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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黛玉看着探春神往的表情,不由叹道:“可惜我们都是女儿,由不得自己……”正说着,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探春道:“三姑娘,你快去劝劝四姑娘吧,她正拿着剪刀要绞发呢。”

黛玉和探春相视一惊,探春道:“先别慌,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小丫头气喘吁吁的道:“三姑娘,你快去吧,到了就明白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探春看了黛玉一眼,黛玉道:“我们一起去吧。”说完,两人急匆匆的向蓼风轩走去,路上,小丫头才略略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却说惜春午后歇了起来,觉得身子懒懒的,便倚在床边,眯着眼睛养神,却听的丫头招呼道:“姑娘,大奶奶来了。”惜春一怔,自上次入画的事和尤氏说道后,尤氏再没来过蓼风轩,不知今日来又是为何事。

虽不情愿,惜春还是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倒是尤氏丝毫没有以前的芥蒂,亲热的拉着惜春的手道:“妹妹在歇着吗。”

惜春淡淡地道:“刚起来,身子有些乏,歪着养神呢。”尤氏笑了笑,道:“做姑娘时的身子娇贵着呢,出嫁了就没有这些闲情了。”

随身坐了下来,尤氏看着惜春,笑眯眯的道:“你哥哥关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惜春冷冷的道:“我很好,让他放心。”

尤氏听了,笑着摇摇头道:“你听听,让外人听到岂不笑话,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兄妹多么生分。毕竟你是那边的人,眼看大了,早晚要回去的。”

惜春冷笑一声道:“我才不回去呢,上次我就说过,那面背后不知让人编排的多么不堪,若我回去,好好地岂不连我也编排上了,况且老太太也说了,只管让我住在这里。”

尤氏又气又笑,缓了一下,道:“我的姑奶奶,这里再好终归不是亲的,你哥哥前儿个还跟我说起,眼看你的年纪也大了,那次在外面碰到一个世家子弟,人也长得好,性情又好,碰巧也没娶亲,算起来和你也相当,要给你寻亲呢。”

惜春一听急了,道:“我才不嫁呢,我去找老太太去。”尤氏笑道:“妹妹这就错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使老太太也不能阻拦啊。”

惜春气的脸色也白了,一时气急道:“若你们逼我嫁人,我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着,果真四处找剪刀,嚷着要绞发。

身边的小丫头慌得忙过来拦住,尤氏又气又急,道:“真真你这个四姑娘,让我怎么说好呢,你哥哥和我也是为你好,偏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样……”

一时房里乱了起来,惜春见丫头拦着,只好坐在床边,嘤嘤哭了起来,尤氏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嘀咕着,探春和黛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冷冷的看了四下一眼,探春上前扶住惜春道:“四妹妹,有什么话说出来,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转头对尤氏道:“大嫂子,四妹妹的脾气你做嫂子的也知道,再说了什么事有老太太做主,又何必惹得大伙都不快。”

尤氏一听,道:“瞧三姑娘说的,我哪敢惹四姑娘,我也是实话实说,这也是他哥哥说的,我不过来传传话罢了,你们身份高贵,是千金小姐,给我多大的胆也不敢惹你们生气呢。”

探春本是庶出,自来敏感,听的尤氏话里的讥讽,不由俊面绯红,扶着惜春的手也微颤起来,急道:“瞧嫂子这是说哪里话,妹妹们虽不懂事,但也知好歹,从来都敬着嫂子们,又哪敢怪到嫂子们头上,不过有些事也由不得我们做主,有老太太、太太在前,何时轮到我们说话的份。”

尤氏看着探春,道:“三姑娘是怪我多管闲事,真是可笑,要管那也是他哥哥管,我这做嫂子哪有这么多闲心操劳。”

黛玉瞧在眼里,清眸一转,不由上前柔柔的道:“大嫂子,你的这份心四妹妹心里明白,只是老太太说了,让我们姊妹们住在一起做个伴,若是大哥哥真想让四妹妹回去,那也得先回了老太太、太太再说,若老太太舍得,四妹妹自然会回去,毕竟如今前面还有老太太做主。”

尤氏强笑了一下,道:“罢罢,林妹妹,我今日真是好心反惹一身恼,你们玩吧,那府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我可再不操这份心。”说完,便立起身来,招呼着丫鬟走了出去。

黛玉扬声道:“嫂子慢走。”探春不由扑哧笑了一声,道:“林姐姐,一听就知你言不由衷。”黛玉轻笑道:“言不由衷也罢,好歹我还说了一声,你们这两个做妹妹的连声也不出,岂不让她气恼。”

探春笑道:“真真林姐姐,你是损我们还是损她。”黛玉走到惜春身旁,帕子一扬,笑眯眯的道:“我谁也不帮,谁也不损,我只是看看四妹妹的泪难道比我还多,怎么还流个没完。”

惜春也不由被黛玉逗笑了,道:“谁比得上你潇湘妃子,满园的竹子上都流满了你的泪。”“若不是潇湘馆有沟渠,说不定早就被你的泪淹没了。”探春笑着接过来。

黛玉道:“好呀,你们两个人合着伙取笑我,亏得刚才我还好心的帮着。”一时,房里轻松了起来,连一旁侍候的丫鬟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秋色渐渐转凉,少了素日与宝玉的患得患失,揪心积虑,黛玉自入秋的旧疾竟是轻了不少,只是微明时的晨咳还是让紫鹃揪心。

一清早给贾母请过安后,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贾母对鸳鸯道:“你们下去忙吧,让林丫头陪我说说话。”

看着黛玉清瘦的脸庞,贾母道:“林丫头,这几天睡得可好,药还按时吃。”黛玉轻轻的道:“老祖宗放心,大夫开的药都按时吃着呢。”

轻轻叹了口气,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道:“外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里苦着呢。”黛玉一听,心禁不住一软,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没有看着黛玉,贾母望着前面的屏风,道:“林丫头,不如这样吧,城外牟尼院的静悟师太和你母亲是故交,未出阁时,你母亲也常去哪里坐坐,上次她来见到你对你很是喜欢,我让琏儿送你去她那里养养身子,散散心可好。”

黛玉心思灵巧,一下猜到了贾母的用意,也明白了上次为何静悟劝自己的心思,看着贾母慈祥雍容的目光,黛玉的心里涌上感激道:“外祖母放心,玉儿心里明着呢,再说眼看二哥哥要成亲了,我此时去反而更惹府里人的闲话。”

贾母叹道:“好孩子,外祖母是担心你,既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等以后若有了什么事,或者外祖母护不了你了,看在你母亲的面上,静悟会收留你的。”

黛玉吃惊的看着贾母,贾母道:“别担心,我也是未雨筹调,以后谁知会发生什么呢。”想起元妃担忧的目光和模糊不明的话,贾母的心理隐隐有丝害怕。

祖孙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见凤姐急匆匆的进来,笑着对贾母道:“回老祖宗,订的锦缎都送来了,你是要亲自过目还是让太太看看。”

贾母道:“我年纪大了,眼色也不行了,你和太太两人看着办吧,记住,一定要选好的,若是委屈了宝玉,我可不饶你。”

凤姐笑着道:“老祖宗你就放心吧,我办事难道你还担心。”忽的想起一事,贾母正色的道:“凤丫头,上次我吩咐的事你让琏儿办好了吗。”

凤姐上前道:“我已经告诉二爷了,不过二爷说了,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合适的,正在找呢。”贾母急道:“吩咐琏儿尽快去办,若是办不好就让他别来见我。”

凤姐道:“是,老祖宗,我这就去催他,不过好好地,您怎么又想起这些。”贾母道:“我有数,你自管去办吧,办好了过来告诉我。”凤姐答应下,说了几句,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贾母看着黛玉,缓声道:“别看现在府里风风光光的,其实他们在背地不知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事,若真有一天府里出了事,外祖母年纪大了也罢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宝玉。”

黛玉没有作声,只是瞪着一双清眸看着贾母,贾母道:“孩子,别担心,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瞎寻思,有时想起来,或许你不嫁给宝玉也是造化,外祖母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才能对得起你早去的爹娘。”

拉起黛玉的手,贾母道:“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道,林丫头,记住你是林家的人。”看着黛玉点点头,贾母缓声道:“回去歇歇吧,我也累了,记住我今天的话。紫鹃,扶你姑娘回去歇一下。”

紫鹃脆脆的应下,黛玉回头看了贾母一眼,顿觉得今日的贾母好像又老了不少,本来花白的头发更刺眼了,默会起贾母的话,黛玉玲珑的心不觉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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