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长”是朋友们送给我的美称,我愿意接受,反正别的什么长我也没当上。
而今坐在轮椅上的我寂寞难熬,望着由于缺乏锻炼而逐渐萎缩的右腿和右臂,我感到了深切的悲哀。禁不住茫然四顾:那些曾与我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都到哪里去了?该不会从人间“蒸发”了吧?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
过去我虽没有领导职务,却掌控办事实权,因而几乎天天都有人请喝酒:办事酒、酬谢酒、结婚酒、乔迁酒、祝寿酒、送行酒、庆功酒、聚会酒……往往只有早餐在家吃;节假日本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可我更忙了,总是忙着应酬喝酒。一天,邻居大婶问我正读幼儿园的女儿:“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天真的女儿仰起小脸,大声答道:“喝酒的。”让人啼笑皆非。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很多平常办不了的事,一旦放到酒桌上,就可迎刃而解。如果是上司敬酒,你敢不喝吗?长辈敬酒,你能不喝吗?为人家办成一件事,人家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敬酒,你忍心不喝吗?从穿开裆裤起就与你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敬酒,你能不喝吗?还有那娇滴滴的的美女,把酒杯送到你唇边,深情地注视着你,你能抗拒吗?那时医生的忠告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喝出了“啤酒肚”,喝出了“三高”。有一天,女儿摸着我隆起的肚子,好奇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有宝宝啦?”
一天深夜,我醉醺醺地回家,妻子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那天我心情不痛快,是借酒消愁的,一巴掌扇了过去。第二天早上,看到妻子红肿的右脸,我瞪大眼睛惊问:“你怎么啦?”妻子眼泪夺眶而出:“还不是你这个挨千刀打的!”“我混账!不是人!以后再也不喝了!”可到了酒桌上,朋友们左一声“酒长”,右一声“酒长”,听得我通身舒坦,晕呼呼的,于是又是一醉方休。
有一天,妻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每天你出去,我都警告你别再喝酒了,你都说知道了。还没有回家,我提心吊胆的;回家了,又是醉成一团烂泥,有时还吐得一塌糊涂,我得清理打扫,这日子没法过了!要么离婚,要么戒酒!”我只好采取缓兵之计,请求妻子宽限些时日,容我好好考虑。
天有不测风云,不等妻子惩罚,上天就先惩罚我了。那天喝酒回家后,我感到浑身不适,躺在床上,不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妻子见我脸色不对,赶忙把我送进医院,医生诊断为“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捡了条小命,否则我只能在天堂遥祝各位了。
如今我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残生,我的健康是被酒精毁掉的,被虚荣心害的,被狐朋狗友坑的,我心里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