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前,钱多多的最后一个意识是自己铁定就这么过去了,他绝没有想到还能再次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是夜里。钱多多一动不动地躺着,用了很长时间证明自己不是在地狱,然后他坐了起来,这才发觉是一处麦秸堆。
他举目四望,看到黑暗中一座座的麦秸垛,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的是虎狼岭。
如何到的这里,他已经没兴趣弄明白,关键是他觉得这会儿体力还可以。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可以趁着这最后的回光返照,在今夜病发前赶到来生崖。
当那游医告诉他只能活三天后,他就已经决定了,与其让疾病夺取生命,不如到来生崖去死,至少为来生设下希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是一开始钱多多爬到来生涯的跳崖经过。现在衔接起之前的讲述——话说钱多多身体一滚把自己抛出石面,身体疾速下坠,突然他觉得被什么东西托住,瞬间由下落变成平飞。当时他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体验吧,感觉还不错,然后头脑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直觉……
当钱多多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空气里悬浮着许多发光的东西,很诡异,心想,这应该就是地狱了吧?不过他马上又觉得不对劲,不是说下地狱是要受罪的吗?怎么现在感觉暖洋洋的,反而很舒服。还有就是四下望去,既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黑白无常,阎王爷就更别说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下东西似乎在微微起伏,伸手摸了摸,热乎乎的,似乎还有鳞甲……
鳞甲?妈呀!这什么东西?钱多多翻身滑下去,站在岩石上。他看清了,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钱多多双腿发起抖来,心里不住地埋怨老天爷:老子想摔死都不行,非得给安排个生吞活剥……
很快,钱多多发现不对劲,自己那么大动静滑下来,白蟒怎么没一点反应?他后退几步,终于看清,白蟒身上沾满血污,有不下十处大小伤口正血流不止,后尾处还插着几支箭,看起来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自己在山神庙救得白无影儿,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跳崖不死,定是这白无影儿相救。
钱多多壮了壮胆子,慢慢走到白蟒前面……天呐,它的头可真大。不但大,而且漂亮,头顶还长着一对犄角呢,看起来像龙的模样。正入神打量,白蟒的头忽然扬起来,眼睛也缓缓张开,发出橘红色光晕,含糊地低吼着。
钱多多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白蟒虚弱的样子,他马上就不怕了。凭直觉,他认为白蟒的低吼是想表达些什么,可是面对那一串串近乎一样的吼叫,他一筹莫展。
白蟒见钱多多杵着不动,突然卷起尾巴不停地碰他的左手腕。
钱多多一下子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与自己的伤口有关。他慌忙问道:“你是说我的伤口?是说我的伤口吗?”他举起左臂。
白蟒点点头。
“难道你要治疗我的伤口?治疗我的伤?”钱多多问出之后,连自己都不相信。
然而,白蟒点了点头。
“要怎么弄?”钱多多连忙继续问。
白蟒反卷尾巴,用尾尖指指身上流血的地方。
“你让我用你的血治疗伤口?”钱多多惊问。
白蟒叫了一声,不住地点头。
“不行不行,你现在身受重伤,我要赶紧想办法帮你止血才是,怎么能用你的血为自己治疗伤口呢?我钱多多既然敢跳来生崖,就不怕死,白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钱多多弓腰鞠了个躬。
白蟒突然发起火来,头剧烈地晃动着,嘴里发出愤怒的声音。钱多多见状,正要说话,白蟒尾巴霍地伸过来,卷了钱多多,拉回身边,不住地吼叫,仿佛在催促。
钱多多赶紧道歉:“对不起白兄,你别生气了,我治疗便是,治疗便是。”
白蟒这才发出一声缓和的尾音,头缓缓地落在岩石上。
钱多多站的位置是白蟒的腹部,面前的一处看样子是叉伤,正隐隐淌血。他伸出右手中指粘了一些抹在左腕伤口处,立刻感觉到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某种能量顺左臂粗暴地上奔。
钱多多呲牙咧嘴地对白蟒道:“白兄,这不行,不行啊,太疼了!”
白蟒盯着他,拿尾巴不停拍打他的背。
“好了白兄,你别打我了,我抹便是。”钱多多无奈,只好又沾了一些抹上去。这次觉得那能量上行的顺畅了很多,疼痛感有所减轻。
白蟒似乎有点着急,扭起身子来。
钱多多知道它嫌自己太谨小慎微了,笑道:“白兄莫急,兄弟我豁出去了!”话毕,将整个左腕按在了白蟒的淌血处。
左臂之前的能量仿佛产生了吸力,不断地吸着白蟒伤口的血,直到钱多多感觉自己的左臂似乎突然消失。
他赶紧睁开眼睛,看到左臂还好好地长在身上,这才放心地嘘了口气。
“这样可以了吗?”他举起左臂给白蟒看。
白蟒半眯着眼睛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钱多多突然感觉左腕的伤口剧烈发痒,那痒在一瞬间自伤口爆发,直入内脏,直入大脑。他抬起左手,想看个究竟,可是奇痒突然蹿至面部,眼睛抽搐了几下,便一片花花绿绿,什么也看不到了。
钱多多刹那间失去理智,朝着岩石冲过去,欲撞石减轻奇痒的折磨。
白蟒反卷尾巴挡住他,死死将他缠住。
凌乱的叫喊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奇痒终于如潮汐般渐次退去。钱多多的眼睛慢慢恢复视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蟒见他已经没事,这才松开缠缚。
钱多多疲惫地瘫在地上,缓缓举起左手……
“啊!这不可能!”他骤然张大眼睛,不禁惊叫出声。
他看到自己左腕的伤口已经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