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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士:刺客亡命的理念(2)

使者赍书渡江,被防江将士所获,解赴孙策处。策观书大怒,斩其使,遣人假意请许贡议事。贡至,策出书示之,叱曰:“汝欲送我于死地耶!”命武士绞杀之。贡家属皆逃散。有家客三人,欲为许贡报仇,恨无其便。

一日,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之西山,赶起一大鹿,策纵马上山逐之。正赶之间,只见树林之内有三个人持枪带弓而立。策勒马问曰:“汝等何人?”答曰:“乃韩当军士也。在此射鹿。”策方举辔欲行,一人拈枪望策左腿便刺。策大惊,急取佩剑从马上砍去,剑刃忽坠,只存剑把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应弦面倒。

那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大叫曰:“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策别无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战不退。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

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孙策大叫:“杀贼!”程普引众齐上,将许贡家客砍为肉泥。看孙策时,血流满面,被伤至重,乃以刀割抱,裹其伤处,救回吴会养病。后人有诗赞许家三客曰:“孙郎智勇冠江湄,射猎山中受困危。许客三人能死义,杀身豫让未为奇。”

却说孙策受伤而回,使人寻请华佗医治。不想华佗已往中原去了,只有徒弟在吴,命其治疗。其徒曰:“箭头有药,毒已入骨。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

昔日刺杀孙策的人为许贡的门客,名叫许昭,亦为盛宪党羽。前任吴郡太守为盛宪,许昭任职于吴郡;后任吴郡太守为许贡,许昭任职于吴郡。许贡被孙策所杀,故许昭为主报仇,暗杀孙策,演义的诗中,也提到了以“事后豫让”知名的豫让的事迹,与后者相比,许昭等人拼死行刺,重创勇武冠绝江东的孙策,确实比豫让更有效果。事后,孙策、孙权两代对江东土著士族的猜忌和仇视,就是此次刺杀的一大后果。

理念可以放弃行刺

但如果刺客不是“知己者”,甚至他的“知己”更有旁人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通过看《晋灵公不君》和《赵盾弑君》,我们可以看到“理念”对于行刺成功与否的重要:

晋灵公是一个暴君,赵盾是一个忠臣,后者对王上的倒行逆施多有劝谏,但灵公不改。于是赵盾多次进谏。晋灵公越来越厌恶他,终于派刺客鉏麑去暗杀他。鉏麑大清早赶去,看到卧室的门已打开了。赵盾已穿戴整齐准备上朝,由于时间还早,坐在那里打瞌睡。

鉏麑退出来,感叹地说:“不忘记恭敬,真是百姓的主啊。杀害百姓的主,就是不忠;不履行国君的使命,就是不守信用。在这两者之间只要有一种,都不如死了。”便撞死在槐树上。

晋灵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假装请赵盾赴宴,在殿堂里暗藏武士杀害赵盾。陪同赵盾去的车右卫士提弥明觉察这一阴谋,赶忙登上朝堂对赵盾喊道:“臣下陪同君主饮酒,超过三杯就不合礼节了!”说罢,就把赵盾扶下堂来。

赵盾会意,随其急步下堂。灵公立即放出恶狗去咬赵盾,提弥明徒手搏击猛犬,把它打死了。赵盾说:“不用人而使唤狗,即使凶猛,又顶得了什么?”一面搏斗,一面退出宫门。这时,埋伏在宫殿里的武士全都出来围杀赵盾,提弥明战死。只因围杀赵盾的武士中出了一个倒戈者,才保护赵盾脱险。

这位反戈救赵盾的武士,原来是赵盾曾在首山(即首阳山,今山西永济县东南)地方打猎时,所救的一个快饿死的人。当时,赵盾在一棵浓荫的桑树下休息,见一人躺倒在路旁,于是问他生了什么病?回答说已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赵盾于是给他大馒头一个,该人仅吃一半,留一半。问其缘故,方知其家中还有老母,也有三日未进食。赵盾”素仁爱人”,于是送了他一些食物和肉,并给他一百枚钱。此人后来做了灵公的卫士,所以在赵盾生死关头,能挺身而出解救赵盾。

此人名叫灵辄,为晋国著名侠士。灵公处心积虑谋杀赵盾,赵盾在国内无法容身,准备逃往国外,未逃出国境,他的族弟赵穿将昏庸的灵公杀死在桃园,立襄公弟黑臀为君,是为成公。赵盾复返,仍任国政。

一位君主要杀臣下,不惜动用刺客,实在可以推定灵公是一位众叛亲离的独夫,这样的家伙,死在自己的家门口,都没有人为他护卫和复仇,他所使用的“阴谋”,就彻底失去了信任和托付的重量,他的心腹都纷纷背叛他,所以只能是有因他而死的人,而没有为他而死的。

下面再看看几种不同类型的刺客亡命理念。

雷伊刺杀马丁·路德·金

谋杀美国著名黑人人权运动家马丁·路德·金的,并非一个狂热的白人种族主义分子,而是一个傻瓜。他名叫詹姆斯·厄尔·雷伊。

来自雷伊的父亲的讲述证明,少年雷伊是个十足的老实笨拙的男孩,学习成绩一塌糊涂。青年时期的雷伊依然是个智力不开窍的老实鬼,被送到德国服兵役,因为智商太低,军方以”不适合服役”的理由把雷伊提前赶回来。

1968年4月4日,雷伊躲藏在马丁·路德·金下榻的洛兰饭店对面的汽车旅店里,在马丁现身阳台一瞬间突然射出一发子弹杀害了他。遭到逮捕后,雷伊被判徒刑,并在狱中服刑。但他笨头笨脑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他曾几次想越狱,但他不像其他越狱的人那样拼命往外冲,而是藏身在监狱里的某个角落,不让别人发现。

有次他藏身在天花板上很多天,正当大家都以为他真的逃出去了时,他在天花板上饿得实在不行,只好扯动警报器,让人家救他下来。

1998年,年逾七十、身患肝癌的雷伊去世。

枪杀约翰·列侬的那个“杀手”也未尝不是如此:这个生活得很失败的人,突发奇想,试图用夺取眼前这位名人、成功者的生命,以证明命运是不可预测的,也是没有决定力量的。在强调个人意识的西方社会,这样的思维方式造就的刺客还有很多,如为引起影星朱迪·福斯特注意而刺杀美国总统里根的刺客,也是这方面的例子。

阿米尔刺杀拉宾

伊加尔·阿米尔刺杀拉宾时只有25岁。他的父亲是犹太法律学家,母亲是幼儿园的老师。在外人眼里,他从小就养成了知礼、守法的好习惯。但是,阿米尔成人后却成为一个极端的犹太复国主义分子。

1993年8月拉宾和阿拉法特签署《奥斯陆协议》,这使以色列右翼分子对他极端仇视,从那时起就准备暗杀拉宾。

1995年11月4日,阿米尔乘拉宾在发表讲话之际,将罪恶的子弹射入了他的体内。拉宾在被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逝世,而阿米尔也当场被逮捕,被判处终身监禁,如今仍在监狱中服刑。

3.有义气而无是非的勇士

很多时候,人们认为刺客是“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勇士,但是事实往往并非如此。

因为刺客是一群威胁他人,特别是权贵的生命安全的“不安定分子”,所以他们大多数都居无定所、生活窘迫,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旦有人赏识他们、信任他们、帮助他们,他们也就喜欢予以报恩,把义气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把是非、对错放在首位了。

充当政治谋杀者的刺客,对他们而言,他们要帮助的人,和他们要刺杀的人,都是政治场中的,双方都没有什么正义,有的只是暂时的胜负和荣辱。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还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牵扯进来,主动担当政治斗争的棋子,这就是他们的“义气”思想在作祟了。

知恩图报的糊涂勇士

被大史学家司马迁十分看重的古代刺客聂政,就是这种有义气而无是非的“勇士”。

聂政是轵邑深井里人。他因杀人躲避仇家,和母亲、姐姐逃往齐国,以屠宰牲畜为职业。

濮阳严仲子侍奉韩哀侯,和韩国国相侠累结下仇怨。严仲子怕遭杀害,逃走了。他四处游历,寻访能替他向侠累报仇的人。到了齐国,齐国有人说聂政是个勇敢之士,因为避仇人躲藏在屠夫中间。严仲子登门拜访,多次往返,然后备办了宴席,亲自捧杯给聂政的母亲敬酒。

喝到畅快兴浓时,严仲子献上黄金一百镒,到聂政老母跟前祝寿。聂政坚决谢绝,严仲子却执意要送,聂政辞谢说:“我幸有老母健在,家里虽贫穷,客居在此,以杀猪宰狗为业,早晚之间买些甘甜松脆的东西奉养老母,老母的供养还算齐备,可不敢接受仲子的赏赐。”

严仲子避开别人,趁机对聂政说:“我有仇人,我周游好多诸侯国,都没找到为我报仇的人;但来到齐国,私下听说您很重义气,所以献上百金,将此作为你母亲大人一点儿粗粮的费用,也能够跟您交个朋友,哪里敢有别的索求和指望!”

聂政说:“我所以使心志卑下,屈辱身份,在这市场上做个屠夫,只是希望借此奉养老母;老母在世,我不敢对别人以身相许。”严仲子执意赠送,聂政始终不肯接受。

重义气轻是非的刺客

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去世,安葬后,直到丧服期满,聂政说:“唉呀!我不过是平民百姓,拿着刀杀猪宰狗,而严仲子是诸侯的卿相,却不远千里,委屈身份和我结交。我待人家的情谊是太浅薄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和他对我的恩情相抵,而严仲子献上百金为老母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是这件事说明他是特别了解我啊。贤德的人因感愤于一点小的仇恨,把我这个处于偏僻的穷困屠夫视为亲信,我怎么能一味地默不作声,就此完事了呢!况且以前来邀请我,我只是因为老母在世,才没有答应。而今老母享尽天年,我该要为了解我的人出力了。”

于是,他赶到濮阳,见到严仲子说:“以前所以没答应仲子的邀请,仅仅是因为老母在世;如今不幸老母已享尽天年。仲子要报复的仇人是谁?请让我办这件事吧!”

严仲子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说:“我的仇人是韩国宰相侠累,侠累又是韩国国君的叔父,宗族旺盛,人丁众多,居住的地方士兵防卫严密,我要派人刺杀他,始终也没有得手。如今承蒙您不嫌弃我,应允下来,请增加车骑壮士作为您的助手。”

聂政说:“韩国与卫国,中间距离不太远,如今刺杀人家的宰相,宰相又是国君的亲属,在这种情势下不能去很多人,人多了难免发生意外,发生意外就会走漏消息,那就等于整个韩国的人与您为仇,这难道不太危险了吗!”于是谢绝车骑人众,辞别严仲子只身去了。

他带着宝剑到韩国都城,韩国宰相侠累正好坐在堂上,持刀荷戟的护卫很多。聂政径直而入,走上台阶刺杀侠累,侍从人员大乱。聂政高声大叫,击杀几十个人;接着他毁坏自己的面容,挖出眼睛,剖开肚皮,就这样死了。

生命意识的泛化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陈列在街市上,出赏金查问凶手是谁家的人,没有谁知道。于是韩国悬赏征求,有人能说出杀死宰相侠累的人,赏给千金。

过了很久,仍没有人知道。聂政的姐姐聂荣听说有人刺杀了韩国的宰相,却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全韩国的人也不知他的姓名,陈列着他的尸体,悬赏千金,叫人们辨认,就抽泣着说:“大概是我弟弟吧?唉呀,严仲子了解我弟弟!”她于是马上动身,前往韩国的都城,来到街市,死者果然是聂政,就趴在尸体上痛哭,极为哀伤,说:“这就是轵邑深井里的聂政啊。”

街上的行人们都说:“这个人残酷地杀害我国宰相,君王悬赏千金询查他的姓名,夫人没听说吗?怎么敢来认尸啊?”

聂荣回答他们说:“我听说了。可是聂政所以承受羞辱混在屠猪贩肉的人中间,是因为老母尚在,我还没有出嫁。老母享尽天年去世后,我已嫁人,严仲子从穷困低贱的处境中把我弟弟挑选出来结交他,恩情深厚,我弟弟还能怎么办呢!勇士本来应该替知己的人牺牲性命,如今因为我还活在世上的缘故,他重重地自行毁坏面容躯体,使人不能辨认,以免牵连到我,我怎么能害怕杀身之祸,永远埋没弟弟的名声呢!”

整个街市上的人都大为震惊。聂荣于是高喊三声“天哪”,终于因为过度哀伤而死在聂政身旁。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说:不单是聂政有能力,就是他姐姐也是烈性女子。

假使聂政果真知道他姐姐一定要越过千里的艰难险阻来公开他的姓名,以至于姐弟二人一同死在韩国的街市,那他也未必敢对严仲子以身相许。严仲子也可以说是识人,才能够赢得贤士啊!

4.最后的手段:自杀式刺杀

随着时代的演进,虽然刺杀的手法越来越多,刺杀者的能力越来越强,越来越专业,但重要人物保护自己的手法也越来越先进和有效,所以从山中老人的时代开始,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自杀式袭击者,与普通的行刺不同,自杀式袭击不需要考虑退路和泄密,所以威胁性更大,更防不胜防。

但是,自杀式袭击对于刺客要求是不能在乎自己的生命和家族,所以他们一般都背负复仇或宗教的理念,做殊死一搏以求一逞。

自杀式的刺杀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刺客只求杀死对手而不计退路,这也是大部分“死士”的行刺结果,这一种可以称之为“视死如归”,如专诸、荆轲、张文祥的从容赴死;另一种是以自杀式袭击为一种精神战术,刺客不仅以干掉目标为唯一目的,更想凭借自杀式同归于尽的惨烈景象,给目标所在利益集团和拥护者以强大的精神冲击和震慑,以达到本方阵营的深层次目的。

甘地家族是印度独立史上至关重要的显赫家族,四代人都冲上政坛,领袖群伦。然而,在印度这样一个诸多矛盾错综复杂的大国,一个伟大家族和若干家族政治家的存在,对于很多利益集团而言,是打破了他们的“平衡”,断绝了他们的前路,所以,甘地家族的代表政治家不断面临遭到暗杀威胁的厄运。

但是,甘地家族殉道者的崇高传统,仍使得一代代家族精英前仆后继。最终,刺杀者开始以自杀式的刺杀,试图在精神上摧垮这个悲壮的家族。

甘地遇刺

1948年,面对印度和巴基斯坦关于克什米尔问题的决裂、面对国内锡克人与穆斯林之间的严重对立,年迈的斗士甘地毫不屈服,他说,如果我的条件得不到满足,我就绝食而死。

甘地解释说,这次绝食的目的,旨在“祈祷诸神纯洁大家的心灵,清除所有人之间的纷争。印度教徒、锡克教徒和穆斯林必须下定决心,要兄弟般地在这个国家和睦相处。”

甘地的绝食使周围亲近的人焦虑不安。数月来,他的体力已明显下降,肾功能减弱,血压急剧上升。绝食才过去一天,甘地的体重就下降了1公斤。

这天,新德里城的街头出现了小规模游行队伍,呼吁各教派和睦亲善,以拯救甘地的生命。与此同时,一封来自巴基斯坦的电报告诉甘地说:“这里每个人都希望知道如何才能拯救圣雄的生命。”

在各清真寺,大群的善男信女为甘地的生命祈求真主;在闺房深处,穆斯林妇女们吟诵古兰经,默默祝愿为印度穆斯林伸出友爱之手的年迈的印度教徒继续活在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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