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坚
黄如山刚调到新的学校，就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原来，他担任的教学班是个差班，班上纪律十分糟糕。为了整顿班级的纪律，他就找到了班长马春春，向他了解情况，一来二往，他就和马春春熟悉起来，加上黄如山讲课声情并茂，而且擅长用幽默风趣的故事穿插其中，大家都被老师的精彩讲演吸引住了。渐渐地，班级的纪律转上了正轨。
这天放学回家，黄如山出了校门，准备到外面吃饭。半路上，他遇到了马春春，就和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就边走边聊起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呼叫声：“春春，春春……”马春春回头一看，连忙停下了脚步，黄如山看到，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了上来。
那妇女来到了马春春面前，马春春连忙扶住了她：“妈，您今天又去哪里干活了？”那妇女抬头看到黄如山，先是一愣，然后她问马春春：“孩子，这位是……”
“妈，这是我新来的黄如山老师。”马春春指着黄如山，笑着对母亲说道。
“黄……，黄老师，哦，对不起，我还有事，春春，你和老师慢慢走，我先走了……”说完，马春春的母亲就急冲冲地向前走去了。
“咦，奇怪啊，她的面孔，我怎么这么熟悉啊？”黄如山望着马春春的母亲的背影，似乎觉得自己在哪个地方见过。
这个周末，黄如山心情好，他到菜市场准备买些菜。他买好了菜，来到了他租住的小巷子里。他正寻思着中午要怎么烧菜呢，突然从里弄里走出一人，黄如山定睛一看：咦，这不是马春春的母亲吗？
马春春的母亲来到黄如山的面前，她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黄如山正想询问，她却“扑通”一声跪在黄如山的面前：“黄老师，对不起，我不是人！”
黄如山愣住了，他不明白马春春的母亲为什么要这样。
只见马春春的母亲拿出一个钱包，递给了黄如山：“黄老师，您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吗？在黄个儿车站，是您救了我……”
黄如山一愣，多少年来，黄个儿车站那一幕，曾经让他心凉到了极点。十六年前，他好不容易筹到五千块钱，急冲冲地赶去医院。他的妻子得了一场重病，住院了，黄如山借了一笔高利贷，想到医院给妻子做手术。可在黄个儿车站，他看到了一个孕妇，病倒在了车站的门口，天生好心肠的黄如山，在一个三轮车车夫的帮助下，把这个叫李芳的孕妇送到了医院。不久，李芳的丈夫来了，可是，他们俩是外出打工的，身上没有钱。眼看不马上动手术，这个孕妇可能母子不保，黄如山看着他们可怜的样子，就掏出身上的钱包，递给了李芳的丈夫，让医生马上做手术。
李芳的老公说他马上回去借钱，可等了一周，都没有等到他回来。一周后，黄如山再到医院找他们，医生却告诉他，那对夫妇已经悄悄离开了。
黄如山的心凉到了极点，没有钱，自己妻子的病只好拖着，一年后，妻子逝世了。黄如山也曾经恨死了李芳夫妇，但随着时间的转移，他也渐渐释然了。他知道，李芳夫妇，如果有钱，肯定是会还给自己的，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大困难，才偷偷离开的。
见黄如山一句话都没说，李芳站了起来，她抽泣着：“黄老师，马春春是我的孩子，那天我见了您，怕您骂我，所以我就赶紧先走了。您放心，这五千块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现在，这里有三千块，您先拿着……”
黄如山连忙摆摆手：“算了，嫂子，都这么多年了。你家也困难，这钱，还是留着孩子读书用吧！”
李芳流着泪说道：“黄老师，您一定要拿着这钱，这几年，我们在城里立了足，吃饭还房贷一时凑不上来，等以后我们一有钱，就双倍还你！”说完，她就急忙离开了。
黄如山知道，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家庭，要想在城里立足，是多么的艰难，这三千块钱，虽然说少，但对李芳夫妇来说，就是一笔大数目啊！他决心，去马春春的家里，把这钱还给他们。
可等他来到马春春的家里时，却听到了从马春春家里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他一听，原来是李芳夫妇俩正闹着离婚呢。
黄如山连忙走了进去，把这钱递给了李芳的丈夫，然后劝道：“这位大哥，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要为孩子着想，不要想着离婚啊！”谁知，李芳的丈夫却一把推开了黄如山的手，大声喝道：“黄老师，对不起，这钱我不要，这房子我也不要了，我只想和我的老婆离婚！”
“为什么啊？”黄如山奇怪地问道。
“唉，我们穷啊。现在，有个富婆说只要他能和他结婚，他一定能够过上一个富翁的日子。黄老师，您说说，现在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变坏？”李芳指着自己的老公，泪如雨下。
黄如山看着身材高大，面貌英俊的李芳老公，久久说不上话来，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做夫妻也是缘分啊。十六年前，要不是我不把钱借给你们，我的妻子现在还活着，可你们却要闹着离婚……”
“什么？您的妻子不在了……”李芳夫妇惊呼起来。
“嗯，你们还是为孩子着想，好好过日子吧！”黄如山说完，转身离开了。
星期一的晚上，黄如山的住处突然来了一个学生，他大声叫着：“黄老师，不好了，马春春给你留了一张纸条，出走了！”
黄如山结果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黄老师，对不起，我们家欠了您的钱，至今没有还上，还害师娘没有治好病，离开了人世。我们家对不起您，我要外出打工，赚钱还给您。——马春春。”
看完马春春的信，黄如山一拍桌子：“唉，这下可麻烦了。都怪我多话啊！”他紧接着给马春春家打了个电话，要他们马上去火车站截住孩子。
一个小时后，黄如山和马春春的父母赶到了火车站，幸亏马春春还没上火车，黄如山一把拉住了马春春：“孩子，你咋这么傻啊。不就几千块钱吗？犯得着这样吗？”
马春春泪眼朦胧地望了望自己的父亲，再望望黄如山，说出了一番让人心碎的话：“黄老师，您不知道啊。昨天，我偷看了我父亲的病历单，知道他得了绝症，他不想拖累我们，故意闹着跟我妈离婚。我出去打工，也是为了赚钱给他治病啊。”
“什么？”李芳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什么病？”黄如山扶着李芳的丈夫，低声问道。
“胃癌中期。”李芳的丈夫叹了一口气。
“你傻啊！胃癌中期是完全可以治好的！”黄如山拉起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肚子上的一个伤口，大声对李芳的丈夫说道。
“真的？”李芳夫妇惊喜地问道。
“嗯，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黄如山拍了拍李芳丈夫的肩膀，鼓励道，“活着，就是要勇敢面对一切！”
“可是，我们没有钱治病啊！”李芳的丈夫叹了一口气。
“没有钱，我们可以卖房子啊！以后我赚了钱，再买房子吧！”马春春拉着父亲的手，央求道。
“嗯，孩子以后就住我那吧。这孩子聪明，我喜欢。”黄如山开心地说道。
“马春春，你不要走啊！”这时，从站外涌进了一大批马春春的学生，他们围着马春春，连声劝道：“春春，你不要走。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望着一大群同学叽叽喳喳的样子，黄如山的眼睛湿润了，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恩情，总会让人刻骨铭心。而他，其实就是一个孤儿，也是经过全村人的帮助，才成为一个老师的。
想到这，他搂紧了马春春，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天空湛蓝，有一群春归的燕子在“唧唧”地叫着，似乎在倾述着春天的美丽。
（本文首发《故事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