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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石头和他的鱼化石

小石头、二胖和水秀,他们仨儿是光屁股长大,好似一个人。

他们家住在辽西朝阳村,门前有一条弯弯的河,水不算深,房后是座山。每天放学后,从山腰的石洞里拣些石片,没事打水漂玩,看谁打得远,水漂多,谁就是冠军。小石头最小,不到10岁,刚上三年级,可他玩得最棒,花花样也最多,二胖、水秀给他提供石片,看他表演。他一气能打二三十块,小胳膊抡酸了,玩腻了,就往树荫下一躺,扯闲篇。

小石头手不闲着,仍旧摆弄着石片,突然眼睛在大石片上定格了,“你们快来看呀,这是谁画的画呀?”

二胖一把抢过来,看着石片大声嚷道:“马蛇子。”

“不,是蜘蛛。就是蜘蛛。”水秀撅着小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是鱼。”小石头瞪着小眼睛,双手叉腰,脑袋梗梗着,连说几个“鱼、鱼、鱼。”

三个小家伙儿,像打架似的,吵闹了小河,吵飞了小鸟。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戴眼镜的陌生人站在他们身边,眼睛盯着小石头手里那块石片,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朋友,你手中拿的是啥,能叫我看看吗?”小石头心里犯了合计,他是什么人?他为啥要看它?他没理他,双手护着石片,惟恐怕人抢去似的。

那个陌生人,四十上下岁,左脸上有块黑痣,像个大苍蝇落在脸上,好恶心人。“小朋友,我是县教委的,不认识我了,上次你们开学,我还讲话了呢?”他以为山里的孩子好唬,没承想,碰到砬子上了,根本不吃这一套。小石头眨动那双小眼睛,小声问道:“叔叔,你是教委的,一定认识我们校长,知道他姓啥吗?”那个陌生人愣住了,瞅了瞅小石头,“怎么,这还用问。”他嘴里说着,眼睛却往石片上使劲。没等他来抢,小石头早有准备,他往后一闪,身子往前一倾,那个陌生人差点狗啃地,趁着他们不注意,却抓住了水秀,“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水秀最怕戴眼镜的男人,她不敢抬头,心里咚咚地跳,小脸变白了,连说话声音都变调了。

那个陌生人黏皮缠,非要看到那块石片不可,否则不会离开这里。

还是小石头脑瓜来的快,冲着那个陌生人说:“叔叔,你告诉我们校长姓啥,我就叫你看!”可是,那个陌生人哪里知道,吭哧半天,也没猜对,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可他仍缠着水秀,不撒手。

这时候,小石头护着那块石片,小眼睛不住地打量那个陌生人,“咋的,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刚要呼喊,那个陌生人趁机拽住小石头,“小朋友,叫我看看,保证不要。”说着,就要抢。

小石头一猫腰,石片掉在脚背上,他猛一抬脚,石片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啪”的一声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朵水花。

“我看你还看不看。”小石头拉着二胖和水秀的手,瞟了瞟那个陌生人气嘟嘟地走了。

路上,小石头心思那个陌生人,他为啥对那块石片感兴趣,莫非它是块“宝”。回到家里,他把下午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爸。爸爸忙着莳弄菜地,根本没当回事。

第二天放学后,小石头会同二胖、水秀又来到小河边,坐在柳树底下,唠起咋天那档子事,“小石头,你也真是的,那个人要看那个石片,就让他看得了,啥好玩艺!”小石头没吱声,他瞅瞅水秀,“你说说,该不该叫那个陌生人看?”水秀吃吃地笑着,不回答小石头的话。

小石头躺在地上,太阳透过枝叶撒下斑斑驳驳的光,风儿一吹,碎金子般的影儿,一晃一晃的。可小石头感到纳闷,觉得那块石片,肯定藏着秘密,要不,那个陌生人非得要看它?

“二胖,你说说,那个陌生人为啥想看那块石片?”小石头又问。

“城里人就这样,到农村来,什么都感到新鲜,连块石片也当宝,真是的。”二胖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不对,我看那陌生人贪婪看着石片,好像发现了什么?”水秀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神神道道地说。

一块石片,竟然引起他仨儿的浓厚兴趣。只可惜,叫小石头扔进河里。

小石头坐在小河边,瞅着唱着欢歌的河水发呆。二胖从背后拨拉一下他的头,“走吧,咱们回家吧!”

水秀凑近小石头跟前,“得了,别在想那块石片,就等于打水漂了。”

小石头仍坐在河边,一动不动。突然,他将小褂一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河水泛起一阵水花。二胖和水秀见状,吓得面色如土,冲着河水,呼喊着:“小石头,小石头,……”

二胖刚要回家找大人来救,忽听水秀扯着嗓子叫:“二胖哥,小石头出来啦,他向我招手呢?”没等话音落地,小石头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他反复几次,约摸半个时辰,小石头总算摸到那块石片,他笑呵呵地走到河边,对他俩说:“怎么样,我还是把它找回来了。”

那块石片被水一浸,更像一条鱼了。他们惊喜得拍着小手,尖着嗓子喊:“我们找到‘宝’了,我们找到‘宝’了!”

小石头将这块石片拿回了家,放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过了两天,他仨儿又到山洞里来。这个洞不长,顶多有七八米,四周的石头呈片状,用手死劲一抠,就能弄到一块,因为薄,最适合打水漂,所以哪次来都整个二三十块。自从发现有带图案的石头后,他们长个心眼,凡有动物图案的石片,一般都不扔掉。没有多长时间,他们都攒了十几块,最显眼的,还是小石头那块。

这天太阳好毒,二胖、水秀和小石头到山上抓蝈蝈,他们一气抓了二十几只,顶数二胖抓得多。那些蝈蝈被毒阳一晒,叫唤得更欢了,此起彼伏的,音色美极了。二胖倚在大柳树下,眯缝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小石头睡不着,不时用手捅着二胖,“听大人说,城里的蝈蝈两元钱一只,咱们再抓些,到城里去卖,去了车费,还能挣几个呢?”二胖没理小石头,哼哼唧唧的,“烦不烦哪!”说着转过脸去。

“小朋友,你们的蝈蝈,我包了,每只三元钱,但有个条件,能不能告诉我石片是从哪里找的。”小石头抬眼一看,原来还是那个陌生人,他凑到他们跟前,席地而坐,从兜子掏出三瓶可口可乐易拉罐,分别递给二胖、水秀和小石头。他们谁也没接,小石头白愣一眼那个陌生人,“你是哪的,到这里干什么呀?”

“我不告诉过你们吗,是国家文物局的。”那个陌生人听他们哈哈直乐,知道说错了,脸不红心不跳的,仍把易拉罐打开,递给他们,二胖和水秀僵住了,看着易拉罐发愣,小石头却没给他面子,将易拉罐扔到地上,斜着眼说:“乡下人,不会喝,你还是自己喝吧!”说着拉起二胖和水秀,丢下一声“拜拜”,一路小跑冲下山去。

不知为什么,小石头喜欢起这些石片来了,没事就摆弄,特别是那块大的,放在最隐蔽的地方,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过了几天,水秀送给小石头一张破损的少年报,上面刊载化石方面的知识,虽说小石头个别字不认识,但也能顺下去,然后,把他的带“鱼”的石片拿出来,与报纸上的化石图案相比较,他那双小眼睛放出奇异的光芒。

“你看看,这块兴许是化石呢?”水秀点头称是。正说着,二胖来了,看他俩鼓捣石片,就拉着小石头的手说:“别整它了,咱俩来个打水漂竞赛,看谁的花样多。”不容小石头解释,拉着小石头就往河边跑,水秀在后面拼命追。

二胖与小石头开始比试,水秀作裁判。

二胖先抛出几块石片,但花样不多,跟以往差不多。小石头拿起一块石片,瞅瞅二胖说:“我有个条件,若是我胜了,你们俩跟我一起上市里,行不行?”

“行。”二胖不加考虑就答应了。

小石头背过头,躬着腰,他从胯下将石片抛向河里,石片在水面像三级跳似的,溅起一朵朵水花,水秀嘴里数着数,小手拍着巴掌。可二胖耍赖,说这把不算,非叫石头再换个花样,石头为了进城,就依着二胖,他一下抛了三块石片,仅溅起两朵水花。二胖没咒念了,只好抱拳认输。

第二天太阳刚露头,小石头、二胖和水秀就进城了。

他们背着满满一兜子图案各异的石片,有鱼有鸟有蜥蜴,但顶数小石头那块大了,若把那“鱼”放入水里,它好像在摇头摆尾。

不久,小石头得知,他拣到的那块大石片,竟然是鱼化石,珍奇得很。连美国总统都知道。

(《原色》(远方出版社2000年8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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