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定禅心师太开光寻范昭伉俪情深
范老爷走出大门,一番寒喧,将江春与汪氏兄弟迎到大堂。四人坐定,许管家使云梦月端茶上来。江春道:“这次长江水涨,两岸各地皆有灾情。范少爷赈灾别具一格,收效显著,朝廷昭令嘉奖。范老爷得此麟子,可喜可贺。扬州盐商,也有赈灾,但是和江阴范家比起来了,逊色多了。江某来江阴,就是想结识范员外。”范老爷笑道:“江员外谦虚了。江兄管理两淮盐运,兴旺繁荣,区区一个赈灾,不劳江员外费心。扬州江家和汪家,行了许多善事,有口皆碑。”汪懿轩道:“范老爷,舍弟花错蒙范少爷推荐,得施襄夏记为名下弟子。舍弟感激不尽,想请范少爷有机会了,去扬州舍下一住,我们兄弟定当盛情款待。”汪花错一拱手,道:“还望范老爷成全。”范老爷一捻胡须,微笑道:“昭儿长大了,也应该出去见见世面。扬州繁华锦绣,汪家乃是有名世家,有贵兄弟相请,择个吉日,使昭儿登门拜访。”江春道:“令郎到了扬州,也得在我府上住几日。”范老爷笑道:“汪员外盛情,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人开怀一笑,谈天说地,聊得热闹。范老爷天色已晚,留江春和汪氏兄弟吃晚饭。江春婉言谢绝:“收到家书,有急事今夜得赶回去,改日再聚。”
范老爷送走江春等三人,见范昭未归,就问许管家。许管家回话:“少爷在胜江楼下棋,不知道会不会按时回来吃晚饭。”范老爷道:“昭儿累了许多日,今儿放松下来,由他去。”范老爷吃过晚饭,去后院澡房沐浴更衣,然后叫陈慧殊和秋儿,请出送子观音雕像,捧送到一莲师太禅房。一莲师太已经沐浴更衣,将两尊送子观音雕像恭放于香案上,在香炉中插上十八支檀香。范老爷不敢问,静静候在一边。一莲师太道:“范施主,贫尼念动《观无量寿经》,请观音菩萨为法像开光明。”一莲师太坐在蒲团上,神情祥和,轻声念动《《观无量寿经》》,范老爷、陈慧殊和秋儿跪在一边,双掌合十,不敢稍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莲师太诵完《观无量寿经》,室内异香流动,两尊白玉观音法像隐现红光。一莲师太磕头道:“弟子一莲,叩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加持。”一莲师太站起身,对陈慧殊和秋儿道:“今后,你二人只可在观音菩萨法像面前诚心诵读《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不可诵读其它法门的经文,切记。明儿,你俩各自另设禅房,自己洒水清扫,不得使用下人。然后再将观音菩萨的法像请回。”陈慧殊和秋儿称是。范老爷问:“师太,不择个黄道吉日吗?”一莲师太微微摇头,道:“对佛门弟子而言,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是良时。”开光异象令范老爷不得不信服,虽有诸多疑问,但是不敢再言。
范老爷、陈慧殊和秋儿回到前堂,张仁匆匆来报:“老爷,胜江楼乐掌柜说,少爷酉时离开后,就再也没回胜江楼。胜江楼有酒客说,见少爷沿着河边走,似乎去了泗河村。”范老爷面色一变,道:“昭儿独自一人,去泗河村做什么?如今已过戌时,可有昭儿的确切消息?”张仁应道:“没有。”范老爷心急起来,说:“张仁,你调动范家所有佃户,去泗河村,一定要把少爷找回来。”许叔道:“老爷莫急,吉人天相,少爷会平安无事的。”范老爷板着脸,问:“秋儿,你是怎么侍候少爷的,少爷这两天有什么反常的事?”秋儿一哆嗦,流出泪来,忙跪在地上,道:“少爷这几天心情不错,昨晚也睡得很香。只是今早突然一个人走了出去,什么原因婢子不知道。后来听说是在胜江楼下棋。”范老爷见秋儿眼泪汪汪的,心肠一软,挥挥手,道:“你和少奶奶先回房吧。”秋儿抬头看陈慧殊,陈慧殊对秋儿微微点头,秋儿磕了一个头,起身跟着陈慧殊回到房中。范老爷背着手,在堂上踱来踱去,道:“昭儿去了泗河村,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有什么紧要的事?”许管家道:“老爷何不去问问一莲师太。”范老爷点点头,转身向后院走去。
范老爷走进一莲师太的禅房,见一莲师太正在禅坐,只好返身。范老爷出了禅堂,梅儿推开房门,走过来,问:“范老爷可是为了范少爷的事在烦恼?”范老爷奇道:“你怎么知道?”梅儿道:“师太禅定前,曾告诉民女,如果范老爷再来,就让民女转告范老爷一句话——‘关心则乱,不如不关心。’”范老爷喃喃道:“关心则乱,不如不关心。我懂了。”范老爷对梅儿说:“谢谢姑娘传话,姑娘身体可好?”梅儿娇羞一笑,道:“范老爷救了民女的命,民女无以为报。承蒙范老爷关心,民女已经痊愈,身无大碍。”范老爷点点头,道:“那就好。姑娘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但是不要让其它人瞧见。”梅儿向范老爷道一万福,脆声道:“谢谢范老爷。”范老爷见梅儿清丽婉转,忽然感觉很亲切,问:“姑娘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什么人?”梅儿道:“民女是仙居县人氏,自幼父母双亡,由祖父一手带大。”范老爷叹息一声,道:“姑娘如果生活有困难,老夫能帮忙的,一定帮。”梅儿不说话,对范老爷盈盈一拜,回到自己房中。
范老爷回到前堂,许管家从大门外匆匆走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老爷,少奶奶带着秋儿,还有云姑娘,让李义领路,去了泗河村了。”范老爷一顿足,道:“这是添什么乱啊。许管家,你赶紧叫少奶奶回来。”许管家道:“少奶奶说,她知道少爷去了哪里,叫李义带路。”范老爷忙问:“哦,昭儿会去哪里?”许管家答:“少奶奶说,少爷去了落水的地方。”范老爷一怔,道:“昭儿不是在富丽画舫落水的吗?怎么去了泗河村?”许管家喘了一口气,道:“老爷,老奴一时气急,说错嘴了。少奶奶说,少爷应该在老奴找到少爷的泗河边上。老奴猜想,少爷肯定是想起什么了,所以就一个人去了那个地方。”范老爷想了想,道:“许管家,你分析的对。叫下人告诉张仁,让所有佃户都回家,然后带我们去泗河村。”
河堤路高低难走,李义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云梦月左手扶着陈慧殊,右手扶着秋儿,深一脚,浅一脚,倒也走的稳当。李义转头一看,心想:“果然好身手,就是不知潜入范府,目的何在?”
夜过子时,四人走到老柳树下,见范昭坐在岸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陈慧殊喊道:“少爷,夜深风冷,你独自一人坐在这,为了什么啊?”范昭不应,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了。陈慧殊急了,跑上去,抱着范昭直晃,喊道:“相公,你怎么了?我是你娘子呀?”范昭眼睛大大,盯着河里的半边月亮,不说话。”李义用手摸摸范昭脉搏,又试探范昭鼻息,道:“少奶奶,少爷身体没事,只是不说话,好象灵魂出了窍。”陈慧殊抬起泪脸,问:“李义哥,你说怎么办?”李义想了想,道:“小的先背少爷回去,再请周大夫疹治。”陈慧殊松开手臂,一抺眼泪,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李义蹲下身子,欲背范昭。范昭突然道:“李义,我好好的,你背什么?”众人吓了一跳。李义转过身,问:“少爷,你怎么突然好了。”云梦月扑哧一笑,道:“好什么好?李义哥,你没有瞧出来,我们都被少爷戏耍了。”李义挠挠头,道:“云姑娘,这话有点过吧。”秋儿道:“少爷,你没事就好了。月姐姐,你不要说不好听的话了。”云梦月笑道:“好好,是我说错了。少爷为少夫人的事掉了魂,少夫人来了,少爷的魂就回来了。是吧。”陈慧殊不说话,一双大大眼睛看着范昭。范昭打了个哈哈,笑道:“云姑娘说对了,我为娘子掉了魂,娘子来了,我的魂又回来了。”范昭站起身,向陈慧殊一鞠躬,道:“娘子救命之恩,相公我没齿难忘。只有白首到老,老公老婆一世为谢了。”陈慧殊满面通红,道:“这里有外人,说话也不害躁。”范昭扶着陈慧殊的手儿,说:“娘子亲自来寻我,足见夫妻恩爱。夜深风冷,娘子小心着凉了,我们回去吧。”陈慧殊害怕范昭嘴里再说些尴尬的话,便不再作声,任由范昭牵着手儿。
四人走到村头,张仁驾着马车,载着范老爷和许管家,正好赶到。范老爷见范昭消瘦憔悴,不忍心责怪他,只说了一句:“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