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片迷蒙中回过神来，天色仍然是昏昏暗暗的，吓着细蒙蒙的小雨。估摸着时辰有些晚了，四周渺无人迹，连树杈也怏怏的挂着。
我愣着神伸手裹了裹身上的外袍，半晌，醒不过神来。一时间想了太多，念的太长，灵台混沌的理不清今夕何夕。
细风钻进窗里，吹的我清醒了许多，也吹出我几个刁钻的喷嚏。
绣儿推了推车门，探进头来，“师姐夜里风凉，当心身子撑不住。”
我清了清时务，伸手将外袍又裹的紧了些，“方才推了推窗，一时间冷风拂面，激出我几个喷嚏，倒也没什么。你和劭儿倘若撑不住，就先歇着。”我顿了顿，垂着的脸往车壁上靠了靠，“并不急，不急于一时一刻了。”
绣儿捏了个决温出个暖炉，塞到我怀里。“我同劭儿轮番驾车，还扛得住。”
我捂着暖炉，抬着眼睛往劭儿的背影看，碧色的衣袍，被细雨染的湿透。他如此这般淋的湿透也不愿捏个决，隔着雨赶路，我觉着，应该是他耍小性子了。
我卷着外袍，木呆呆的望着劭儿的背影，绣儿吱呀的将木车门关上时，我也没缓过神来。或许，这一切都该是黄粱一梦。
日头开始偏西，指腹间夹着的竹片已经被我琢磨了不下万次，确实同龙且说的那番，密密麻麻都是个字。
龙且撩着袍子往我这蹲了蹲，“老子见你老瞧着这竹片出神，一直没好意思打断你。”他挠了挠头道：“可是你一天没吃东西，老子也饿了一天。”又挠了挠头，憋了憋，“你瞅着是不是先把这个竹片放放，先找点东西吃，赶赶路比较重要。”
我放下竹片，咬了咬手指头：“那你是知道项羽他们往哪儿跑了，还是怀里揣着什么点心想吃，又觉得一个人吃不大好，唤我一声？”
龙且愣了愣，道：“老子觉着，范增他们应当往北边跑。”掏了掏兜“可是老子怀里确实没有揣着点心，唔，约莫是之前沾染着糕点气味重了些。老子走哪儿都带着一鼻子糕点味。”
我抓着竹片的手僵了一僵，险些将手指头咬破，“你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一顿道：“那我们方才在干嘛？”一把抓住龙且的衣襟，“你知道他们往哪儿走，那这竹片上写的是个甚？”
龙且抓了抓脸，又抓了抓惊奇道，“咦，老子说了这个小竹片和逃跑方向有关系吗？唔，老子说了嘛？”他一悟补充道：“约莫是刻在了地图的反边，你给误会了。老子虽然没看清，但是瞅着确实和逃跑路线没什么关系了。”
头上青筋一挑，“诚然，我是误会了。可你也该瞧出我不识字，怎的不提醒我一下，我这般分不清轻重缓急，你也分不清么？”
龙且举着爪子挡着脸，嘟囔道：“你别凶，你别凶，老子最怕你们姑娘家撒泼。”撤开爪子偷偷瞧了瞧，才道：“唉，项羽内小子同老子商量过下个根据地，老子估着也不会变，只管往北边走就好了。”
龙且絮絮叨叨的话从我左耳进右耳飘出，我觉着晕乎。白白晃了大半日的神，竟是研究了一个同逃跑无甚相关的东西。索性现在悟了，可这悟，悟的委实不是时候。倘若早些，倒也好赶路。倘若再晚些，干脆摸着黑赶路，也到不容易招人注意。可此番这一悟，时辰委实太偏，日头偏西，将落未落。究竟是赶路好，还是歇着待日头落了之后再赶路好。
树枝上攒的雨水险险压坏枝杈，一大捧雨水哗啦的泼下来，将龙且淋个湿透，激出我又是个刁钻的喷嚏。龙且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挤了挤外袍。“明明是老子被水泼，要打喷嚏也是老子打喷嚏，你打什么？”
我掩着嘴装样咳了咳道：“许是昨日受了凉，身子有些不适。”想了想又补充道；“唔，不过还扛得住，我也没这么娇气。”
龙且懊恼的又挤了挤头发，“老子这番是倒霉，昨个没淋上雨，今天全淋上了。”抹着面上的雨水，“老子瞧着你实在不大好，可这野外也无休息的地方。想来我们也不急赶路，先往前走一遭，瞅瞅有没有地方休息？”龙且抓抓头发又道：“你看着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大夫，还是先去找些吃的垫肚子？”他顿了顿，容我想了想，我开口道：“赶路确实不急，委实范增项梁应该也是不大想见着我。眼下我也并不觉得很饿，当务之急是要先找着绣儿他们。”我看了龙且一眼，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个白锦帕，递给他擦了擦又道：“你倘若饿了就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不若我们回城里去吃点东西？”话说到此，我约莫朝着县城的方向眺望了几眼，“我心下是这么想的，我说着你且听听有没有道理。”我贴着树干又踮着脚望了望，“现下我看秦兵若是要搜也该搜完了，即便要追也追出城了，城里想来也不会有重兵守着，你倘若是饿，我们就先回城？你备些食材，只怕我们还要赶好些日子。”
龙且听着点了点头，约莫想了片刻，又觉得很有道理，止不住又点了点头。“老子觉着你说的十分有道理，唔，老子虽然不是饿的急，但是确实是需要贮备些东西好赶路。不过你这个望的方向委实不大对，应该转个边。”
搭在眉骨处的爪子一僵，我讪讪放下手，咳了咳，又打出个喷嚏。将他手中的帕子抢回来，挤了挤，掩着抠鼻继续咳。
他顿了顿，大悟，“哦，你看是不是还该给你找个大夫瞧瞧？老子瞧着你从昨个开始就不是大好？”
我挤帕子的手顿了顿，眼皮跳了跳，一阵不大好的感觉从背后冒上来，咳了咳，又咳了咳。“我，少时在药馆打过下手的，小伤小病尚且可以自医，用不着去医馆。”我体贴的又将帕子递给龙且，“还是赶路要紧，我们回去吃些东西，就走。”斟酌了几番，加上一句，“你觉得这样，可好？”
龙且点了点头，去牵着了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