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熊伊凡和颜柯一同去了一趟商场。
换季的衣裳需要买,开学要用到的书籍、文具需要买。直到这个时候,熊伊凡才知道颜柯买袜子的时候是多么地豪放,他完全是成批买,先买三十双,能穿一个月的。
“你可真是贵足啊……在洗脚的时候,顺便将袜子洗了不就可以了吗?”熊伊凡居家过日子的传统理念还在,所以难以理解颜柯的奢侈。
“不爱洗……”颜柯有着意料之外的固执,稚气的模样反而像个孩子。
他故意板着一张脸,露出一副我乐意,你别管的架势来,做出来的事则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袜子放进自己的背包里面,欲盖弥彰。
“实在不行你拿给我,我给你洗。”
“不要,让别人洗袜子感觉好丢人。”
“那你换成穿丝袜呢,这样成本还能低一些。”
“……”颜柯不再回答,扭过头去,仅露出粉红色的耳垂,逃也似的溜走了。
在商场里买衣服的时候,颜柯主要看的是外表,熊伊凡则是注重面料、舒适度,以至于两人的意见总是不统一。不过,但凡熊伊凡表示这衣服料子穿起来会不舒服之后,颜柯一般会选择放弃。其实,颜柯是一个不喜欢逛街的人,好几次都在问:“要不干脆就这件了吧?”
熊伊凡则是不然,她虽然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喜欢逛街,却喜欢货比三家。直到看到一件十分漂亮,做工也很好的针织外套,她才停下脚步,谁知她还没问价钱呢,店员就问了:“两个小帅哥买衣服啊?”
熊伊凡动作一僵。
颜柯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应了,然后开始问价钱,几乎决定买了的时候,才听到熊伊凡弱弱的声音:“这衣服我也挺喜欢的……”
颜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竟然有点撒娇的味道,偏偏还不觉得别扭。
“一块儿试试吧。”颜柯说着开始脱外套,走到镜子前试衣服。他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加上身材纤细,是极好的衣服架子,有着羊毛衫白嫩的兔毛毛领映衬着,还增添了几分华贵的感觉。
“挺好的。”熊伊凡拎着小一号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颜柯,迟疑了一会儿,才进了更衣室。
久久,颜柯敲了敲更衣室的门:“不过是件外套,你要换这么久吗?”
熊伊凡这才打开门,让颜柯看了看:“怎么样?是不是显得我好黑?”
“你本来就黑,还用显?”
“你不吐槽我会死啊?”
“我觉得挺好的,买了吧。”颜柯说着,走到服务台交钱。
熊伊凡风风火火地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颜柯已经帮她将衣服的钱交了。
“就当是这些天的饭钱。”
熊伊凡当即觉得不妥:“你还帮我补课了呢,我们扯平了。”
“我真的没觉得我教会了你什么。”
“要不……”熊伊凡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颜柯身前,十分郑重地开口,“要不我帮你洗袜子吧,你穿完四天的装一个塑料袋里面给我。”
颜柯突兀地红了一整张老脸,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恼羞成怒地低吼:“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说不定此时正在后悔,就不该当着熊伊凡的面买袜子,像以前一样网购就好了。
到了书店,就会发现店中选书的人中,学生居多。开学的季节,络绎不绝的学生带着对新学期的向往,开始为新学期做准备。一个良好的开端,才能为之后的成功奠定基础。
颜柯与熊伊凡在高二的参考书前徘徊,颜柯为熊伊凡挑选了几本练习题,吓得熊伊凡小脸煞白。平日里学校出的题就够多了,自己再买几本来做,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自讨苦吃。
“买几本理科的书就好了,最好是那种书上有课本例题答案的,这样就不怕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了。”熊伊凡说得义正词严,很是理所当然地接收到了颜柯鄙夷的目光。经过整整一个寒假的磨炼,她早早练就了自己的抵抗能力,此时丝毫没有动容,反而挺了挺贫瘠的胸脯。
还没等颜柯犀利的吐槽开始,两人就被几个女生打断了思路。
和他们在一块儿选书的,大多是同年级的学生,有可能不是同校,却也算是同龄。这几名女生十分热情地围在颜柯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熊伊凡也是被挤开老远才分辨清楚,她们是在向颜柯问电话号码。
颜柯无疑是引人注目的,无可挑剔的五官,修长纤细的身材,以及聪明的大脑,虽然有的时候有些任性、固执,但总体来说,他可以匹配“男神”这个称号。熊伊凡能够对颜柯一见钟情,那么,其他的女孩子也可以。
颜柯会在不同的时间段,认识不同的女生,被不同的人追求、陪伴。比如小时候的唐糖,后来的齐子涵,以及现在的熊伊凡。在之后冗长的时光之中,能与颜柯相伴的,说不定会换成别人。身边的人走马灯一般不停更换着,也不知有没有哪一个能够走进颜柯心中。
熊伊凡咬着嘴唇,狠狠地一跺脚,还是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尽可能地将颜柯护住。颜柯正不耐烦,眉头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嘴里说着:“没有手机很奇怪吗?”然后就看到熊伊凡小野牛一般挤了过来,拉着他往旁边去。
“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了。”熊伊凡说着,便在众女生的包围之中将颜柯抢走了,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暗爽。
谁知,很快就有人给她泼了一头凉水:“天哪,那帅哥居然是喜欢男生的!他们还拉着手!”紧接着,就是一片尖叫的声音。
“噗”颜柯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熊伊凡的后脑勺,注意到短发下半遮掩的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
一天之内,被误认为是男生两次,这让熊伊凡大为受挫。她不就是女汉子了点儿、声音粗了点儿、力气大了点儿、行为彪悍了点儿,其他都是十分标准的女孩子啊!
不如……将头发留长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乍现,随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颜柯不知道熊伊凡在想什么,只是在书架子上选了几本书,便与熊伊凡一同去结账了。这一次,熊伊凡说什么都要她来结账,因此颜柯并没有如何反对。
回来的路上,两人乘坐公交车,熊伊凡坐在椅子上,颜柯则是扶着椅子上的扶手,站在她身边。偶尔抬头,就会看到颜柯以张开双臂的姿势俯瞰着她,好似她只要一起身,就会进入到他怀里。
这是一个无限暧昧的姿势,心思纯正的人不会胡思乱想,熊伊凡却大大地YY了一把,觉得颜柯是在邀请她入怀。
回到家里以后,熊伊凡穿着新买的针织衫满屋子狂奔。
她和颜柯的确没有买情侣装,只是买了一样的衣服而已。可是,在别人看来,这与情侣装还有什么不同?她兴奋得难以自拔,只能用消耗体力来让自己的兴奋消退下去。
难得静下来之后,她躺在床铺上,取出手机,看着屏幕迟疑了许久,想要发一条短信给颜柯。可是想了好久,竟然想不出该发什么,难道与他说:能跟你买一样的衣服好开心。
房间里的书桌上面,放着新买来的熏香,散发着阵阵薰衣草的芳香,沁人心脾,为的不过是在颜柯来的时候,能让她的房间有点儿女人味。书桌上还放着颜柯没有拿走的字帖,里面满满的,都是属于颜柯的字体,漂亮的楷体字,极为规范。
颜柯来熊伊凡家里也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两人经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写作业复习之外,只能说是相敬如宾。初期,熊伊凡还有些小女儿姿态,后来,齐小松在网上嘲讽了她一句:放心吧,花心大萝卜与你独处都会变成禁欲系,颜柯这样的,一定会变成纯太监。
以至于,熊伊凡到后来尴尬、羞涩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能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消耗在书本上。
关上台灯,屋中陷入黑暗,熊伊凡却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或许关上一盏灯,合上一扇窗,就可以陷入不一样的处境,用另一种心情,看待这一份不成熟的感情。
晚安,我的初恋。
翌日一早,是颜柯将熊伊凡从被子里面揪起来的。
熊伊凡睡眼惺忪地在被子里面打了一个滚,被颜柯掐了一把之后,竟然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她看到颜柯之后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你怎么从我梦里走出来了?”
颜柯拉出椅子准备坐下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后姿势有些僵硬地坐下,单手掩着脸,咬牙切齿地吩咐:“起床、刷牙洗脸,速度!”
熊伊凡木讷地起身,一边抓痒,一边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走出了房间,就连睡衣上的褶皱,都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邋遢。
不出五分钟,熊伊凡就冲回了房间门口,用惊悚的眼神看着颜柯:“你……你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我妈妈的公司有活动需要早起,她怕起不来床,定了十个闹钟。我在听到第六个闹钟的时候终于扛不住,去把我妈妈叫醒了,不过我睡不着了。”颜柯说着,翻开桌面上的书,“睡衣居然是男款的,你究竟得多爷们儿?”
熊伊凡无语了,她刚才睡得迷糊,好像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你怎么进来的?”
“熊叔叔刚出去。”
熊伊凡这回老实了,去洗手间洗漱完毕,还打电话给熊老爹,下了正式通牒,如果以后颜柯早上去她家,一定要先把她叫醒,不然这样见面太狼狈了。
在洗手间里面换好了衣服,熊伊凡才磨磨蹭蹭地坐在了桌边。
椅子还没坐热乎,颜柯已经开口了:“我饿了,做早饭去,我想吃两个蛋挞,还有黑芝麻奶油球,一杯热可可。”
“你说你这么爱吃甜食,怎么都不胖呢?”
“你也不是很胖啊。”
“不一样的,我是运动系的,一会儿吃完饭,跟我一块儿去跑步吧,我每天早上都会出去跑一圈。”
“我不去,要去你去。”颜柯坚决抗议。
如今可是寒冬腊月,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个别地方还会结冰,走路都不方便,更别提跑步了。他是一个不喜欢运动的男生,偶尔跟着出去打篮球、排球,也是被人软磨硬泡才去的。
谁知,熊伊凡竟然坐在了颜柯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敢跟我扳腕子吗?”
颜柯沉默了,他可是见识过熊伊凡的力气的,这小妞绝对是爆发力惊人的女汉子,一般男人都会自叹不如,与她扳腕子,绝对会扼杀他作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于是颜柯很是体面地拒绝了:“我还没吃饭,哪有力气与你比?”
熊伊凡认命地起身去做饭,不一会儿,厨房里面就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音,这是厨房才会出现的独奏曲,没有规律可言,却是家中最为动听的声音。
颜柯一直听着,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个字:梦。
盯着这个字发呆半晌,他开始在梦字周围画出一圈一圈的囚笼来,将这个字包裹,最后干脆将这个字划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就好似一个毛线团,油笔的蓝色笔痕犹在。
熊伊凡的手艺越来越好,在家里做出的烘焙成品也是像模像样的,除了没在上面插两个小旗,其他的与店里卖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了。颜柯一直对熊伊凡的手艺很认同,不然也不会赖在她家里这么多天。
熊伊凡吃完早饭,又收拾了屋子,这才将颜柯硬拖着出了家门,带着他一块儿去跑步。
不喜欢运动,并不证明他运动神经不佳,而是不喜欢累得满身大汗的感觉。颜柯起初是能够跟上熊伊凡的,可惜跑了不出一千米,就有些气喘吁吁了,又因为天气的原因,冻成了红鼻头,几次干脆叉着腰站在雪地里面抗议:“不跑了,我先回去等你。”
熊伊凡当然不会放过他,到他身后推着他继续跑,颜柯只好半推半就地继续前行。
昨晚刚下了一场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天与地交织,延绵出望不见的尽头。落在枝头的积雪如沙粒,如粉尘,并不粘连,被风一吹便簌簌下落,落在鼻尖,随后化为晶莹的透明珍珠,璀璨纯净。如今还没有到上班时间,许多积雪没有被踩实,两人跑步的同时,会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气急败坏的颜柯偶尔会随手捡起些雪扬在身后的熊伊凡头上,风一吹,还会落在他浓黑如墨的发丝上。熊伊凡会跳起来,将自己冰冷的手伸进颜柯后脖颈处的衣服里面,冻得颜柯脚步大乱,险些摔倒。
熊伊凡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他,张开的双臂,摆出拥抱的姿势,却发现他是向后仰,随后便是眼前一黑,她整个人被颜柯撞倒在地。地面上依旧有积雪,摔得并不痛,只是身上沾上了许多银白色的积雪,好似上了霜的大树。
让熊伊凡觉得有些身体僵硬的是,颜柯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她怀里,让她抱了个满怀,恢复清醒之后,她当即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抱紧一点儿。
颜柯动作利落地起身,回头见熊伊凡并没有什么事情,便毫不客气地原地拍打起身上的雪来,洋洋洒洒地飘落了熊伊凡一脸。她抬起手来挡了挡,伸手推他他也不肯走,她当即用嘴巴发出一声好似放屁的声响:“噗”
颜柯一听,当即跳出三步远,看到熊伊凡坐在雪里哈哈大笑,才恼羞成怒,在周围抓来一把雪,揉成一个圆润的雪团,丢向熊伊凡。熊伊凡用手臂挡住,随后猛地起身,直接将颜柯扑倒在一侧的花丛里面,厚厚的积雪几乎将颜柯的身体掩埋,熊伊凡还不死心地跪坐在他身上,往他身上砸雪球。渐渐地,颜柯所在的位置被积雪掩埋,只能够看清一个人形的轮廓。
事实证明,想跟女汉子打雪仗,只有被变成雪人或者被雪活埋的份儿。
颜柯从雪地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只能四肢着地地爬行,狼狈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熊伊凡:“绝……绝交三天,不许跟我说话。”
熊伊凡一听就慌了,凑过去帮颜柯拍雪,整理衣服,还很臭屁地将自己的围巾围在了颜柯的脖子上:“咱俩好说好商量,你别生气。”
“哼。”
“要不……绝交三个小时吧?那……一天?一天行不行?两天呢?非得三天啊?”
颜柯冷哼了一身,颇为潇洒地甩头,却甩了一堆的积雪,随后迈着矫健的步伐离开了。熊伊凡屁颠屁颠地跟着,好说歹说的,最后在回家之后,又给颜柯做了一份桂圆核桃蛋糕,让他可以带回家吃,颜柯这才肯跟她说话。
后来熊伊凡与丁茗说起了这件事,丁茗当时就笑个不停,整整过了五分钟才说话:“哈哈哈,只听说过追求男神的,没听说过活埋男神的。说真的,颜柯没跟你发火我都觉得很惊讶了,不得不说他跟你认识时间长了,脾气都变好了,要是我,我肯定会发疯的。你啊你啊,注定孤独一生。”
“我突然有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没有那么严重啦,不过,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像猫系男与犬系女。”
“什么意思?我比较像忠犬?”
“嗯,这样的组合,你注定是要被欺负的。”
“……”
为了这件事情,熊伊凡自我检讨了好几天,第二天还觉得心中愧疚,又做了好多甜点给颜柯。
结果,一星期后,熊伊凡将颜柯喂伤食了,就连开学之后都没有胃口吃饭,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这让熊伊凡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男神居然是一个吃货。
开学不出一个星期,就发生了一件颇为令人震惊的消息,至少,熊伊凡是久久不能平静的。
颜柯跳级了。
其实,在寒假的时候,她就发现颜柯总在看高二的书籍,熊伊凡当初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颜柯是为了帮她补习,顺便为自己预习,才会那么认真地研究高二的教材,没想到,他那么认真是为了跳级。
于是,高一女生哭,高二女生笑,高三女生备高考的情况产生了。
熊伊凡无疑是最兴奋的一个,因为颜柯是高一(2)班的,跳级之后,便直接来到了高二(2)班,根本不需要再期待什么考试,她就能与男神坐在同一个教室里面。
颜柯来到高二(2)班的时候,班级里面小小地骚动了一番。颜柯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排,是老师重点照顾的位置。以熊伊凡所在的位置,只要侧头就能够清楚地看到他。
他上课时会戴上眼镜,是银色金属框的,戴上之后就好似严谨的秘书,搭配他的自信模样,显得十分精明。他喜欢用左手拄着下巴,右手来划重点,记录笔记。他很少举手回答问题,但是老师点名字的时候,他都能回答出来。他总是很安静,下课的时候会趴在桌子上短暂地休息,自习课的时候会戴着MP3,手指在桌面上跳跃,也不知是听了什么充满节奏感的调子,让他的手指按捺不住寂寞,在平整而光秃的桌面跳起舞来。
有时他会成为班级里面的救星,在一个问题陷入令人窒息的绝境,老师濒临发怒的时候,颜柯会站出来,解开这道题。班级里面的同学会暗暗松一口气,同时却在不服气,被一个高一的孩子比过去了,心中总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很快,熊伊凡就发现了班级里面的气氛不对劲。仔细打听了才知道,班级里面的男生在渐渐地孤立颜柯。
齐小松算是班级里面男生的小头目,大家习惯性围着他转悠。自从颜柯拒绝齐子涵之后,齐小松就看颜柯不顺眼,外加熊伊凡喜欢的人又是颜柯,齐小松自然是恨不得揍颜柯一顿,这种孤立只是冷暴力而已。
青春期,正是敏感的年纪,讨厌寂寞,喜欢暧昧,浑浑噩噩的,分不清什么是善恶。这对一名后转来的插班生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真过分……”熊伊凡坐在齐小松身边,嘟嘟囔囔的,引得齐小松无奈地叹气。
齐小松的个子太高,只能坐在最后一排,而他被安排在了角落,整日与拖布、垃圾桶为伴,以至于夏天的时候,他几乎成了卫生监督员,整日在教室里面嚷嚷:“果皮、盒饭什么的别往后面扔,请我吃的除外。”
冬天的时候他会宽宏大量一些,由每天催促值日生倒三次垃圾改为一天两次。
午休时间,齐小松趴在桌面上休息,熊伊凡搬着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他依旧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书桌前堆放着一堆书,让他的发丝有些许搭在书本之中。他咧开嘴微笑,露出灿烂的表情,随后伸手去戳熊伊凡的脸:“一个寒假没见,皮肤好了挺多嘛,面色红润有光泽。”
熊伊凡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还凑到了齐小松身边,让他能够看得更真切一些,急急追问:“是不是毛孔也没有之前明显了?”
齐小松将手盖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又扯起一缕来:“有些长了,修修吧。”
“我想留长头发呢。”
“你?别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行不行?”
熊伊凡听到这句话思考了将近三分钟,才回过味来,敢情齐小松是想让她继续纯爷们儿下去!
“我现在才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好不好?”
齐小松听完之后大笑起来,险些笑出眼泪来:“你还知道呢?”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声音有些大,引得班级里面其他同学侧目,更是有男生开始起哄:“笨蛋情侣秀恩爱去外面,滚滚滚,打车滚。”
熊伊凡当即晃悠自己的拳头,嚣张地示威:“再胡说,小心老娘将你赶出地球,替天行道!”
“小松,管管你家那口子,她威胁我。”
“别别别,别带上我,我惧内。”齐小松举双手投降。
举白旗的结果就是被熊伊凡收拾了一顿,被训得服服帖帖之后,两人开始言归正传,偷偷摸摸地说起关于颜柯的问题。
齐小松早就料到熊伊凡会来找他,也不显得如何惊讶。他开始趴在桌面上掰着手指与熊伊凡算:“他欺我妹、夺我妻、灭我高二雄风、践踏我七尺男儿响当当的自尊心,这笔账怎么算?”
“他和你抢老婆了?你……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你啊。”
“我是当事人我为什么不知道?”
“这是民意啊。”
齐小松说得大言不惭,随后还耸了耸肩,好似一切都出于无奈。
熊伊凡双手环胸,一脚将齐小松的椅子踢翻在地,齐小松也歪歪扭扭的,险些拥抱了身边的垃圾桶。
谈判的结果以失败告终,熊伊凡狼狈退场。
齐小松十分发愁,因为他暗示得越来越明显了,甚至是挑明了,朋友们也在配合,可是熊伊凡依旧只当成是玩笑。
“天然呆该怎么攻略啊……”最后他只能自己哀号了。
这世间有千万种花,红的、黄的、绿的、粉的,绽放出不一样的缤纷。
这世间有千万种爱情,真挚的、含蓄的、温馨的、感人的、心疼的,需要用不同的表情、心情去对待。
花开、花败、花飞满天。来年,还是一个轮回,这是一朵花的一生。
爱情从有点儿倾心,到喜欢,再到深爱,也是一种过程。关键要看,如何将感情牵引到对方那里。
爱上熊伊凡这样的女生,就要经历这样的磨难。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上帝就给这个人的人生设下了伏笔,不按照轨迹走下去,永远不知道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这便是百般难描的爱。
颜柯并非木头人,当然注意到了熊伊凡这一边的动静。他一直知道熊伊凡与齐小松的关系特别好,从他注意到熊伊凡这个人开始,她身边就总围绕着这个男生。可是转念一想,熊伊凡与谁的关系不好呢?
在开学前一天,熊伊凡在厨房里面忙碌了整整一天,他只得到了一小部分糕点,其中大部分,都被她装得好好的,送给同班同学。给齐小松、丁茗的,更是单独包了一个盒子,用漂亮的绸缎带子打上蝴蝶结,就像是几份礼物。
当时颜柯只是在屋子里面看着,心中略感失落,因为自己不能独占那些食物。
其实对被孤立,颜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从他知晓齐小松是齐子涵的哥哥时,就已经能够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他并未在意,三年的高中生活真的很短暂,等到了高三,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他只是要取得成绩,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已,至于其他的,全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很忙,没有时间去顾虑其他,交朋友如此,恋爱也是如此,他不准备在这方面消耗时间。
所以,他反而是最淡然的一个。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这学期过半的阶段,期中考试即将到来,班级里面的学生全部进入备战状态,所以在寝室之中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颜柯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班级里面的几个男生在书桌前围成一团,正在膜拜什么。他起初当成是像熊伊凡一样,考试之前换个壁纸写着逢考必过,走近了才看到,众人在膜拜的居然是一包杜蕾斯,不由得脚步一顿。
齐小松看到颜柯这副震惊的模样,不由得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膜拜处男神的?”
“拜它……能通过考试?”
“我们只是在祈祷早日脱团。”
颜柯想了想便明白了,抬手用食指擦了擦鼻尖,随后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竟然也十分正经地跟着拜了拜:“那祝我二十岁脱团。”
见颜柯这模样,齐小松不免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晚?”
颜柯却很坦然,跟齐小松计算起来:“高中要学习,到了大学我才会有谈恋爱的想法,十八岁在一起,然后培养两年的感情,两年后脱团。”
这个回答居然得到了齐小松的好感,第二天就跟颜柯称兄道弟起来。颜柯在男生那边的人缘也日渐好起来,最大的福利就是他们的作业有可以抄的人了。
听到这件事情的经过,丁茗与熊伊凡都觉得很神奇,熊伊凡愁楚颜柯的想法,丁茗则是感叹:“男生们的友谊真的是让人难以理解。”
熊伊凡颓然地跟着感叹:“男人心,海底针啊……”
她们并不知道,齐小松开心的原因是,颜柯准备谈恋爱的时间晚,那么就证明他短时间内是不会接受熊伊凡的,那样齐小松就有的是机会。
天气渐渐回暖,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只觉得身体都轻盈了些。
熊伊凡心中有些暗喜,因为这个时间她终于可以穿与颜柯一样的针织衫了。每天早上,她都会刻意观察一番,用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期待能够看到他穿那件衣服出来,可惜,最后还是她先穿了出来。
也不知是出于哪一种心思,她明明想穿出来,却还是想要低调内敛一些,便将针织衫穿在了校服里面,只露出大大的兔毛衣领。在教室里面坐一阵,吹吹空调,就觉得一阵闷热,流了一额头的汗,还是不肯将校服外衣脱下来。
颜柯的反应很平淡,完全没有在意到的模样,等到熊伊凡被热得受不了,不穿了之后,颜柯才大摇大摆地穿了出来,直接当成外套,穿在了校服外面,在教室里面的时候,就将衣服搭在椅子上。
就算两人错开了穿着的时间,还是被个别人注意到两人的衣服是一样的。
“小白,你是向小熊借了衣服穿,还是撞衫了?”唐糖就好似开玩笑似的,手中捧着练习册,靠着邻座的桌子问。
她身边还站着与她关系颇好的张萌婷,眼睛在颜柯俊俏的侧脸上打转,明明没与颜柯说话,却红了脸颊。她是颜柯跳级之后,颇为欢喜的几个女生之一,平日里曾经刻意与颜柯交好,颜柯却是爱答不理的。不过,这并不耽误张萌婷喜欢颜柯,只要颜柯还是这副皮相,还是这么聪明,而且没有女朋友,她就还有机会。
颜柯还在继续整理笔记,头也不愿意抬,只是随意地回答:“我们一块儿买的。”
这个答案让唐糖微怔,抬头看了熊伊凡一眼,见她此时正与丁茗凑到一块儿聊天,耳朵却好似雷达一般支了起来,显然是在偷听。
“你们约会时买的?”
“结伴而已。”
“哦”唐糖拉长声回答,与张萌婷对视了一眼。
张萌婷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不友善地瞪了熊伊凡一眼。她与熊伊凡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她爱美,喜欢收集可爱的小物件,背着娃娃的书包,头发上缠着粉嫩的发带,就连在学校,都会偷偷戴美瞳隐形眼镜。
相比之下,熊伊凡要平凡许多,无论是长相还是其他,如果真的要严格来论,熊伊凡只有人缘好这一点能够赢过其他人。
漂亮的女孩子,女生缘总是不好,这是熊伊凡永远体会不到的烦恼。
齐小松跟着凑到了颜柯身边,从他的椅子上拿起那件外套,穿在身上,紧得就像超人的紧身衣。
“哪儿买的?”齐小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笑呵呵地问,态度很是友好。
“商业城。”
“周末陪我去,我也买一件。”齐小松说着,将外套脱了下来,重新挂回椅子上。
“好。”颜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中午吃什么?”
颜柯与齐小松讨论的时候,张萌婷拉着唐糖也跟着起哄,相约一块儿去买衣服,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周末相约的人越来越多,顺便还预订了KTV与自助餐。
熊伊凡一直气鼓鼓地瞪着齐小松,等齐小松回座位,她才凑过去,在齐小松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这个人讨厌透了。”
齐小松当即不干了,霍地站起,熊伊凡立刻觉得头顶压下了一片乌云,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齐小松有着绝对的高度优势,容易对人造成压迫感,可惜说出来的话一点儿气场都没有:“不许讨厌我,听见没有!”
“讨厌你又怎么样?”
“那样我会生气的,我生气可是很吓人的,我自己都会觉得害怕。”
“哎哟,我好害怕哟。”
“要不这样吧,我周六补课结束,带你去我家店里吧。”齐小松说着,重新坐回熊伊凡身边。
齐小松家里是开健身俱乐部的,里面有很多运动器材,对熊伊凡来说,那里就好像天堂一样。去年过年的时候,齐小松去熊伊凡家里拜年,还送给熊伊凡、丁茗一张VIP年卡,两个小姐妹本是准备搭伴去的,结果丁茗喜欢瑜伽与拉丁舞,熊伊凡偏要跟着去学散打、跆拳道,后来还上了几节教咏春拳的课。
熊伊凡是一个很容易被转移话题的人,所以这一次照例被齐小松拐带着改了思路,顺着齐小松的话说了下去:“今年怎么没给我会员卡啊?”
“等过几天,我给你弄一张。过年那阵搞活动,我跟子涵都没弄到,你小子知不知道那会员卡的价值啊?”
颜柯整理好笔记,回头张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熊伊凡与齐小松谈笑嫣然的模样,场面和谐得不像话。
说来也是,他们两个是这个班级里面出了名的笨蛋情侣,就算是没有确定关系,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就好像历史之中,大家一直默认了纪晓岚是文人雅士,一名忠臣,谁又会深入地挖掘,知晓纪晓岚不过是一名面容丑陋、喜欢挖苦人的酸书生呢?
最后,熊伊凡与颜柯同款的针织衫,发展成为高二(2)班大部分同学都有一件的局面,就连丁茗也被齐小松怂恿着买了一件。偶尔有人问起,都会说:“咦,这是你们班的班服吗?还挺好看的。”
熊伊凡很受伤,她与颜柯第一次穿“情侣装”,都没能单独并肩行走,就一下子变为多人行。
对此,颜柯没有什么表现,依旧是整日里板着一张脸的模样。
一件衣服而已,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