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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狭路相逢

说完就转身,大力推开一旁碍事的士兵,将司徒赫的一条胳膊架过自己的肩膀,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迈步。

刑部尚书刘显成是黎国舅的得意门生,黎大公子想进刑部大牢,实在太容易了。见此情景,刘显成无可奈何,只得道:“去准备准备,送赫将军回府。”

黎戍的嘴闲不住,边走边骂:“赫将军,您真是铁打的?就是铁,一百军棍也该打裂了吧?真不疼?”

司徒赫脸色苍白,英俊的面庞满是汗水,汗水汇聚起来,一滴一滴滑落在他的脖颈上,钻进汗湿的中衣里,他大口地喘着气,没有力气答复黎戍,却在跨出牢房的那一刻,突然出声道:“不疼。”

因为,婧小白背靠着冰冷的铁壁,正蹲在角落里哭,牢房昏暗,壁上火把的光亮不断跳跃着,偶尔“噼啪”一声炸开,气氛阴森诡异。

见过百里婧哭的人不多,黎戍就从来没见过,顿时抬脚踢了踢百里婧的鞋,像从前一样不拘小节道:“喂,婧小白,你吓晕了?”

司徒赫挣开左右扶着他的人,把黎戍给推得差点撞火盆上了,他提了提气,弯下腰,一把将地上蹲着的女孩抱了起来,挤出笑意道:“看看,我不是好好的么?一百军棍而已,死不了的。”

怀中的女孩抬头看他,那双透亮的黑眸闪着晶莹的泪光,时光仿佛回到四年前他出征的那天,那时候他若是跳下了马,像这样抱起蹲在路边哭泣的她,是不是也会看到同样的泪光?只为他而闪烁的泪光……

然而,到底不是四年前了,婧小白一垂眸,就眨去眼底的泪水,沉默地单手搂住他的腰,支撑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外挪。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火红,出了刑部大牢,车已经备好了,黎戍骑着马,死皮赖脸地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一行人才出了皇城,就被前面的一顶并不奢华的轿子挡住了去路,黎戍手执马鞭往前一指,哼道:“这是哪家的轿子,居然敢挡爷的路!快点给爷让开!”

轿旁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见状,转身撩起厚厚的轿帘,还未见轿中人影,就已闻得一阵虚弱的咳嗽。

随后,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躬身走出来,小厮这才开口道:“小的是左相府的奴才,是陪我们家大公子来接婧公主回府的。”

“左相府大公子?”黎戍听罢,一双小眼睛在墨问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嗓门没控制住,毫不遮掩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左相府的大公子?!”

墨问在相府偏院一住十年,一直活在“传说”中,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难怪黎戍要惊讶。

弄出这么大的响动,百里婧想听不到都难,她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

似是有感应般,正好对上墨问那双与世无争的黑眸,夕阳照在他的脸侧,将他的苍白遮住了些许,他淡淡对她一笑,浑身上下无一丝凛然,竟如苍松青竹般遗世独立。

她放下帘子,对趴在榻上的男人道:“赫,等我一会儿。”说完,便将手中的濡湿绢巾丢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跑着来到墨问身边,抬头问道:“不是让你回府休息的么,你怎么来了?”

墨问又咳了几声,百里婧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他稍稍倾身牵过她的手,认真地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四个字。

“等你回家。”

写完,墨问握着她的手,静静等她的答复。

对待墨问,百里婧从来温和,也从未对他的行为有过任何深层次的揣测,她轻轻笑道:“你先回家吧,我还有事,晚一点回去。”

墨问这一次却没有立刻松手,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又低头看她,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怕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在她的手心写道:“我等你。”

百里婧笑开了,上前一步,替他把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梳理整齐,又整了整他的衣襟,仰起头,声音更柔更轻:“不用等我,先回家,天色不早了,回去记得加件衣服,别冻着,知道么?”

没有人见过婧公主温柔贤淑的样子,所以,那些护卫纷纷傻了眼,连同黎戍,都张着嘴看眼前的诡异一幕。

墨问眸色柔和,唇边泛出笑意,终于不再坚持,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微微俯身,将温凉的唇印在了百里婧的手背上。

一触即止。

不掠夺,不强势,彬彬有礼的一个浅吻。

这一次,百里婧没有脸色大变立刻抽手,而是谈笑自若道:“远山,快送大公子回府,好生照料着。”

她亲手把墨问送进轿中,看着轿子起了,她才重新跨上马车,司徒大元帅府在城西,与城东的左相府南辕北辙。

自她回到马车内,司徒赫就一直不曾睁开眼睛,她拧了绢巾替他擦汗湿的额头、脸颊、脖子,司徒赫突然喝了一声:“停车!”

百里婧吓了一跳,马车也骤然停下,她身子一个不稳就跌坐在车厢内,差点打翻了一旁罐子里的水。

“赫,怎么了?”百里婧忙问。

司徒赫没看她,沉声道:“你不用留在这里照顾我,我没事,你回去吧。”

“赫……”百里婧拧眉。

“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听到了没有!”司徒赫转头瞪着她,凤目里怒海翻滚,喘着粗气暴喝道。

司徒赫一天之内变了数个性情,让百里婧措手不及,从小到大,她最敢欺负的人就是他,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她在鹿台山上,还是嫁给了墨问,她都一直相信赫是不会变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百里婧直直地看着司徒赫良久,他却不看她,这个时候的百里婧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嘻嘻哈哈地说,赫,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呢,你有什么不高兴都说出来吧。

她沉默着,掀起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脚一落地,却立刻呆愣住,周围的景物是如此熟悉,眼前的府邸颇为低调,可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却异常威武,高悬的匾额上赫然四个大字——“晋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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