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以“师兄”的名义,厉行迅速地认识了卞司成的那位担任秘书长的“学生”。作为记者,他有这种便利,可以设法结识任何人;但要深交,为我所用,那就还得有别的因素起作用。吃一顿饭,在南都实在是不足挂齿,白花了钱,人家过眼则忘,因为吃饭在这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不少人只是为了应酬,才勉强上饭局,内心不知有多厌恶,把吃饭当成了负担。所以,这一招是不灵的,什么“吃人家的嘴短”,那是过去连温饱也得不到保证的年代谚语,早成了过去时。
得捕捉机会。说机会,机会就来了。市里如今盯住了东郊,那边临海,过去曾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港口,只是后来萎缩了,如今,又更让香港及特区的港口取而代之,优势丢失了不少。但城市的扩张,向海滨发展,却是世界趋势,所以,东郊便提到了议事日程上。况且那里地广人稀,是扩建新城的理想方向……这消息,自然马上便传到了报社里。再打听,新城扩建计划由分管城建的一位常务副市长主持。而具体操作的,则是在卞司成那里读建筑学成教办的那位秘书长——毕竟他是在学这门专业,比别的秘书长要有优势。虽然秘书长扳手指头未必扳得下来,可真正实用的,便寥寥无几了。这又得感谢“伊甸园”,让那位秘书长同卞教授走在了一起。
这位秘书长姓贺,叫贺从胜,也就四十六七吧,正是春风得意之际,听说有可能调省里去担任更重要的职务……这年头,传说很多,你不能不信,稍不小心,得罪一个炙手可热的权贵,你就玩完了。对这位贺秘书长,更要刮目相看——让他专攻建筑学,便是上头有意为之的。这是很值得重视的一个官场动向。没准上调一下,再回来便是市长了。这是不少下属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所以,结识这么个人很有必要,厉行马上就行动——名副其实。就在市府接待室里,厉行追上了正要送客的秘书长:“贺秘书长,卞教授让我来拜会你。”
听到“卞教授”三字,贺从胜自然便留了步:“什么事?”
“听说市府有个‘东进战略’,他颇感兴趣,让我来追踪一下。”
“你是——”
厉行不失时机地递上了张名片。
“噢,副主编亲自出马,”贺从胜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名片,“还这么年轻……”
“所以才敏感,一听卞老师说起,我便跑来了……对了,听说你是卞教授的高徒,那我们可算是师兄弟了。”厉行说。
“你也是他的弟子么?”
“在内地,我修过他的课程,也算是了。”
“很高兴你们关心市里的‘东进战略’,舆论要走在前边,就得靠你们报刊鸣锣开道。”
“有秘书长这句话,我们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了。”厉行很是诚恳地说。
“坐,坐,我送客马上就回。”贺从胜一个潇洒的姿势,留下了厉行,便去追宾客了。
厉行安然就坐,享受起前任宾客留下的饮料与水果来。不少听可口可乐还没打开呢,刚才一路上走得喉干舌苦的,总算有补偿。
贺从胜很快便回来了。他告诉厉行一个消息——其实,厉行早就知道了:“过几天,我将陪分管的市长上东部实地考察,征询东进方案,希望你们报社能密切配合,准备一些有份量的文章以及宣传报导,好么?”
“没问题,能不能请秘书长提纲挈领地先谈几句。”
“可以。”
当然,无非是老生常谈,城市东移,面对入海口,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也是由内陆文明向海洋文明的转化,更是南都繁荣昌盛的重大战略转移……“到时,我们派人参加市府的活动,可以吗?”厉行不失时机提出。
“当然可以,队伍愈大愈好,不仅有领导,专家学者,而且有记者,新闻界配合,甚至还要有文化人、艺术家,这才有声望,表明市府的决心。”贺从胜正求之不得。
厉行沉吟了一会:“那我们报社研究一下,派出先遣人员到东区深入采访……”
“行哇,吴区长与张书记会热情接待你们的,……唉,区一级班子,文化素质不高,张书记是过去的公社书记,罗区长只是一个建筑工程队的经理。匆忙组建一个区班子,又不能不用原来当地的人,正需要你们去熏陶熏陶一下,让他们领会市府的战略意图。”贺从胜似乎有些感慨地说。
“同你们去的专家学者有谁?”
“这得由城建部门派出,我管不了那么细。”
“这也是。”
本来,厉行是想引发他讲出“卞教授”这三个字的,可他却并没意识到——纵然面前同是卞教授的门生。厉行不由得有点失望。
“新闻界、文化界呢?”厉行再问。
“那让宣传部门点将了。他们掌握情况,我就不越俎代庖了……行,我们在东区见,有你们打头阵,实在太好了。”话里已有“送客”的意思了。
可不,秘书长很忙,日理万机,马上又得上外事办催办另一项工作。
厉行赶紧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