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2月23日,急促的电话铃声给伊丽莎白和丈夫佛兰克带来了一生中最不幸的消息:他们18岁的独生子泰德,在下班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夫妻俩一言不发地搂在一起,伊丽莎白浑身不住地颤抖,他们都在默默祈祷上帝保佑他们的儿子安然无恙。
急救室里,他们的爱子泰德已失去了往日的活泼、英俊,脸上身上缠满绷带,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急救台上。医生告诉他们,泰德的伤势很重,现已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抢救了一天一夜,但是他们未能挽留住泰德年轻的生命。正值千家万户忙着准备庆贺圣诞节时,泰德停止了心跳,离开了钟爱他的父母。
警方告诉佛兰克夫妇,泰德当时根本没有可能避开碰撞。肇事者是24岁的皮盖吉,他驾驶的汽车突然越过中线,与泰德的车迎头相撞,皮盖吉只受了点轻伤。警察抓到他时,他浑身酒气,血液化验的结果显示,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0.28,几乎是规定含量的三倍。皮盖吉被控谋杀罪,获准以1万美元保释。
佛兰克夫妇急于知道杀害他们儿子的详细资料,于是在一本高中年鉴里查到他的照片。从照片上看,皮盖吉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但在佛兰克夫妇眼里却像个地痞。“一个流氓!”佛兰克盯着照片恨恨地说。
一个月后,佛兰克夫妇到法院听审,得悉皮盖吉在一家酒吧做事。出事那天下班后,他喝得酩酊大醉。关于撞车的事情,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据他母亲说,当他听到自己撞死了人,他把头伏在母亲的大腿上,呜咽着说:“老天爷,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但在法庭上,他却为自己开脱罪名,他为自己辩护说,他没有犯谋杀罪。
伊丽莎白像遭了晴天霹雳似的觉得天旋地转。她反驳说:“他没有犯谋杀罪?那么是怪泰德吗?死的应该是皮盖吉,全是他的错。”出了法庭,她仇恨地对丈夫说:“如果我碰到皮盖吉在人行道上走,我一定用车轧死他。”“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佛兰克叹道,他认为要依靠法律治皮盖吉的罪,他说他一定要送皮盖吉上电椅。伊丽莎白说:“我要亲自按电钮,亲眼见到他痛苦地死去。”
由于法庭的判决迟迟未下,伊丽莎白受到仇恨和痛苦的折磨,她变得落落寡合,她常常伏在儿子床上,一哭就是好几个小时,在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伊丽莎白想到过自杀。“我怎能过没有儿子的生活,我更加不能忍受杀子的仇人逍遥法外。如果是这样,还是让我和泰德在一起吧。”她把装有子弹的手枪抵着自己的头,但最后还是把手枪放下,羞愧地恸哭起来。
又过了一个月,一个大陪审团把皮盖吉的谋杀罪减为三级过失杀人罪,而且这个案件的审讯因此而一再耽搁。伊丽莎白等待得越久,要皮盖吉一命偿一命的愿望就越强烈。她联合了许多父母进行了一次投书签名活动,反对州法院对醉酒驾驶者宽大处置。弗兰克夫妇加入了“母亲反对醉酒驾驶协会”,在协会的帮助下,他们继续努力,要求当局制定严格有效的法律。在各界的压力下,“醉酒驾驶伤害人须判以徒刑”的法规得以实施。
发生那场车祸的21个月后,皮盖吉的案子进入决定阶段。被告这时已承认了控罪,检察官要求判处被告十年徒刑,法官同意其判决,并一致赞成执行缓刑,即皮盖吉每隔一周的周末,便要在监狱里呆两天,为期两年。如果两年内仍服过量酒精开车,他将入狱服刑。
宣布判决后,法院破例放映了泰德面带笑容的幻灯,皮盖吉望着照片,哽咽地说:“我杀死了泰德,这是我永远内疚的事。尽管当时我喝醉了酒,尽管我当时神志不清,但是我在开车,这是我的错。法院判得太轻了,我应该被关在监狱里。我要对泰德的父母说:对不起!我这一辈也弥补不了我的罪过。”
伊丽莎白惊讶了,她预料他会找借口自辩的。一出法院大门,伊丽莎白走到皮盖吉跟前,他认出她之后,满脸的恐惧。“不要怕!”伊丽莎白说,“我不会揍你的,我很欣赏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你承认了你的过错,这很重要。”她看见皮盖吉低着头在哭,于是伸出手抚摸安慰他。突然,她浑身一震,她闻到了酒气。“你还在酗酒?”伊丽莎白很气愤,“你想坐牢吗?”“不想!”皮盖吉认真地说。他告诉伊丽莎白,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喝酒了,但是每天因为内心懊悔万分,晚上难以入睡,为了缓和自己痛苦的心情和便于睡觉,他不得不又开始喝一点酒。上班下班,他低着头出入,他不想看见别人,也不愿别人瞧见他,他觉得,正如他瞧不起自己一样,人人都会鄙视他。他只好借酒消愁。伊丽莎白很同情他的处境,但她还是严厉地说:“你一定要戒酒,否则你还会犯罪。”
又过了几天,伊丽莎白在皮盖吉的公寓外碰见了他,她又闻到了强烈的酒气,她觉得还得与他好好谈谈。原来,皮盖吉16岁时,在几个不良同伴的影响下染上了酗酒,加上他父母感情不和,经常争吵打骂,使他喝得更凶。经常醉酒又使家人朋友邻居厌恶,越来越少的人愿意与他往来,他只好对酒当歌,一醉方休,因为他在清醒时无法忍受自己的内疚和羞耻。
听完他的故事,伊丽莎白说:“我要帮助你,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几天后,皮盖吉在服周末徒刑时,被法官下令一直押在狱中,这完全是伊丽莎白一手安排的。过了几天,她去探监,她是第一个探视他的人,她看到皮盖吉一个人坐在墙角,一副胆怯的样子。“皮盖吉,”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待在这里吗?因为当你想请求别人原谅的时候,你一定要为这原谅付出代价,我要你彻底戒酒,否则,泰德的命便是白送了。”皮盖吉扑到伊丽莎白的怀里,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边哭边问:“没有人管我,你为什么关心我?”她抚着他的头说:“因为我已原谅了你。放心,我会请医生为你戒酒。”
在狱中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周三次医生协助他戒酒,并进行必要的治疗。伊丽莎白经常去看他,问寒问暖。他终于完全戒掉了酒,完全放弃了过去的那种生活,他再度获准缓刑。由于他在酒吧出色的工作,他开始接受担任主管的训练。他几乎每天都给伊丽莎白打电话,每周陪伴佛兰克夫妇一起做礼拜。皮盖吉说:“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伊丽莎自给了我重新生活的勇气。”说这话时,挨着他身旁坐着一个很标致的姑娘,那是他刚交的女朋友。
伊丽莎白的丈夫佛兰克说:“我们所以原谅杀死我们儿子的人,是因为那样做是对的。但是我们始终不能忘记我们的不幸。我们仍然认为,惩罚越严厉,道路上醉酒驾驶的人便会越少。”伊丽莎白记得,泰德从小便善于帮助那些有困难的同伴。以前她处于深仇大恨的时候,她曾经依稀听到儿子泰德的声音:“妈妈,你必须原谅他。”伊丽莎白终于按儿子的“心愿”做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已恢复心平气和,觉得对自己心爱的儿子有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