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一声尖叫,安欣从椅子上蹦起来,旁边是一脸奸笑的炎。都是她太无聊的缘故,才会突发奇想让炎给她讲故事。炎眯缝着眼睛,用幽幽的声音说:“从前戏台上唱戏,涉及到神、鬼的时候,都要先祭祀一番。有一回我见到一个乡下戏班,唱女吊的戏,上台上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结果唱着唱着,戏台上的女吊就变成了两个…”炎一面讲,一面悄悄的用它那长长的尾巴勾住了安欣的脖子,结果就出现了上面那一幕。安欣气急败坏的骂炎,炎只是在一旁得意地笑。腓从他们身旁过,无可奈何的堵上了耳朵。这就是安欣每天的生活。
日子不知不觉就临近旧历的七月十五——中元节,或者叫它另一个名字——鬼节。中元节本是佛教和道教在同一天举行的不同节日。佛教源于《大藏经》中目连救母的故事,而道教则将这一天视为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诞辰。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传说:阎王爷要在七月这一月里大开鬼门关,让众鬼夜出地府至阳间游走。因而七月的夜晚,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种阴森森的鬼气。门前那条狭小的巷子,在夜幕降临以后不知不觉就会多了很多跳动的火苗,烧纸的烟味积聚在巷子里,弥久不散。满地的纸灰,风一刮,便铺天盖地,到处飞扬。
安欣也去买了好多烧纸,给爸妈还有外婆。看着一打一打酷似人民币的冥币,她心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她为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七月十五这天晚上,夜也越来越深,整个小巷被夜色填满了,显得更加的诡谲。天幕上闪着几颗若有若无的星星,似在眨着神秘的眼睛。安欣带上纸钱、纸衣,和火柴,到她家屋后的小街上祭奠。原本寂寥的小街突然多出了很多人,一个一个疏远的、零星的簇着火堆。青砖的路面被纸灰垫满,走过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屋后的小街还有一条水渠穿行。此刻的水渠里已经飘满了河灯。彩纸叠成的河灯托着烛火,寄托着生者的希望,又像是满载着死者的叹息,随波荡漾,灿若繁星。她在水渠边一处背静的地方蹲了下来,点起火堆,将纸钱、纸衣一点一点丢入火里。看着攒动的火苗,她真心的希望这一点篝火可以为另一个世界遥遥相隔的亲人们带去一点温暖。
就在她望着火苗出神的时候,一条小船顺着水渠缓缓飘来,一条法船。用彩纸糊成的法船轻飘飘的俘在水面上,一点一点向前滑行。这只法船比寻常见得要小很多,可是船头的猛虎图案和上面站的开路鬼却清晰可见。开路鬼后是一对“黑白无常”鬼,一个拿着哭丧棒,一个拿着勾魂牌,那两张纸糊的青黑的脸阴森可怖,若是盯着他们看便有一种真个要被勾去的感觉。奇怪的是,法船的舱内应该有彩纸糊的十殿阎君的,可是船舱内却是很多奇怪的“人”,全都用墨黑的纸糊的,既看不清相貌也看不清衣着。法船顺着水无声无息的向前漂流,明明轻飘飘浮在水面,确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法船每经过一盏河灯,河灯就会悄然熄灭,只留下一缕轻烟直上。本来中元节的法会向来有烧法船的习俗,可是这艘法船却好端端的在水面上漂着,好像不知不觉,在带走点什么。
纸已经烧完了,她最后看一眼即将燃尽的火焰,向最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外婆道一声再见,起身离开。她站起身来的时候,脚边卷起一股风,静静的围着她转。爸爸、妈妈、外婆,是你们吗?安欣的眼泪刷一下落了下来。我也很想你们!你们放心,我现在很好,我真的很幸福!安欣朝虚空里挥一挥手,没落的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凄清的月色终于从云层中露出头来,将一片清凉如水的光撒向地面。她的每一步都踏在月光上,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影子。走到拐角的时候,刚巧有一个人和她迎面走来。那个人高高的个子,又瘦又长,一顶大大的草帽扣在头上,遮挡住了整个脸。他走的很慢,却很轻,没有一点声响。就在安欣打量他的时候,他刚好和安欣擦身而过。安欣回过头来看看那人,那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那艘法船上。虽然草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她还是觉得他似乎在笑,那种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不敢再多想,安欣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而那人也消失在小街的尽头。
一路上,安欣的脑海里都是那个高个子人的身影,她想装作不在意,想忘掉,可是那个身影却始终无法抹去,像迷雾一般,始终笼罩在她眼前。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想不通。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她回到了家。一进家门,炎正蹲在院子里看月亮。它冲安欣摆一摆尾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它的月光浴。看着月光下的炎,安欣终于想起到底哪里不对!影子!刚刚的那个人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