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工作和购物时应该记得这种进步。我们大多数人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创造和制造。我们都参与了购买行为。我们可能困扰于这样的疑问,是否所有这样的技术发明都值得。我们可能时常感觉自己是被滋养出消费主义的资本主义机器所支配的,我们仅仅为了钱而生产一次性产品,我们购买其他短命产品只是弥补这种意义的缺失。或者也许我们不停地制造和购买新东西只因为我们对新颖的东西上瘾。
这可能都对,但是当我们创造新技术时,我们同时也给世界增加了可能性、选择权和差异性。这很好,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需要某种工具来帮助我们发现和表达我们自己的天才。莫扎特需要钢琴和大键琴的技术来发现和培养他的音乐天才。但是想像一下如果莫扎特在钢琴或者交响乐发明两千年前就已出生,那对我们和他来说将是多么巨大的损失啊。或者假设梵高出生在发明油画和画布两千年前,技术的缺失对世界,对他,将是多么巨大的损失!或者如果我们没有在乔治·卢卡斯出生以前发明电影技术,世界将会怎样?多么巨大的文化缺憾。
这意味着,如今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已经出生的男孩或女孩,他们这一代的莎士比亚,正等着我们发明他们的技术。直到我们创造了他们的工具,他们才能发现和分享他们的天才。因此我们有责任增加世界的技术数量。我们从赐予我们字母表、印刷术、书和报纸的内在可能性的前人那里受益匪浅,因此我们也应该竭尽所能创造技术,以期未来更多人会有选择的权利,并有可能人尽其才。
与仅仅发明新玩意儿相比,我们正参与得更多。当我们创造和使用技术时,我们实际上参与了某个比我们自身更大的事件。我们扩展着创造生命的那同一种力量,加快向未来进化的速度,我们增加着一切的可能性,为我们,我们的孩子,为了整个世界。这就是技术想要的。
2011年3月1日
The Myth of Leapfrogging
技术跨越的神话
每个小时技术都在持续消解,在扩展力量的同时缩小体积,让先前卓越的手段变成过时的东西。通过后视镜,我们窥探到昨天制造的东西,而且通常很高兴看着它离过去渐行渐远。尽管也有例外,今天的技术比它之前出现的技术更加称心如意。尤其是与现在的产品比起来,工业革命第一个阶段的产品看起来粗糙、刻板、没有生气,甚至有害。与太阳能电池板相比,谁还会选择由两端串连起来的长铜电缆呢?与高效而小巧的冰箱相比,谁还会看上笨拙庞大的冰箱呢?从全世界的消费者行为模式来判断,很显然没人会这么傻。
最近的技术——尤其是最近的通信技术——已与现实形体严重脱离,几乎成了现实形体如羽毛般轻飘飘的附件,而不是以前重型设备的模样。这一解放孕育出了一种激进思想:也许在当今世界生活中没有多少先进技术的几十亿人,能够跳过技术的工业化世代,像坐火箭一样立刻用上好东西。他们不必忍受工业厂房的烟雾污染,就能以我们现在拥有的最好的技术开始起步。发展中世界的几十亿人能够瞬间直接从前技术时代跳进天堂,六西格玛制造工艺、轻型机器人装配线、多到令人麻木的个性化选择。由于发展中世界往往缺乏大规模技术基础设施,很明显,那些在技术鸿沟中处于落后一方的人有机会能安装最先进的系统。他们可以从一个高起点上起步,并且——从理论上讲——只在其技术圈里采用最新的东西。对于满是仍在运转、尚待摊销的老旧系统的发达国家而言,这一特定选择并不适用。如果你打开的第一台电脑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笔记本,那种运气是多么不可思议啊!或者你的第一次供电来自太阳能电池板;你的第一个房子就超级隔音隔热,你的第一辆车是氢动力的!理论上讲,“世界其他地区”能直接越过最发达地区在前方着陆,给世界带来极小的污染、极大的效能、最好且约束最少的个性化技术。
理论上,事情就该是这样的。跨越发展最常被援引的证据是中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手机采用模式。对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的数亿人来说,他们的第一部电话就是手机。但是跳过工业革命的第二个例子就更难得了。我知道印度恒河三角洲的一个小岛和泰国的一个村子安装了太阳能。除此之外,跳过工业革命的例子就从我们的调查视野中蒸发了。有些零星试点方案,但没有真正采用的例子。其实在我看来,越近距离地审视证据,跨越发展就越不可能实际发生。
试图论证技术跨越时所遇到的问题部分在于我们对它的定义。如果我们仅仅是指跳过一代技术这一宽泛的概念,那么技术跨越一直都在发生,但是可能并非以我们所认可的方式。比如在今天的蒙古,通常第一个到达蒙古的实用车轮技术是奔驰卡车的“跨越性”技术。有了这些卡车,蒙古跳过独轮车、二轮马车和自行车直奔柴油动力货车。实际上,通常卡车在道路出现前到来。在中国部分地区,农民得到的最早的水泵可能是由核能发电提供动力,而不是类似于西方最初的风车。尼泊尔一个村子里的第一块表可能是一块数字手表。或者非洲最早的电视机往往是依靠卫星传送的彩色电视机,跳过了基于陆地的黑白电视技术。在这些例子和其他许多例子里,整个技术进化的族系都被跳过了。但是技术跨越肯定不是现代装置那种相对突然的出现,即便它们跳过了前一代装置。
直觉上,我们觉得技术跨越需要有有利的基础设施,而不是家电消费。重要的不是太阳能电池充电器,而是巨型电网的缺失。重要的不是商业飞机的廉价机票,而是避免修建长途公路系统。重要的不是最新的SM牌移动电话,而是能不必接数百万英里电话线。要认为技术跨越具有重要意义,它就必须被理解为一种跳过整整一代基础设施的方式。
我们的确有这方面的例子。沙特阿拉伯和海湾国家的大片地区,还有亚马逊流域部分区域和非洲边远地区,依靠最新系统的大规模进口实现了现代化。整个20世纪的基础设施被空运到其土地上并装配起来——从道路到能源,到通信、房屋和公用设施。看看迪拜,几十年前只有沙地和骆驼的足迹,前一天还是荒野之地,后一天就是半工作状态的城市了。大多数人(除了那些住在那儿的)都被这种技术跨越给震撼到了。这些即时速成的城镇缺乏任何通常存在于有机物生长中、统计学意义上的平滑深度。因为它们跳过了那么多技术积累进化通常要经过的步骤,它们参差不齐,鲁莽,令人讨厌,未经考验,是在许多方面都很脆弱的地方。我们当然不希望世界其他地方变成这样。
我于是得出结论,我们讲的技术跨越是跨过特定类型的基础设施,尤其是那种经常大规模引入发展中国家的大规模工业类型。在那样的地方,安装的全是更加轻便、体积更小、技术更高的后工业化系统。仅仅购买后工业化产品还不够,换句话说,技术跨越意味着获得数字生活的优点而不必忍受工业生活的缺点。
这把我们带回到手机的例子。直到最近,整个发展中世界——从中东到拉丁美洲——中产阶级里的有志之士都普遍抱怨,抗议买一部电话的等待时间过长。这种延迟——几年或几十年——几乎相当于禁止电话。而由于每个人都清楚电话在现代生活中的重要性,这种延迟就愈加令人不快了。数字经济主要是信息和通信经济,所以除非你与外界连通,否则你都不存在。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大多数未连通的世界才存在于现代经济中。
接着手机来了。它们廉价、便携(可隐藏),现在可以买得到了。这是一场技术海啸,冲垮了把电话锁定在精英阶层的政治官僚主义围墙。你能听到任何手拿一部手机的有钱人所发出的老于世故的吮吸声。摩托罗拉1995年进入中国为美国制造廉价手机,但是没能出口一部手机,因为都在中国卖光了。电话销售在中国惊人的上升曲线是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希望和雄心不断上升的一面镜子。手机在中国的使用呈爆炸性增长,每年都翻番。手机以自毛泽东时代以来从未有过的方式改变着文化。这场温和的革命无须修建一百万电话信号塔、雇佣一百万话务员、消耗一万亿英里铜线。中国跨越了电报时代,直接飞向数字黄金地带。他们从没有电线连接到无须电线相连,整个跳过了连线的一代!如果他们可以,那么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其他地区也可以。
但愿真的如此。尽管手机的指数级增加是确凿无疑的,做这样一个假设,即新技术将消除对旧技术的需求,就未必那么确定了。当手机购买交易量上涨时,固定电话也在增长。虽然没有那么快,但中国的固定电话在继续增加。它们确实没有被跳过去。
也许中国是个特例?迄今世界其他地方都遵循着相似的模式。技术跨越的另一个典型代表印度比中国落后几步,但却显示出相同的模式,有线电话随着移动电话的激增而激增。在亚洲、中东、拉丁美洲的其他地方,无线电话激增的速度超过有线电话,但是有线电话(老一代技术)也在继续扩展。说得清楚一点,大约在2001年10月时,全世界的手机数量超过了固定电话的数量。这意味着四分之三非洲国家的手机数量超过固定电话的数量。所有的通信业预测都认为,未来五年手机将继续蚕食固定电话的份额。然而每一个预测同时也预料固定电话技术使用量也将增加。老的技术类型即便在新的技术类型加速时也在增长。(我在世界上能找到的可确定的固定电话数量下降的唯一一个地方是2003年的智利,当时固定电话数量从前一年的347万降到325万)。
为什么老一代的技术会继续增长?一项关于拉丁美洲手机采用的研究指出,手机培养了人们依赖电话通信的习惯,结果也推动了他们的固定电话需求。手机是实际带宽使用的补充。迄今为止,互联网使用主要局限在陆上通信线路。如果你想上网,你需要好的旧铜线(或光纤)。因此,真正的社会先锋会跃过手机而使用拨号调制解调器或DSL宽带线路。中止全世界固定通信线路可观收益的一个方法是,把它看作互联网的战利品,或者是看作带宽的指示器。移动性带来薄弱的不稳定的通信,固定通信线路带来稳定而丰裕的带宽。当然,随着技术的进化,这些关系未来可能会发生变化,也许可能吧,但是光纤线缆在最近的将来可能会打败无线技术。
既然互联网连接在激增,有线技术有没有可能在电视领域击败无线技术呢?如果交互的互联网越过被动的电视,那将是个多么可爱的世界。但是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尽管世界上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是互联网用户(十年前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成功),电视这种古老技术比以前更加流行:全球每三个人就有一台,平均每个家庭一台。电视采用率一直在以每年13%的速度增长,实际上这快于电话线的增长速度。
完全没有证据显示,某个领域的“跨越”部分向所有人展示了跨越之梦。
相反,我们看到的是“向前飞奔”。我们看到更新的技术在旧技术稍慢的增长之上激增。尽管在中国手机正以指数级增长,中国对水泥、蒸汽锅炉、钢铁和工业时代的所有其他原料的使用也在同时增长。
我可能是错的,但我相信没有旧基础设施的增长,就没有新基础设施的增长。新技术建立在旧技术的基础之上,以某种我们看不见的程度。尽管构成我们现代经济的关键层由无形活动组成,每天发生着的事情中,却有很大一部分从规模上看相当工业化:移动原子、重新排列原子、开采原子、焚烧原子、提纯原子、叠加原子。
这与我们的大脑没什么区别。我们的大部分大脑活动都用在简单处理过程上——比如走路,我们甚至不能有意识地感知它。相反,我们只知道有一个脆弱的、新式的、复杂的“高科技”处理层,它建立在旧处理过程的可靠方式基础上并依赖于它。我想只有在会计数后你才懂得做演算,也只有在会用固定电话后你才知道怎么用手机。没有工业化过程的参与,你无法建立数字基础设施。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我们打算尝试殖民一个无人居住的类地行星,我们将被要求重述历史,从削尖的木棍、烟雾信号和泥砖建筑起步,然后摸着石头过河地度过每一代?我们会不会不尝试使用我们已有的最先进技术,从零开始创建一个社会?
我想我们会去尝试,但它未必会奏效。如果我们过去在开发火星文明,推土机将会和无线电广播一样有价值。正如我们大脑中低级功能占据优势,工业过程也在技术元素中占据优势,即便它们被镀上了一层信息的外衣。高科技的消解有时就是幻觉。并不是说信息科技没有实体内容,只存在于抽象的虚拟世界中。相反,高科技是信息扎进物质中的根,比特和原子的无缝融合。它在把智能加入到工业中,而不是取消工业只留下信息。
因此,没有离开低技术的高技术,也没有对低技术的技术跨越。我们可能会发现在新技术向前疾驰的时代,新技术的发展速度超过旧技术的发展速度,而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看到技术跨越的神话。
2006年3月3日
Technologies That Connect
连接的技术
恒今基金会、每个月都会主办“长线思考研讨会”。作为联合主办方之一,我将筛选后的观众问题提交给演讲人。本月的演讲人是伊克巴尔·卡迪尔,他以前在哈佛大学,现在在麻省理工学院。我在十年前就见过伊克巴尔,并一直关注着他之前一部手机改变世界的创业冒险。伊克巴尔的演讲主要集中在技术怎样消除贫困上。下面是我对这次演讲的摘要:
当伊克巴尔·卡迪尔从他位于孟加拉的家乡申请美国大学时,他惊讶地发现并不是所有美国大学都建在首都华盛顿。孟加拉国就是这样,所有重要的东西都集中在首都达卡。后来他了解到孟加拉国并非特例,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都集中在一两个城市,而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几乎是一片空白。当他在法国获得学位和生活经历后,他认识到这种集中化不只是贫穷国家的标志,也可能是他们的贫困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