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多想,安娜慢慢地爬起了身,摸索着朝着洞口走去。未出几步,脚尖突然碰到一个柔软物体,这才想起昨日的此时惊动的那个活人,便又立即停了下来。低头一看,见地上果然正躺着那个男人。生怕他再一阵叫嚷惊动了那只巨型蝙蝠,便轻轻地推醒了他,随即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对方会意后,虽然面露惊恐,还好并未再叫出声来。
这时,安娜猛然意识到,眼下似乎并非被黑影重又抓回了山洞,而是昨日现实的重复!
想到这点,她的心里顿时迷惑起来,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左右看了看,却又陡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惧。
但她已管不了这么许多,此时此刻迫切需要做的是不惊动蝙蝠并逃出山洞。
然而,并不能如愿。虽然,他们未再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当安娜跨出山洞后,身后仍然响起了那人的痛苦惨叫。急忙回头去看,却见那人已如昨日那般被蝙蝠擒住,尖利的獠牙已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而他的脸上则布满了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整个身体也随之慢慢地枯萎起来,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安娜见状,转头便再次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远,才敢回头去看。而此时的那人已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尸体——一切如同昨日,虽然稍有不同,但结果却完全一致。
安娜不明白自己究竟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况内,但若真是昨日的重复,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似乎已可料到——无非是把昨日之事再重新来过一遍。
明白这一点后,安娜心里稍稍有了些平静,并不再对此有过多的担忧,只是怕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似乎业已既定的结局。
然而,她同样知道,不论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唯其如此,才有可能闯出这个怪异的时空轮回。
于是,她不再犹豫,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朝前奔去。果然如她所料的,她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也见到了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
然而,当她来到昨日掬水喝的岸边时,却见到了自己前一日在此留下的脚印。脚印异常清晰,仿佛在向她昭示某件事实一般,却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表明了她曾经来过此处的同时,也表明了眼下并非简单的昨日重现。
同样的,她顺着河岸前行,找到了那个狼窝。但是此时的狼窝前一片安静,并未见到那条蟒蛇的出现。
安娜朝周围看了看,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又犹豫了片刻后才继续朝前走。可是没走多远,却又停了下来。她看到昨日已经捡起过、且被扔在远处的那根小树般树枝仍好端端地躺在原来的位置,一下子又把她从刚刚认定的现实中赶了出去,似乎昨日的一切仅仅是一场虚幻之行。
至此,她才意识到,这其间有太多的似是而非,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让她不断地肯定之后,却又不断地否定,如此来回周旋,没个结论。暗暗想了片刻,心里便渐渐地迷乱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转眼看去,一条浑身布满褐色斑纹的蟒蛇正从狼窝旁边的草丛中爬了出来。
安娜顿时大惊失色。虽然她立刻认出了这条蟒蛇正是昨日吞食那两只狼崽的蟒蛇,但是心中仍是惧怕不已,双腿都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亦渗出了冷汗。然而,蟒蛇却对她视而不见,径直朝狼窝爬去,仿佛事先预谋好的一般的钻了进去。随即,里面响起了狼崽的惊叫和骚动。
直到此时,安娜才猛然意识到,如若这真是昨日的重复,那么今天定是因为自己路上行得快,一切便都赶在前头:恐怕此时的正在发生,正是昨日所见时的业已发生。
然而,不容多想,安娜重又捡起那根小树般的树枝,高高地举起后大步跨上前去,一边尖叫着、一边狠狠地朝蟒蛇打去,一下完了,又是一下。
蟒蛇受到了惊吓,停止了对狼崽的捕杀,迅速地从洞内退了出来,逃了去。
安娜气喘吁吁地盯着蟒蛇渐渐远去,一时忘记了手中仍举着那根树枝。直至它完全消失在草丛中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全身却突然无力地瘫软了下来,手中的家伙亦随之落在了地上,坐在那里仍是不住地喘气,心中早已如打鼓一般“咚咚”地乱跳个不停。如此良久,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身旁已不知何时站着了那匹狼。
狼的眼神中带着凶狠,似乎把她看成了侵犯者。这个眼神让安娜刚刚得以平息的心情瞬间又澎湃了起来,但也不敢贸然站起逃跑,只在那儿盯着狼的眼睛慢慢地向后挪动。
那匹狼似乎挂念着窝里的狼崽,在与安娜对视片刻后,转身跑了过去,站在洞口处“呜呜”地叫了两声。窝里的狼崽随之回应了起来,如孩童一般发出欢快的叫声,并纷纷钻了出来,围着那匹狼不住地打转,亲昵非常。
这时,狼似乎闻到了某些异味,在洞口处不断地嗅来嗅去,并顺着蟒蛇逃跑的方向追出了一段距离后方才折回,好像明白了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安娜,眼神中却没有了先前的凶狠,取而代之的似乎有一丝感激。
安娜同样盯着它,慢慢地站起了身,仍在不断地后退。直到退出了一段距离后,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去。还好,那匹狼并没有追将上来。
又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已是什么时辰,她再次来到了那个河道岔口处。河水仍是一如昨日的缓缓流淌,但她的心里已没有了昨日的那般起伏不定的情绪,已变得不喜,亦不乐。而站在岸边朝小溪流向的方向望去,那里并没有田师傅的身影,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又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却见那棵大树下同样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田师傅和另一个自己,就连昨夜篝火燃烧的痕迹都一丝没有。如同他们本就没有来过,更没有昨夜的那番可怕之事发生。
然而,正当她对此浮想联翩却百思不得其解时,远远地看见田师傅和另一个自己正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来。
安娜连忙躲了起来,借着灌木和树林的掩护,折回到了河边。此时,她心里早已暗暗打定了主意:不再让他们看见自己。为何会作出如此决定,她其实并无头绪,只是觉得唯有如此才是对昨日之事最大的主观改变,如若不然,自己势必会在这样的被动之中继续诚惶诚恐。至于会因此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则完全没有理会。
于是,她趟过只没了膝盖的溪水来到了另一边,再次转身看了田师傅二人一眼后,毅然朝河水的流向走去,连头也未再回一个。却不知前方都潜伏着些什么样的未知,亦不知是凶是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