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棵菩提树下打坐
看见山,看见天,看见海
看见绿,看见白,看见蓝
全在一个大境界里
坐到寂静的深处,我抬头看对面
看见一朵白云,从天空缓缓降落
云影投在山头,一阵风来
又飘忽到了海面上
等我稍事默想,睁开眼睛
恍惚间又看见,白云从海面冉冉升起
正飘向山顶
如此循环往复,仿佛轮回的灵魂
——冥想的高度与心灵的空间:《南山吟》赏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公此诗表达着对自然闲适生活的情有独钟,同时也将一个特定的地理词汇“南山”深深刻印在中国人的历史记忆之中。南山似乎自古与宗教有缘,它最初是与道教关系紧密,佛教传入中国后,南山又与佛教达成一气。而今,陕西、山东、江西、海南等地都有以“南山”命名的宗教文化苑,足见南山这一语言符号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血乳联系。
少君的《南山吟》写了现代人禅定之中,所觉识与洞察到的天地奇观。佛家所谓“禅定”,据说有六道法门。一曰“静”,即“缓和身心,消除紧张”;二曰“定”,即“专心不移,一心一意”;三曰“止”,即“摆脱杂念,头脑休息”;四曰“观”,即“一心观想,坚强意志”;五曰“觉”,即“感觉敏锐,思绪空明”;六曰“同”,即“无限可能,创意无限”。《南山吟》可以说是对这六道法门的诗意求证,尤其在第四、五法门,更发其要害,得其旨归。
诗的第一节着重在描述树下坐定冥想的情形。这里显现的各种景物都由“看见”这一谓词统摄。作为菩提树下的打坐者,“我”应该是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他如何能“看见”呢?很显然,这里所谓“看”与“见”,不过是“以神遇”而并非“以目视”。“山”“天”“海”这些大事物和“绿”“白”“蓝”这些纯颜色尽数收入灵魂的眼眸,显示了打坐者冥想的高度令人仰止,心灵的空间异常博大。这诸多物象也只有一个“大境界”才能容涵。
如果说第一节是对神遇景观的静态描摹的话,那么第二节则是从动态的角度进行写照。“坐到寂静的深处,我抬头看对面/看见一朵白云,从天空缓缓降落/云影投在山头,一阵风来/又飘忽到了海面上”,随着冥想的深入,眼前各种景象都动移起来,云的降落,影的投射和随风飘忽,等等,无不呈现出轻灵与奇幻的情采。而伴随眼睛的闭合与开张,白云在海与山之间穿梭往来,无止无休。在如梦似幻、虚虚实实之间,诗人将心灵的冥想与现实的物象巧妙对接,让人恍惚迷离,真假莫辨,只能沉迷于奇崛幻美的意境之中。
最后一节虽只一行,但言少意足,在全篇的结构中也至为关键。“如此循环往复,仿佛轮回的灵魂”,诗句一方面是对上述冥想经历的西西弗斯似的赋意,不过它突出的不是西西弗斯神话的悲剧性内涵,而是突出一种惊奇性与喜剧性色彩。同时,“循环往复”“灵魂轮回”等语词的使用,又暗合了佛家生命轮回说的精神要旨。这种一语双关的艺术处理,使全篇的意义升华到崭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