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本部欢迎仪式后,公司负责人领我们去参观松下的大阪茨木工厂。这是以生产电视为主的一间工厂。我们在组装车间参观它的组装流水线。组装车间是全厂的“主脑”,也是技术最集中的地方。我们看到工人们的工作节奏十分紧张,除五分钟集体工间休息,一律不得停机,中间要上厕所都必须有人顶班,否则就会使生产处于停顿状态。检验车间也非常严格。我们看到正在检验彩电质量,据介绍说,这种彩电要通过一个高温120摄氏度和低温负70摄氏度两个温差的检验才算合格。我想,松下电器在世界各国市场享有那么高的威信,与它们在技术上的严格要求和质量上的绝对保证是分不开的。“松下”给我们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七、厚木,一个日本老人的忏悔
我这里记录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亲自听到一个“日本鬼子”对自己侵略罪行“忏悔”的真实声音。
在日本大阪等地参观访问了几家大工厂企业之后,主人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参观农村的项目。那天上午,我们离开东京,沿着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前往神奈川县的厚木市。
厚木,是神奈川县的一个不大的城镇,或者说是一个郊区镇。我们到达神奈川厚木市,下车就算到农村了。但下车以后,我发现这里除了农田和路边的树木,还有一座“垃圾山”。这座垃圾山又还有一些特别,堆的不是一般的生活垃圾,而是废钢铁,其中还有不少外表看有七八成新的小汽车。我问:“这里为什么那么多小汽车?”他们道:“这都是城里人用旧了或受了伤的汽车。”在他们看来,与其修理,不如丢掉,买新的合算。于是这些旧汽车便作为垃圾集中丢在郊区的荒野里。这个垃圾堆标志着它是离大城市不远的农村。
我们到厚木市以后,主人首先领我们去看了厚木市“农业协同组合”。这个“组合”是什么呢?用我们的词汇来说,就是农村供销社。日本的农业大农场主不多,大都是私人经营,属于个体农业性质。但在供销关系上又是有组织的。这种农业协同组合实际上是个供销联合组织。我们到该“组合”办公室以后,主人简单地介绍了这种“组合”的组织机构和管理工作情况。他们介绍说:“组合”由一个理事会统一管理,下面设有监事会、企画(计划)会、运营(经营)会。下面又设有生活部、营农部、共济部、信用部、总务部、计划部等,各部又设有许多课(科),实际上是负责生产资料的采购、分配经营、产品的销售、生活的供给和信贷等等。完全是经营管理性质的机构,没有任何权力机构的职能。因此,也可以把它看做是农业经营公司。至于具体的农业生产管理,完全是由农民个体经营,或自愿合作经营。这大概就是资本主义国家农业经营的方式吧。
日本的“农民”生活得怎么样呢?从厚木农业协同组合出来,我们就近参观了一个果园和一家农户。这家农户离“组合”不远,看样子并无事先布置,是随便领我们进去的。这是个蔬菜生产户,我没有记住主人的姓名,只好用“H”这个字来代替,就称他为“H君”吧!进了H君家的院子,只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正在摆弄他的汽车。他擦了擦手,领我们进了他家的客厅。这时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的妇女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进客厅,这位年轻人介绍说,这是他的妻子和小孩。看来,他生活过得不错。客厅的布置是相当阔气的,地毯、录音机、录相机、彩电、组合音响,样样俱全。家具也是相当讲究的,房子也很宽敞。他说这一幢房子是他们家的,他还领我们参观了他们的卧室和厨房,相当整洁,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农村,是一个农民的家庭。我们问他,家里有几辆汽车。他说有三辆,一辆是他和夫人孩子用,一辆是父亲用的,一辆是农用生产车,载化肥和产品时用的。
H君几次提到父亲,但我们不见屋里有老人,便问他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也是农民。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就在家里。这下我们就有些奇怪了。十几辆汽车开到他的院子里,一大帮外国客人来访问,他为什么不露一下面呢?我们就问,你父亲为什么不出来跟大家见见面呢?他说,父亲说没有脸见中国人。这更使我们奇怪,我们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脸面见中国人,还是客气地说,请你父亲出来,我们中国客人同你们全家照张相留念吧!这时,一位满脸皱纹但身体还很结实的老人从里屋跚跚出来,见我们就弯腰九十度鞠躬行礼。我看见,老人的眼眶里闪出泪花并开始抽泣,说着我们听不懂的什么。
翻译对我们说:“这位老人讲,他没有脸见中国人,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被派到中国作战,参加过攻打武汉的战争,他是有罪的,再没有脸见中国人了。”
我们问他当时干什么?翻译问后,对我们说,“是当士兵的。他以前也是农民,被征去服役后,一直当士兵。对华作战他是有罪的,他愿意自费到中国武汉去,向武汉人民赔罪。”
翻译讲述的这番话,使我们很感慨。看来,老人是很真诚的。这是我亲眼看到,亲身听到的一个当过“日本鬼子”的老人对以往罪行的忏悔。这些天来,据我观察,在日本国民中,固然还有一些人仍有****的残余思想,但更多的人,特别是下层的劳动人民,却有一种忏悔的感情。厚木市的这位老农民,可以说是一个代表。
关于这点,陪同我们的《读卖新闻》社领导人之一釜井作三先生经常向我们介绍这方面的情况。包括他本人,也经常调侃自己说:“我们这些日本鬼子”……他说,他本人十八岁时在关东军服役,不到一年,关东军被苏联红军击败。釜井也被俘去西伯利亚服苦役。回国后继续学习,当上记者,在香港多年,后又派到北京当记者。他对曾经到中国作战的日本人的心态是很了解的。他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有负罪感,特别是中国不要日本赔偿损失的决定,更使日本人惭愧。
八、开发“智力资源”启示录
我这里要讲的也许就是“知识分子”这个题目了。
我们在日本听到许多新事新词,其中,“开发智力资源”是当时听得最多,也是最受启迪的一个词汇。这个词出自日本财界的领袖人物稻山嘉宽先生之口,尤其引起我们的关注。这里记叙我们同日本财界领袖们一些会见和访问见闻。
在东京,我们参观了小松制作所小山工厂。它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小山工厂前身是三菱兵工厂。中国人一听这个名字就会反感。因为三菱兵工厂制造的武器,曾经是杀害中国人民的屠刀。有谁不讨厌这个“三菱”呢!不过,现在它已经“洗心革面”变成民用机械制造工厂了。小山工厂离东京不远,是东京郊区一家大型农业机械制造公司,过去是三菱兵器厂,战后改为生产农业机械。因为这个机械公司与中国有密切的合作关系,现在还有北京汽车制造厂副总经理率领的几十位工程技术人员在这里学习。所以这次对我们的接待显得特别热情。当我们到达小山工厂的大门时,已有几百名工人在那里夹道欢迎。这也许是学习中国的一些作法。虽然没有锣鼓一类助兴,但气氛十分热烈。在这个厂学习的几十位工程技术人员也出来迎接。小松制作所小山工厂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在欢迎会上,该厂的董事堀埜一平先生、厂长江户昭先生致辞,向我们介绍了这个公司的规模和生产情况。随即他们领我们到车间参观。他们说,这个厂出产的农业机械,包括挖掘机、收割机等等,在各国都有很大的销路。中国也购买日本这些农业机械。他们还正在协助北京汽车厂的技术改造工作。他们说,这种帮助,不是帮助生产产品,主要是协助中国同一行业开发他们的“智力资源”。这个词第一次进入了我的脑,虽然当时还不怎么理解。
我们在东京参观京浜制铁所,又听到我们讲述开发“智力资源”这个话题。京浜制铁所是日本最大的钢铁公司之一。据介绍,这个年产一千万吨钢材的大工厂,完全是填海建造起来的。我们看到,这个厂周围都是海,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也是填海筑成的道路)通往陆地。地形有点像把扇子,所以叫扇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