机械化部队疲惫不堪地停下稍稍喘息时,抬头看了一下,只见一个小盒子从飞机上掉下来,盒子里的命令是:“你们再不立即前进,我就下来了。隆美尔。”
大批撤退的士兵正在熙熙攘攘地挤进土耳其人当年在梅智利修筑的一处要塞。隆美尔立即命令3支沙漠纵队向那里汇合。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4月6日清晨,隆美尔本人离要塞只有十几公里了,但他身边只有几个人。尽管他做了最大的努力,情况还是很糟糕,他的大批部队还散落在沙漠之中,没有燃料,饱受沙尘暴之苦,不知道确切位置。一些部队,尤其是拥有最多坦克的第5装甲团,根本联系不上,好像整个儿消失了。
气急败坏的隆美尔找到了第5轻型坦克师的指挥斯特莱克将军,“你今天下午3点必须要发起进攻!”
斯特莱克有些顾虑地说:“将军阁下,恐怕不行,因为我的部队大部分还没有赶到。
此刻的隆美尔整整齐齐地穿着羊毛长裤和灰色紧身上衣,正站在那儿汗流浃背,而他看见斯特莱克竟然穿着凉爽而舒服的卡其布短裤,隆美尔禁不住大声咆哮:“你简直是个懦夫。”
斯特莱克受不了这种侮辱,他气得一把抓住隆美尔的衣领,愤愤不平地解开自己去年在法国因为勇猛而获得的“铁十字”勋章,大声喊道:“你赶快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我就把它扯下来扔在你的脚下。”
隆美尔一见事态不妙,假惺惺地向斯特莱克道了个歉,心里却暗暗发誓要尽早除掉这个不听话的家伙。
这是隆美尔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而即使在心情最好的时候,
隆美尔也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他的一位朋友后来说:“他极度地苛刻,不仅对别人,对他自己也是如此,他的身体内好像有一台永不停息的发动机。因为他自己毅力非凡,他也要求他的下属们同样如此,而根本没有意识到普通的正常人都有身体和心理上的限度。”
两天过后,隆美尔才终于集合起来足够的部队,他命令立即攻打梅智利。
那天,隆美尔坐在高高的飞机上观察战斗,有一次竟飞到了46米下的一支意大利步枪营的射击圈内,差点儿被子弹击中。几分钟后,隆美尔又让飞机降落,他想下来跟炮兵们谈谈。疏忽大意的飞行员在降落时不慎让飞机碰到了一座沙丘,结果折断了起落架。隆美尔急匆匆地打着旗号让身边经过的一辆卡车停下,而不走运的是,这辆卡车后来被沙尘暴困住了几个小时。隆美尔气极了:“真他妈的是倒霉的一天!”
此时,战斗仍然在进行中。德意军队炮火齐射,使英国和英联邦国家的军队根本无法逃脱。而后,他们在仅有的几辆坦克和防空炮火的掩护下,由步兵向要塞发动猛攻。等到隆美尔以及落伍的第5装甲师当天晚些时候终于赶到梅智利时,要塞已被攻下。
4月8日,隆美尔驱车80公里赶到海岸边的德尔纳。在那里,“非洲军团”取得了另一场大捷。两天前,他曾命令波纳特上校的第8机枪营截断英军沿巴比亚谷地的逃亡路线。波纳特及其手下的枪手们为了阻止英国人的一次突围,几乎快要弹尽粮绝,但他们感到很自豪,他们抓获了4名将军。其中一位将军是菲利普·尼姆中将。另一位是尼姆的前任,仅在5天前刚从埃及来监督尼姆的理查德·奥康纳将军。
奥康纳和尼姆被俘一事充分说明了这场奇怪战争的运气可以像沙漠的沙尘一样变化神速。仅仅两个月前,那位精瘦结实的小个头爱尔兰人奥康纳曾率领英国装甲军一路向西横扫昔兰尼加地区。而现在,隆美尔扭转了局面,乘坐一辆缴获来的“猛犸”指挥车滚滚向东而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种指挥车载着奥康纳打赢了意大利人。
已经违抗命令横穿昔兰尼加2/3地区的隆美尔于4月10日冷静地告知他的“非洲军团”下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苏伊士运河。作为该计划的第一步,德国必须占领德尔纳以东161公里的战略要地托布鲁克港。该港控制着进入埃及的交通运输线。该城也是班加西以东最好的海港,能够缓解隆美尔的后勤问题。
在对托布鲁克发起攻击时,隆美尔匆忙调集第3侦察装甲车队,第8机枪营和一支反坦克炮兵营组成先头部队。他不用斯特莱克率领这支部队,而选用第15装甲师师长海因里希·冯·普里特维茨少将。普里特维茨急于参战,他已先于他的部队飞到前线。但是,他的第一次沙漠之战就成了他的最后一次,4月10日临近中午时分,在离托布鲁克10公里的地方,他正站在汽车里指挥他手下的一班新人时,一排反坦克弹击中了汽车,这位将军和他的司机当场身亡。
几小时后,当隆美尔正在托布鲁克南边进行侦察时,只见一辆英国指挥车风驰电掣般地向他这边冲过来。这是斯特莱克部队曾经缴获的那种指挥车。隆美尔命令一名士兵架起机枪正要准备射击时,指挥车来了一个急刹车,从车里跳出的正是斯特莱克,他大声喊着普里特维茨阵亡的消息。
隆美尔气愤地说:“你怎么敢驾着一辆英国车在后面追我?我正要命令向你开枪呢。”
“开吧,如果那样,将军阁下,你一天之内就损失了两名装甲师师长。”
如果说斯特莱克在以前还未完全疏远隆美尔的话,那么他现在开始了。隆美尔愤怒地命令这位将军和他的下属第5装甲团团长赫伯特·奥尔布里奇上校继续向前推进,根本不顾部队将士们想要休整一下和补充给养的要求。
隆美尔始终认为,他面对的是一支准备作敦克尔克式大撤退的弱旅。他先是采取深入穿透的进攻法,结果造成的伤亡比预计的高出许多,然后又发动猛烈的轰击。4月12日,第8机枪营和20多辆装甲车一道发动了一次深入穿透,结果深陷在反坦克沟壑里动弹不得。德国人直到陷进去时才知道上了当,第8营只好在寒风中挖了一个晚上的战壕。
第2天正好赶上复活节,隆美尔在地图上谋划了一次类似于在法国进行的“闪电战”进攻,由步兵和装甲兵共同完成。他是这样描述这一战术的:“集中优势兵力于某一点,采取强行突破,攻占两翼,然后在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像闪电一样穿透进去,直插敌人的后部。”
这次进攻计划定于4月13日黎明时分开始。为了掩护进攻,波纳特上校派遣他手下的一支机械化轻型高射炮炮队开到铁丝网边缘,然后叫第18高射炮团用88毫米口径大炮在后面支援。
对于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团”来说,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一直未能攻克托布鲁克这块硬骨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把复活节星期一的失败归罪于斯特莱克和奥尔布里奇,责怪他俩缺乏果断的决心。隆美尔很坚决地说:“我一定要尽早解除他们的职务。”
4月27日,自20年代以来一直是隆美尔战友的保卢斯中将来到北非,他是德国最高统帅部的一名副参谋长,他正在抓紧宝贵的时间策划对苏联的进攻,这次被派往利比亚,是因为隆美尔的作战行动已使参谋长哈尔德上将大为惊愕。
两天以后,他亲眼目睹了自开战以来对托布鲁克最猛烈的攻击。当天晚上6点半左右,在炮兵队和斯图卡式轰炸机的一阵轰炸后,德军坦克和步兵从南北两侧向那座山头发动进攻。他们从山后攻占了209号高地,然后转而攻打托布鲁克。他们排成了一个5公里宽,3公里深的楔形队形冲进环形防线以内。夜间,装备着喷火器的战地工兵冲上前去喷射火焰,使附近据点里的盟军不得不跑出来。
第2天早晨,炮兵还在继续轰击这一地区,隆美尔走到已被攻占的掩体之间,像一位前线步兵一样匍匐前进。尽管隆美尔增加了援军,但双方一直僵持不下。5月4日,为了扩大战线,“非洲军团”付出了这次战斗开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伤亡——1.200多人阵亡、受伤或失踪。保卢斯命令隆美尔停止进攻。事实上,他被伤亡的惨重和战斗的艰苦吓倒了,他在回柏林前,坚决要求隆美尔保持防守,直到供应短缺的问题得到缓解。
5月15日黎明时分,英国派出了55辆坦克和步兵大队参加进攻。意军很巧妙地一边打一边从哈尔法牙关撤退,英军坦克一直深入到利比亚境内十多公里的西迪阿则兹,但在那里,他们遇到了顽强的抵抗。意大利军队终于勇敢地战斗了一次。
第2天上午,德国人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由隆美尔派过来支援的第8装甲团第1营和一个高射炮队赶到了西迪阿则兹。只剩下15辆坦克的赫尔夫马上在索卢姆对敌军的侧翼发动了一次突然反攻。损失18辆坦克的英军,于5月16日下午向东南方向撤退到哈尔法牙关,这是战斗的尾声了。代号为“英勇”的这场进攻战持续不到两天,英国人损失惨重,最后只是重新夺回了哈尔法牙关,而这个要塞他们将不会坚守得太久。
如果隆美尔允许他的对手占据哈尔法牙关高地,那他的部队在托布鲁克外围将很容易遭到尾部进攻。同样重要的是,哈尔法牙关高地高达152米的悬崖把埃及的沿海平原和利比亚的沙漠高原分隔开来,它是装甲车朝东西两个方向进攻的主要通道。
所以,5月26日晚上,隆美尔再次派遣汉斯·克拉默上校的第8装甲团及其支援力量从西南方向攻打关隘,同时让第104步兵团的一个营从东北方向发动正面进攻,步兵们冲上蛇形道路,与防守者展开了徒手搏斗。几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关隘的顶部,与相反方向开过来的装甲兵会合。
这一天是5月27日,是埃尔文·隆美尔第一次看见浩瀚的北非沙漠后的第15周。在这段时间里,他的非洲军团挽救了德国的意大利盟军并向东推进了1,600多公里。现在,已经重新夺回哈尔法牙关的德国人站在了通往埃及心脏地带的门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