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卓冲安欣摆摆手,然后朝其中的一家店走了过去。
“师傅,您好,我们想扎个纸人!”
那人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辛卓半天,不屑的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那个?现在都提倡文明丧葬,你懂不懂?”
辛卓笑笑,不急也不恼:“那师傅,请问您知道这里谁会扎纸人吗?”
“喏!”那人朝巷尾撇了撇嘴:“紧里面那个小店的老王头,会弄这个!”
辛卓道了一声谢,便带着安欣向巷尾走去。幽长的巷子,越走越冷清,冷冷清清的巷子看不到人,却可以看到成排的花圈。他们在巷尾的那家小店停了下来,店门口没有上岁数的人,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埋头扎着纸花。他的手灵巧极了,上下翻飞之际,几条纸便化成了绽放的花朵,如果这不是丧葬用品,或许还有点工艺品的味道。
辛卓礼貌的上前问了一声:“您好,请问王师傅在吗?”
“我就是!”
“您好!我们想请您给扎个纸人!”
“不好意思,我不会!”
“师傅,我们有急用!”
“我说了不会,你找别家吧!”
“师傅,请您帮帮忙!”
辛卓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请求,安欣却丝毫不解,她甚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好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王师傅,一会儿看看辛卓。
来回推委了有一会儿,忽然从店里面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要扎纸人啊?”年轻人朝里面看了一眼,叫了一声:“爹!”
“叫他进来吧!”
年轻人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辛卓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自己却回去重新埋头扎纸花。于是安欣跟着辛卓走进了店里,透过层层的花圈花篮,看到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正端坐在窗下的桌子旁抽旱烟。看到他们进去,老人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看:“就是你们要扎纸人?”
安欣怯生生地点点头。
“扎纸人做什么?!”老人的语调突然变得说不出的严厉,那张饱含沧桑的脸上透着威严。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绝没有恶意,更不会有害人之心,我们扎纸人也是想救人!”辛卓很沉稳的回答。
“救人?”老人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
辛卓点点头,他毫不隐瞒的把安欣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老人听。老人一直听着,沉默不语,只是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等辛卓讲完了,老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讲的都是真的吗?”安欣用力的点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你们莫要怪我!你们不要小看了这纸人,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的!”
于是老人便给他们讲了这纸扎的渊源:“其实,这纸扎本是门手艺,叫什么的都有,什么扎纸啊,彩糊啊,扎罩子啊,等等,都是一回事!这手艺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彩门、灵棚、戏台、店铺门面装潢、匾额及扎作人物、纸马、戏文、舞具、风筝、灯彩等都叫纸扎,往小了说,就专指祭祀和丧俗用品了。它的历史可长了,早在唐代的时候,就出现了用细木杆做支架,用纸糊成的上了红彩的纸棺材。北宋时期,烧纸俑、纸马开始盛行,打那儿以后,丧事必需供佛,或请僧道为死者祈祷祝福,到元明清乃至我们这一辈的时候,还延续着这种风俗习惯。而丧祭过程中就要用到纸钱、纸人、纸马、纸房子、纸供具来礼待鬼神。这些东西,就成了沟通生死、神鬼的桥梁,承载着寄托生者哀思,安抚死者亡灵的任务。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不信这个,可是对我们来讲,一件东西造出来了,它就具有了灵性,就是活的!要不怎么会有人想出用扎纸人的法子去诅咒别人呢?”
“我信!”安欣小声地冒出了一句。辛卓冲她摇摇头,叫她不要打断老人的话。
老人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我们扎纸人的时候,轻易不能给纸人画眼睛,就是画了,也决不能用朱笔,用朱笔点了眼,那东西就活了!人死了以后的魂,就会付在那上面,成了凶了!你们刚刚说救人,又是怎么个意思?”
安欣看看辛卓,辛卓不慌不忙的说:“也许您还记得,从前的时候有这么一种风俗,家里怕孩子不好养活,便去冥衣铺糊一个小纸人,上面用红签写上名字,还有生辰八字,送到庙里去请和尚念经,然后烧了。”
“你是想扎个纸人写上生辰来做个替身,好让冤魂以为人已经死了?”
辛卓笑着点点头:“是啊!所以才想麻烦师傅的!”
老人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既然这样,好吧!我就给你们扎一个!”
老人干起活来很利索,一丝不苟。他用刀削薄了一根一根的竹签子,或长或短,经纬交错,一会儿的工夫一个纸人就初具雏形。安欣在一旁看着,看着竹架子上糊上了一张又一张,一层又一层的白纸,头、胳膊、身子、腿,甚至脸、鼻子还有嘴,都和真人一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我吗?点上眼睛,它就活了吗?它活了,我会怎么样?她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看着即将糊好的纸人,她在心里默默的想:今天晚上,它就将做我的替身,替我去阴间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