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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洋探秘卷(5)

岛民们从一大早就忙里忙外,忙得脚不沾地。

到了晚上,这些鹑衣百结的叫化子简直变得让人不敢认了。

原来,他们每个人的宝贝箱子里都有一套相当讲究的衣服。他们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刮过脸,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地用那早就用不惯了的梳子梳头,没有像现在这样浪费过这么多的肥皂和水,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长久地对着玻璃镜子照来照去左顾右盼了……

破镜片里映出了各种各样的面孔,什么样的都有:有黑得像烟一样发亮的黑人,有眼睛狭长的黄脸皮中国人,有饱经风霜和海盐侵蚀的老海狼,也有耳朵上戴着稀奇古怪饰物的红皮肤印第安人。

然而他们的心思都一样,他们不管是老的、少的,白的、黑的——都在想:“瞧瞧,我长得还真不赖呢!世界上什么事不会有呢!谁又能知道捉摸不定的娘儿们心里看上什么样的呢?”

总之,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梦想被选上当新郎。

舰艇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台子。

晚上9点整,打扮得像个新娘一样身穿白长裙的维维安娜·金曼小姐,在伊达·都德和玛吉·弗洛雷斯的陪伴下,来到了这个高台前。

随着她的出现,人群放开嗓子来了个大合唱。歌唱得极不和谐,在金曼小姐经过音乐训练的耳朵听来,简直可怕极了,然而,合唱者们的热情却无可挑剔。几十条嘶哑干涩的嗓子吼声如雷震得灯笼摇,旗子飘:“光荣,光荣,光荣!”

脸色苍白惊恐,愁眉不展的“准新娘”登上了高高的台子。

期莱顿对她发表了一篇与这个场合完全相宜的演说。他指出法律的“不可动摇性”,那就是每个登上沉船岛的妇女必须给自己选择一个丈夫。

“小姐,您也许会认为这个法律对您是太严酷了。但这是必需的,而且就其本质来讲也是公正的。在这个法律没有出台之前,这个问题总是用武力来解决,追求者们不惜大动干戈,于是,岛民们就像染上瘟疫一样一批批死去……”

这一切倒也许挺合理,但真让金曼小姐这么做就难了。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寻求援助。但是在这些在场的人当中她没看到加特林,甚至也没有看到辛普金斯。斯莱顿发现了她的目光,便微微一笑。

每个求婚者必须弯着腰走近新娘,并等待她回答“是”或者“不”。

准新郎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过去……这一大群人物只是引起了金曼小姐的恐惧、厌恶和鄙视。最后一个登场的是斯莱顿……

但金曼小姐的眼睛只在他身上一溜,便坚决地摇了一下头。

“不!”

“啊哟!这算什么呀!现在该怎么办?”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斯莱顿也气得发疯,但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

“金曼小姐不愿意选我们当中任何人,”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们的法律。我们不得不改变的只是挑选的办法而已。我提议:金曼小姐应该成为我的妻子。如果有谁想从我手里夺走她,那只有一个办法,让我们来较量一下。谁打赢了,她就归谁。”说完,斯莱顿迅即挽起袖子,摆出迎战的姿势。

在默默无言的等待中过了一分钟。

突然,大家哄堂大笑,原来是最早岛民——意大利人朱里奥博科老头儿甩掉了外套,勇猛地向斯莱顿扑了上去。人群立刻把他俩围在当中。看得出来,博科当年是个挺不错的拳击家。他非常巧妙地击中了斯莱顿几拳。到第三个回合时,他甚至给了斯莱顿下颚骨相当厉害的一拳,与此同时,他的胸部也受到沉重的一击,一下子跌倒在地。他被击败了。

紧接着他之后,又走出一个追求者——伊朗人奥加拉。这是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小个子,是个公认的优秀拳击家。

战斗又重新激烈地进行下去。但同样身强力壮的斯莱顿始终镇定、有条不紊地应战,很快就打败了这个对手。奥加拉身上淌着血,躺在地上,张口啐出了被打掉的牙齿。

再没人敢当第三个竞争对手了……

斯莱顿取得胜利,他走近金曼小姐,向她伸出了手。金曼把身一闪,紧紧抓住了都德·特尔尼普老妈妈的手。

生死搏斗

加特林正坐在黑暗的禁闭室里,思考着自己的处境。这时,有人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加特林先生!是我呀,阿里斯蒂德·都德·特尔尼普……您身体怎么样?”

“谢谢您,特尔尼普。您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是晚上,加特林先生,甚至也可以这么说,是个非常隆重的夜晚。金曼小姐要给自己选丈夫啦……岛屿上的所有单身汉都去参加仪式了。只剩下我和弗洛雷斯两个已婚的人。所以我们俩就得来值班:叫我看着您的牢房,而弗洛雷斯看着辛普金斯。”

“听我说好不好,特尔尼普先生,给我把门开开吧。”

“如果能这样做的话,我将感到非常高兴,可惜我不能。我害怕呀。您还不了解斯莱顿这个人,他会把我捶成肉饼,扔到海里去喂螃蟹。”

“您不要怕,特尔尼普。我向您保证……”

“不,不,无论如何门我是不开的。不过,哼哼……”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您自己从这儿溜之大吉,那就跟我毫不相干了……”

“我从哪儿能跑出去?”

特尔尼普把声音压低得像是咬耳朵了:“就在这舱房左边的角落里,在一个较高的地方,有一个像猫洞一样的出人口,上面挡着一块小胶木板。您只要把那小木板掀一掀,行啦……而对面就是一辛普金斯,顺便提一句……”

特尔尼普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加特林就急忙用手在墙壁上摸索开了,他找到了那块小木板,立即把它掀开。一线光透进了禁闭室,加特林用双手扒着向上爬,钻过狭窄的小窗洞,爬到了半明半暗的走廊上,从这儿可以通到甲板上。对面墙上也有这么一个小窗洞,也是用胶木板堵着,辛普金斯会不会就关在那儿呢?加特林拽下胶木板,果真很快就看到满脸惊讶的辛普金斯从窗里往外探头探脑的。

“快点儿从这儿爬出来!鬼知道怎么会搞成这样!我还得从监狱里往外救我自己的狱卒!瞧瞧,您怎么这么笨哪!抓住我的手!使劲!行啦!走吧。”

加特林在辛普金斯陪伴之下走进“选婿”大厅时,正好赶上斯莱顿向金曼小姐伸出手去。

舱里一阵骚动,接着大家都不吭气儿地等着瞧。

加特林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使在场的人都感到,一场好戏就要开场。

“选婿为什么停止了?”加特林站在大厅门口高声问道。

斯莱顿浑身一震,脸上也令人难以觉察地痉挛了一下,但只一霎那问他就控制住了自己。他向加特林转过身来,平静地指着金曼小姐说:

“您来迟一步。依照法律,她将成为我的妻子了。”

“我反对。您非法剥夺了我和辛普金斯的自由,并把我们排除在候选人之外。”

“没什么可说的……”

这时,人群却骚动起来。他发现,斯莱顿既有他的一帮子死党,也有不少对头。这些人大喊大叫,要求让刚来的人重新参加“竞选”。

“好吧!”斯莱顿叫道,“那就把我们的竞争再往长里延延!”他攥起了拳头,冲着加特林的面孔一举:“愿意较量一下吗?”

“我甚至是坚持这样做呢!”

人群大乐,“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这场战斗看来会相当激烈火爆。

“到甲板上去!到甲板上去!”许多声音喊道。

所有的人都上了甲板。人们围了个圆圈。两个敌手扒下外衣,挽起衬衫袖子。博科老头儿自告奋勇当了裁判。全体岛民都屏住呼吸注视着两个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按照规定的信号,两人同时在圆圈中心会合。加特林开始猛攻。而斯莱顿稳扎稳打,好像有些萎靡不振似的抵挡着。

人群当中议论纷纷。瞧得人了迷的人们对拳击手开始用“你”来称呼了。

“你得省着点儿劲儿,加特林!你瞧,斯莱顿是想把你力气消耗完,然后一下子结果你!”

“光着急不抵事!”

“斯莱顿要赢啦!好样的,我们的格斯!哇哈,这一拳真来劲儿……”

战斗进行得越是激烈,两派的敌对情绪越是清楚地表现出来。他们不知不觉地分清了界线:“斯莱顿派”已经靠后站了。人们看得是如此过瘾,他们不由自主地模仿着拳击者的一个个姿势动作,就好像跟着芭蕾舞教师学芭蕾,亦步亦趋。

加特林最初一段时间里的确是很急躁,他的神经过于紧张。吃了几次亏之后,他就打得比较冷静了。而弗格斯·斯莱顿在挨了对方几拳之后却急躁起来。现在,他们神经的紧张程度已然相等。观众可以评判一下双方各自的战斗特点了。

斯莱顿的体力较强,体重也占了便宜。加特林动作却异常灵敏迅速。斯莱顿很少进攻,但打出去的拳头非常有分量。而加特林常常是用一连串出其不意的攻击打乱对方的阵角。战斗不分胜负,博科发出了暂停的信号。“斯莱顿派”搀着弗格斯,让他坐下,替他脱去衬衫开始用毛巾使劲给他按摩。而另一派则同样体贴人微地围住了加特林。

暂停之后,战斗重新开始,这回打得更加残酷。观众紧张的情绪达到了顶点。若在旁观者看来,这场拳击不是在两个人当中进行,而是全体岛民都在打:所有的人都在重复着两个搏击者的动作,或进或退,或起或蹲……一会儿闪身躲避,一会儿锤拳出击,向看不到的敌人肚子上顶过去……

战斗即将结束,这一次的形势明显对加特林不利。

斯莱顿看来有使不完的劲儿。也不知他打身体里的哪一部分调动出来潜在力量,正在势不可当地一下接着一下地凶猛出击。加特林的左眼瘀了一大块血,肿了起来,嘴里“滴滴答答”往外淌着鲜血。他有好几次就像昏死过去似地倒在地上,但又以非凡的意志重新站立起来,承受着新的打击。斯莱顿派已经狂吼乱叫着欢呼胜利了。

但是,加特林突然之间聚集了全身力量向斯莱顿扑去,狠狠地往他下巴骨一击,打得斯莱顿头向后一仰,“扑通”一声跌倒在甲板上。但是,他又艰难地爬起来,开始防守,他一步步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船舷边上,想赢得几秒种,缓过气儿来好重新进攻。但加特林就像个疯子一样,大瞪着几乎失去理智的右眼,将斯莱顿逼到船舷边,用尽全力地在他鼻梁上给了可怕的一拳。斯莱顿四脚朝天,飞到了船舷外头。

害怕和高兴的叫声,幸灾乐祸地挖苦、嘲笑和掌声吵成一片。

“斯莱顿派”的人赶忙从绿色马尾藻的包围中捞起他们被击败的偶像。当斯莱顿爬上甲板时,又爆发出一片喊叫和嘲笑声,算是对他的欢迎。他全身水淋淋的,横七竖八地缠满了马尾藻,活像一具在水里泡了整整一昼夜的死尸。他的脸肿得高高的,沾满了血迹。尽管如此,他还是极力做出一副不失身份的样子。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加特林跟前,向他伸出了手。

“您赢了!她是您的啦!”

加特林的回答却使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不,她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想过通过暴力硬要当她的丈夫,我动手只不过是为了教训您一下!”

人群静下来,瞧着下一步会出什么事。斯莱顿气得满面通红。

“他妈的!这事还有完没完哪?够了!金曼小姐!作为岛上的总督,我建议您立即做出选择,要么我就下令抽签!”

“抽签!抽签!”人群叫喊起来。

金曼小姐战栗了一下,迟疑地朝加特林走过去,向他伸出了手。

“终于有了结果啦!”斯莱顿酸溜溜地微笑着说,接着走到金曼小姐面前,向她表示祝贺。

“金曼小姐,”加特林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您完全是自由的,我决不会向您提出任何要求。我不敢想象,您把自己的命运和……一个罪犯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他声音更轻地又补上一句。

秘密抢修潜水艇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一连两个昼夜整个岛屿都被浓雾笼罩着。黑暗中特尔尼普警告道:

“这些该死的木板老是‘吱吱’响!别跌倒了,加特林先生!来,抓住我的手。我熟悉这条路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头一样。要知道,我在这个岛的‘通道’上已经逛悠了20个年头了。时光过得真快啊!都20年啦!”

可以听得见水面上有鱼儿打水花的声音,有时还能听见好像什么人的叹气声以及从货舱深处传来老鼠“唰啦唰啦”抓挠着找粮食的声音。两个人慢慢地摸索着向前挪动。不时传过来一阵阵像是呻吟的声音。“苦一啊,苦一啊。”远远听起来就像是猫头鹰的嚎叫声。

“这是什么?”加特林惊慌不安地问。

特尔尼普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鬼知道它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一到夜里就这么鬼哭狼嚎的。我们这儿有人说,这是死人的鬼魂在暗中转悠,叫唤。我是不相信这些胡说八道的。还有的人认为,这是在这个地方生活着的一种什么海生动物。”

加特林提起了那天夜里,他们那条轮船的甲板上也去过一个显然是生存在深海里的怪物。

“一切都是可能的!”特尔尼普答道,“但也不排除这只是您的幻觉。在这里的海面上,这种害人的浓雾会把人搅得昏头转向。”

“但是甲板上那些痕迹呢?我们三个人都看到了!”

“可能吧……还是让我们坐下来歇口气吧,加特林先生。唉,我这该死的气喘……”

他们便在一艘老式轮船的甲板上坐下了。

“现在已经快到了,再过一条帆船,两艘巡洋舰,还有一艘明轮小火轮,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您自己来过这条潜水艇吗?”

“来过不止一回啦,还和那个坐着这艘潜水艇来的德国水手聊过天呢。他是去年才得上坏血病死的。我当然不是专家,但那水手肯定地告诉我,艇上所有的机器都完好无缺,肯定能开起来。”

“斯莱顿知道吗?”

“我想他是知道的。他还打算用这条潜艇把您送到亚速尔群岛去呢。”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利用它离开这个死岛呢?”

“这事有人悄悄议论过,说陆地上,绞架老早就等着他了。这么一来,沉船岛就成了最适宜他待的地方了,谁也不会到这儿来找他。可我呢,我巴不得长上对儿翅膀打这儿飞走!斯莱顿这家伙说一不二,蛮不讲理。他简直就把我们当奴隶。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挨嘴巴子,只能光吃鱼!而我又是那么爱吃……唉,哪怕只让我再吃一顿像人吃的饭也好哇……”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各自想着心事。

自从加特林打赢斯莱顿,从他手中夺走金曼小姐之后,加特林就注定是“死路一条”了,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斯莱顿等待的不过是时机,他不但要宰掉自己的情敌,而且要使自己置身事外,不让金曼小姐对自己怀恨在心。加特林想保住性命,只有逃跑一条路,但不可能从这稀粥似的马尾藻中划出去。特尔尼普给他出了个主意,用那艘德国潜水艇逃走。

逃跑的准备在秘密地进行着。

参加密谋的除加特林和特尔尼普之外,还有金曼小姐、辛普金斯、特尔尼普的妻子和三个稍稍懂得一些机器的水手。要做的工作只是把潜水艇收拾一下。

“行了吧?咱们走吧!”他俩又动身了。

潜水艇的确还相当完好。只是有的地方生了点儿锈,有的东西需要修一修。但全部最主要的机器都完整无缺。甚至还有一部无线电收发报机。

修理工作开始了。工作进展得很慢。因为活儿得在夜里干,还得极其小心地从有卫兵放哨的总督府绕过去,而且天亮前一小时就必须回到原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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