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抠,又姓皮,背地里大家都叫他“啬皮”。老皮很精明,当然也知道大家这么叫他,他振振有词地说:我不省行吗?我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负担大着呢,还得盖两座房子,不省不行啊。这话在理,在我们农村,儿子娶媳妇没有新房几乎没有希望,要是再娶个我县西边那几个乡的女孩,光彩礼就能要死你!况且自己女儿是个大的,马上要出嫁了,置嫁妆得花钱,眼下物价一个劲儿往上蹿,想起这些,老皮都快愁死了。
尽管这样,可女儿不能不嫁。老皮一直央求老伙计老孟给他女儿说个婆家。老孟也给他女儿说了几个,人家一听是老皮家的,都直摇头,说:那闺女没得说,可老皮太抠,说不定我们得花大钱给他彩礼。老孟回来给老皮一说,老皮脸一横:那当然,我女儿这等好人材,白养活二十多年啊。这事就搁下了,眼前女儿成了大龄青年,又让老皮愁上了。
这天,老孟来找老皮。老皮一脸喜色,问:给我闺女瞅好家儿了?屁!老孟说,是另一个喜事哩。啥喜事?老皮伸长了脖子听。老孟说:你不是想去看《梨园春》吗?我儿子给我捎来两张票,咋样,咱哥俩去。老皮摇摇头:咋不让嫂子去。别提了,你嫂子是烂泥抹不上墙,没出过远门,不愿去。老皮一脸惋惜:可瞎啦。老孟说:我知道你好听戏,走吧,做个伴。老皮还在犹豫,老孟说:我不给你要钱,咱还要在城里住一晚,住宾馆的钱也归我出。老皮这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好吧,给你个面子。老孟呵呵笑了。
戏绝对精彩,都是名角,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看过后,两人住进了一个招待所。一晚上每人二十元钱。老皮听了直咂嘴:太贵!老孟一捣他:我掏钱,你磨叽个啥?
招待所比家里舒服。这是老皮住进去后的第一感觉。一会儿人家来问这个要不要,一会儿又来问那个要不要。老皮不敢吭气。老孟一个劲儿说要。老皮捅捅他,老孟说:这都包括在住宿费里,不要白不要。老皮脸一红,叹自己见得世面少,谁让人家老孟要个出息的儿子呢,隔三差五都来城里住一段。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工夫不负有心人,老孟终于给老皮的女儿找了个家儿。家庭情况还很好,邻村的,人家不嫌他抠,还说这样的人会生活,老皮真是喜出望外。人家很利索地给了老皮上万的彩礼。
到了谈婚论价的时节,老皮破天荒地请了一桌。把“媒婆”老孟也请来了,和对方约好去买嫁妆。因为高兴,老皮就贪了杯,喝得摇摇晃晃。可正事不能耽误,更不能改期,一行人就直奔城里去。老孟不想去,双方都一致要求,都说:你是中间人,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不是好说嘛。老孟拗不过,只得跟了去。
到了城里,真是一个花花世界,老皮一个劲捂自己的腰包,这是老皮媳妇临时给他缝在内裤里的一个“保险袋”。老孟打趣说:你老弟喝多了也丢不了钱。这一说,老皮竟有些飘飘然,风一吹,就更加昏昏沉沉了。
来到家俱大市场,好家俱让人目不暇接。老皮双腿都不当家了,他扯扯老孟的衣服:你给我留点心,别花太多钱。老孟看看他神秘地笑了。
来到一个大立柜旁,标价2000.问过后,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的老皮问老孟:多少钱?老孟眼珠一转:什么多少钱,你忘了咱住宾馆?老皮一听仿佛自己真的置身在宾馆里了,脱口而出:啊?不要钱,要!他真的把这儿当成宾馆了,把家俱当成一次性的牙膏牙刷了。又来到一个家电专卖店里,同样的,老皮问老孟多少钱,老孟训斥他,怎么老提钱钱的。老皮一听,又不要钱。张口喊道:要!把跟来的亲家看得目瞪口呆,这么说吧,不多一会儿,就定了好几样,还都是名牌的,人家问了地址,开车就给送回了家。
回去后,亲家逢人就夸:谁说老皮抠,正事上大方着呢。
酒醒后,老皮懊悔地直想拿脑袋撞墙,可也得认下这个哑巴亏,嘴上还很硬地说:我这人不糊涂,该省的要省,不该省的坚决不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