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里,他们来过,尝过,有的选择了离开,有的坚持留下。
1.
汪安比伊歌大五岁,他们在同一个学校教书。
因为是专科学校,教学任务并不紧,所以很多老师都在外面有兼课,乘机赚点钱养家。汪安是其中的一员,在学校里总看不到他的影子,他的办公桌也总是蒙着一层灰。
伊歌刚进校工作,还特别要求上进,时间一长,就觉闲得无聊。
那天伊歌在办公室坐着,汪安走了进来,哼着小调,心情煞是好,再仔细一看,桌子竟也抹干净了。伊歌问他是不是又赚了一笔。他嘿嘿直笑,问伊歌,要不要给你也介绍一份?伊歌说好呀,心里想着这样一直无聊下去,到外面兼课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伊歌一直能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在她心深处,升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办公室流动着清晨清新的空气,地面有点湿湿的,有个朝气蓬勃的男人,他把自己和他所在的环境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迎着阳光,汪的样子给人感觉挺拔,居家,而且自信。这感觉让人很是安定。伊歌甚至想她后来一直没跟汪安分手,大概就是在依恋这种感觉吧。
后来伊歌才知道,汪安那时刚结束了多年的婚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汪安把伊歌介绍给外面的一家企业后,伊歌和他一起吃了顿饭。刚刚毕业工作的伊歌,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对生活存有很多向往。比如找个人结婚,生个孩子。所以,对于任何男性伊歌都抱有着很浓厚的探究性。
伊歌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说他终于又恢复了单身。伊歌愕然,有些不知所措。通常,人们会来说点什么安慰。可是,那刻伊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好像看出了伊歌的心思:“我老婆就是个神经病。离婚是解脱呀,对我来说。”
和很多年长者不一样,汪安劝伊歌不要结婚,说结婚就是一种束缚。
“你也太自私了吧,那你儿子怎么办?”
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们在一起就是不断争吵,对小孩也不好,还是单独跟着他妈妈生活比较妥当,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们钱,然后保持好心情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呀?”
“我老婆,不,我前妻,老追着我不放呀。”
“这次怎么就同意放手了呢?”
汪安笑了笑:“都已经自由了,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事实上她对我恨得牙痒呢。”
伊歌和汪安的最初接触,就提到了婚姻话题,这是伊歌压根都没有想到的。
在一群老师当中,伊歌和汪安都是异类,一个刚毕业还融入不进他们当中;一个则是自由散漫,全然不要求上进的。
不过,伊歌和汪安的交集也不多。仔细想起来,只不过他给伊歌介绍了个活,伊歌为感谢他请他吃了个饭,话题稍微深了点。其他什么也没有。但伊歌却觉得好像跟他很熟,处了很久似的。
之后,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有几次碰到他,说几句话就各忙各的了。汪安总是喊伊歌小妹妹,伊歌也觉得他似个哥哥一般的存在。那一段时间,因为离婚的缘故,他需要经常回家好安抚家里的老人。所以,有那么一阵子,伊歌在学校会天天看到他。每次看到他,也总见他春风满面的。生活在他身上仿佛没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伊歌长相一般,从小到大,似乎没有引起过异性的注意。
即便刚刚工作,有好心同事给伊歌张罗过几次相亲,到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在生人面前,伊歌木讷,不善言辞,而且神情恍惚。后来伊歌拒绝了这种相亲模式。伊歌还是知道自己的,一定要在生活中熟悉起来,她才能慢慢和别人去谈情说爱。
后来的后来,汪安,是个这样的存在。
对伊歌而言——他像一阵旋风卷入到伊歌的生活。伊歌没有选择地将他纳入到自己的生活,并且连带着将他那些错综复杂的生活也一同纳入了进来。汪安,不回家的时候,和伊歌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偶尔会搭伙吃饭。汪安很会烧菜,浓油赤酱的红烧鱼做的尤其好吃。
在吃鱼的问题上,两人搭配得很是默契,汪安喜欢吃鱼头,伊歌却最恨吃这个。
汪安喜欢吃鱼肚,因为喜欢那种滑滑的感觉。伊歌则喜欢吃鱼背,虽然鱼刺多,但肉瘦鲜美,不会担心肥腻。
汪安回家时,伊歌也没想过他。偶尔一次拿起电话打给他,听到他压低声音说在哄老母亲,伊歌也相信,心里很踏实的感觉。许,伊歌只是习惯生活里有个大哥哥的角色存在吧。
对伊歌来说,离婚的汪安和自己是绝缘的。
在男女情感上,伊歌是保守的,也很清醒的。尽管单身的他们俩经常陪伴在一起,但就只是搭伙一起走一段路而已。当然他们中间还有个俗世的障碍在那儿,汪安长得帅,而伊歌长得太普通。伊歌甚至觉得,他只是在自己这里歇脚而已,总有一天,他会跑去一个漂亮风情的女人怀抱里的。
转眼到了五一长假。在最后一刻,伊歌和汪安这两个单身男女踏上了去黄山的车。伊歌得承认,旅行对一对男女的关系太有催化作用了。在山脚下住旅馆,他们被店家不由分说地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估计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拿着房门钥匙,看着伊歌一脸愁苦不安的样子,汪安哈哈大笑,举着手保证,我们就当是兄妹,没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碰你一个指头。
伊歌不知道那天如果两人相安无事,自己还会不会选择汪安。想来结果也还是一样。爱上了他,如同魔咒,再无法摆脱。无论是他的前妻,还是他后来的情人。没有谁能逃脱他的。他就是一个魅惑人心的存在。
伊歌沉浸在和汪安的爱情当中,虽然周围不时传来揣测狐疑的眼光,伊歌有时也会觉得不自在。可是,看到仪表堂堂的汪安,人前人后地对自己甜言蜜语,伊歌一颗踌躇的心就安然了,并且还有丝丝缕缕的幸福满满地渗透在自己心底。
汪安的前妻找到单位来了。这是伊歌未曾料到的,毕竟是她是旧人了,而她伊歌也并非第三者,应没有所交集的。不过,汪安的前妻还是来了,这个为爱不曾死心的女子,像是瞅准了时机一样,直奔伊歌的办公室,进来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并大声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找什么不好,非得找人家的老公不成。”
伊歌有点蒙了,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训斥自己。“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离婚?我为什么离婚?我从来没承认要跟他离婚。”
这时汪安正好来了,他站在中间,一边是伊歌,一边是他的前妻。他环顾了后对伊歌说:“你先离开一下。”对前妻又说道:“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不过,感情面前,有哪个女子可以做到潇洒离开呢。所以,谁都没有挪开半步。
“你究竟离婚了没有?”伊歌委屈地问。
“我是离婚了呀。”汪安一脸无奈。
他的前妻,则疯了一样上去就扯他的头发,一连串脏话之后,“你跟我假离婚就是为了这个婊子吗?”
后来伊歌才知道,汪安是骗他老婆离婚的。
他完全可以说是这样可以分到单位的一套房子。但他连这个借口都懒得编。他说他是想喘口气,过一段单身生活。等平息下来他再跟她复婚。她居然也同意了,并且离婚了,还给了他完全的自由,不找他,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谁知如此以来,汪安却如掉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提复婚的事。这时她这才如梦初醒,找到学校来。
汪安怎么也不肯再与前妻复婚。
“不跟她复婚,为什么不趁早灭了她的希望,她也好物色其他人选。”伊歌问汪安。说实话,伊歌始终弄不懂汪安的想法。
更不可思议的是,汪安还接受了家人的建议,在和前妻离婚后和老家一个同样离了婚的女人相亲并相处着,这个女人叫琴。就在汪安前妻找到学校没多久,她也找到学校来了。她没有为难伊歌,也没有大声吵闹,只是找到汪安,在他面前无声哭泣。
汪安再回来找伊歌时,脸上多了很多为难。他说,他对那个琴本来没什么感情,只是当时为了让家人心安,所以就一直处了下来。
“那时你说回家安抚你母亲,是为了回去看她吧?”
伊歌的心一下子掉到谷底,后脊梁如同被冰冻了一般,浑身凉意深浓。
汪安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每一个都不想伤害,但到最后却是每一个都伤害了。”
问他怎么打算,他让伊歌给他时间。问他怎么安置琴,他说他决不会跟她结婚的。而他的前妻,他倒是干脆,说绝不不会跟她复婚,无论她怎么闹腾。
3.
伊歌选择退出。伊歌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忘记一切。
后来,伊歌考上了别他城市的研究生,离开了这儿。可是事实却正好相反,研究生三年,汪安一直单身,每个长假,他都会跑到她的城市去找伊歌。他说他不放心伊歌一个人在那里。说着的时候,汪安身体里散发出孩童的无助。伊歌只有心软手软地投降。
伊歌,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和汪安接触后,眼睛里看到的男人,再没有一个可以入了自己的眼。伊歌还发现,面对其他男人,她有种深的恐惧感,而汪安则不同,他让伊歌感觉踏实心安如沐春风。在他面前,她才觉自己像一个女人,需要被爱,需要被疼爱。
当然,伊歌也在想,那些男人也压根不会再看上她吧。所以,读研究生的那三年,伊歌和汪安纯粹而缠绵地热恋着。这期间,汪安的前妻到过学校找伊歌,汪的情人琴也来过,这让伊歌知道,汪安其实一直和她们有联系的。可是,这些都抵挡不住伊歌那颗想牢牢绑住汪安的心。
快毕业的时候,伊歌怀孕了。汪安冷静地说,“还回原来的单位吧,我们结婚。”
伊歌已经习惯了那两个女人来找汪安,不过伊歌也真切地感受到汪的心是在自己这儿的。而儿子的出生,更让伊歌和他分不开。伊歌相信他,理解他,也给他充分的自由。
他为了安抚琴多年对他的等待,对她说过要私奔的话,也说过要跟伊歌离婚的话。伊歌觉得这些都无所谓。女人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伊歌尊重他的选择。伊歌知道,即便自己和他分开了,他不会不管她的。
为此,伊歌和汪安还真的离了一次婚。
伊歌没有找他,伊歌全然忘了他前妻曾经的教训。但是没几天,他就回来了。睡了一觉,就拉着伊歌去复婚了。原来只是因为和琴赌气,让琴好彻底死心:即便和伊歌离了婚,他也不会和她结婚。
婚姻,有时只是他的砝码。
在日益相处里,伊歌是越来越了解他了。
温暖你
你得相信,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人是不适合婚姻的。
一对明星夫妻,曾恩爱无许到了不也是离婚收场。他说,你注定是个传奇,而我要的是一个家庭。这其间种种,大概也只有他们二人最知晓,我们这些旁边人观望如何,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的解读罢了。
在婚姻关系里,只若有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景状,才可有真正的如流水一般的和谐。花开花落,潮起潮落,是站着,躺着,还是歪着,都只为自己高兴才来的好。
跳舞的杨丽萍就说过自己愿意做生命的旁观者,她说:“有人来世界享乐,有人是来索取,而我就是想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甘露怎么凝结。我只想体会生活,而不是向生活索取什么。”
围城里的生活,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来过,有的选择了离开,有的坚持留下。只要努力,只要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每一种人生,都值得被祝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