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彩花园A座2602室昨晚被盗。
先是保洁员发现的。2602室的防盗门从早晨到中午一直虚掩,她觉得不对,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里面没反应。她赶紧叫值班保安,保安来后使劲敲门,仍无反应。他马上给保安经理丁宝非打电话,对方关机。保安不敢耽误,赶紧打电话给物管公司刘总。刘总接电话后很快赶到现场,并吩咐保安尽快把丁宝非叫来。等丁宝非赶到时,刘总带着几个保安已进入2602室。刘总怕业主出事,人命关天,也就顾不了许多。
装潢得富丽堂皇且不失典雅的客厅和居室一片狼籍,主卧衣柜里的保险箱被撬开。看见丁宝非进来,刘总狠狠地瞪他一眼,叫他赶紧向派出所报案。一会儿来了两名民警,进屋进行现场拍照。因主人不在,不知失窃何物,无法作笔录。
盗贼是用特殊工具将防盗门撬开的,手段极其高超。从作案技巧看,盗贼肯定是训练有素。昨晚是丁宝非和孙在兵值班,刚才关机正是在补睡。他不时向刘总唠叨昨晚的失职。刘总心绪很坏,几次不满地瞪着他,但又不好说什么,在没弄清缘由之前,谁都不好责怪。
送走了民警,刘总到监控室打开昨晚的监控录像,发现凌晨一头戴礼帽、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匆匆从2602室出来进了电梯。在电梯里,中年男子用报纸遮挡了头,无法辨识面孔。中年男子从电梯出来后,很从容地走出了A座大门。整个过程足有七分钟。
刘总问:“这段时间你们到哪?”
丁宝非低下头,打着哈欠,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轻轻答道:“出去透了会儿气。”孙在兵大气不敢出,喃喃地:“我去了趟卫生间。”
刘总训斥道:“多次交代你们,监控台前任何时候不要离人。这是明知故犯,要承担一切后果。”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当上保安才几个月的孙在兵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清楚此事的后果,业主一旦找麻烦,自己会被罚得一无所有。他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丁宝非拍拍他的肩,安慰说:“男子汉要经得起风浪,大不了走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如业主找麻烦,一切由我负责。”孙在兵感激地望着他,想起前几天接到母亲在医院住院要寄钱的电话,正在苦恼时,也是他动员几位兄弟一起凑了两千元才解了燃眉之急。“丁哥,谢谢你。”孙在兵停止了哭泣。
两天后,2602室主人柏筱回来。当她的红色宝马晚十二时出现在A座,值班保安告之其家被盗的消息时,她顿时花容失色,如遭炸雷,跌跌撞撞地往电梯里冲。家门口已安排保安二十四小时守护。柏筱推开保安夺门而入。她首先想到的是保险箱里的存折,一看,傻了眼,所有存折和房产证全没了。她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醒过来。这时,得到通报的丁宝非不请自进,首先问她少了什么。柏筱圆睁一双杏眼怒视他,许久不吱声。丁宝非也用困惑的目光盯着她,观察她的变化。两人一直僵持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柏筱无声地摇摇头,算是对丁宝非的回答。柏筱痛苦和无奈的表情被丁宝非一清二楚地看在眼里。他心里也在犯嘀咕,担心她说出什么,否则不好收场。
丁宝非说:“已报了案,现场也拍过照。民警说等你回来,到所里去做个失物笔录。”
柏筱慢慢站起来,一脸苍白,身子还在发抖,怒吼起来:“找他们有什么屁用。你们这些保安吃屎呀,什么安全系数一流,他妈的全是放屁。”
丁宝非马上惶恐起来:“对不起,是我们失职。一出事,就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谁都不愿发生这种事,我们已感到痛心。防盗门明天就派人修好,请你放心。民警说了,你回来一定要去趟所里,否则我们不好交差。”
柏筱听不进他的唠叨,很烦躁地向他挥挥手,下了逐客令。她才不相信这些警察,有多少盗窃案件能破?到他们那儿,没事都会弄出事来。她没好气地吼道:“你们交不交差干我屁事,我只找你们。”少几件衣服和几万元钱其实无所谓,关键是她的存折和房产证没了。好在都设置了密码,到了盗贼手上也是废纸一张。房产证盗贼拿去根本无任何用处。而存折和房产证的事是不可告人的,让警察一干预,麻烦就大了,只有息事宁人。
丁宝非走后,柏筱踢掉脚上的鞋子躺在沙发上,心绪又乱又烦,拿出手机拨了齐明松的电话,待对方还没响时又立即关上。她顿时想起两人的约定,也许他已关了机。存折上的数额有一千二百万,房产证有七套。她后悔没听齐明松的话,如果分散存放,就不至于全暴露,都怪自己太相信了虹彩花园的牛皮广告。“盗贼行窃的目的是什么?”她展开充分的想象。时下有不少小偷窃物到手后都把存折扔掉,也有个别恶作剧,将存折寄到纪委,结果弄出大贪官来。如此就害了明松,也把自己搭上。想到此,冷气从她脚底直往上蹿,全身冷飕飕。她马上坐了起来,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愿小偷放她一马。她又突然想起床头柜里存放了一万块钱。善良的人都如此考虑,现在小偷多如蝙蝠,常常夜里光顾居所。小偷一旦进入,没有收获就大发淫威,闹你个天翻地覆。为了破财消灾,只好留一点甜头给毛贼。她拉开床头柜一看,一万块钱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柏筱此时更傻眼了,血往头顶上冲。盗贼行窃的目的看来很明显,完全是冲着她的存折和房产证来的。不要钱物,却要存折和房产证,显然不是一般小偷。她脑子忽然麻胀起来,神情恍惚地拨了齐明松的手机,对方已关机。又拨宅机,半天,话筒里传来一声懒懒略显烦躁的女音:“谁呀?深更半夜的。”柏筱握着手机大气不敢出,等待齐明松的声音。见没反应,对方骂了句:“神经病。”就搁了话筒。
柏筱知道明松妻的厉害,不甘示弱地对着手机大声回骂一句:“你才神经病。”把手机狠狠地摔在沙发上,打着赤脚发疯般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口里不停地嘟囔着:“男人真不是东西,不是东西。才回来就跟女人做鸳鸯梦。”想着一定要与明松接通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拨通了齐明松的宅电。响了一阵后终于传来了齐明松浑厚的声音:“你好!”齐明松接任何电话都是这么彬彬有礼。柏筱急迫地报告情况,没等说完,齐明松打断她:“有事明天到办公室谈。没规矩。”就放了电话。
一句“没规矩”,使柏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知道今晚犯规了,明天又得挨一顿臭骂,责怪自己自控力差。齐明松很在乎自己的原配,虽然妻子蛮横、刁泼,既出不了厅堂也下不了厨房,但从不嫌弃,处处相敬如宾。柏筱多次问他何因?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真正懂历史的人都知道,男人再发达也不能嫌弃糟糠之妻。这是铁律。何况她一家在我成长时期有恩于我。”柏筱哑然,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位真正的男子汉,男子汉中的男子汉。他很男子汉的风格体现在很多方面,如沉稳、大气、豪放、睿智、负责任、敢想敢干等,真正吸引她的还是他过人的胆魄。
7年前,21岁的她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到老家中学当教师。那是一所远离喧嚣、四面环山、交通阻隔的贫困中学,业余生活极其单调,晚上除了观看几个雪花点的电视频道外无事可干。父母务农,她没有一点社会背景,能分配到中学任教还多亏了舅舅的四处疏通。称得上校花的她在校时是众多男生追求的对象,当她在毕业前夕把一切交给自认为能托付终身的他后就铸成了大错。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李强压根儿就不是为了爱,当得到她的一切后,就很轻松地向她扬扬手,似乎她是一块随人可用的抹布。那时她曾有过死的念头,后来是室友反复劝她别把爱当一回事,说现在是性的年代,等有了爱的时候都成老太婆了。清醒后看看周围,果真没成几对,都没事儿似的握手道别,还玩笑说今生做不了夫妻来世再做夫妻。李强恋前信誓旦旦地帮她落实工作也自然成了泡影。孤助无望的她只能背着行囊走进大山。过了半年多囊中羞涩、生活贫乏的日子,她向校长递交了一纸辞职报告,坐上了驶往深圳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