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春节期间,我闷闷不乐,为自己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而懊恼。父亲却看出了我的心事。一天,他在火塘边将火拨了又拨,吞吞吐吐地说:“你读了书,就是国家的人了,老牵挂我会影响工作的,这样吧,我认个干儿子,你,你同意不?”说完,父亲的脸上竟露出了孩童般的羞涩。我们那里有个习俗,干儿子与亲儿子享有同等“待遇”,是有财产继承权的。看到父亲竟为这一点点要求犹豫的样子,我对父亲充满了无限感激。因为求学,家中已一贫如洗,剩下幢老屋如一幅老牛枯瘦的身架,我对父亲还有什么财产要求可言?他和母亲省吃俭用,认准一个死理送我上了大学,这就是赐予我的最大的财产呀!想到这里,我连忙点头。父亲笑了,说:“还是要读书,读书就明事理。有了兄弟,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以后,你把你发表的文章常寄点给我看就是了。”
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勤劳朴实的乡村兄弟,他代替我在老家陪伴父亲,尽孝道。偶尔,他也能用歪歪扭扭的字给我回信,内容都是“父亲一切都好”,我知道,这都是父亲告诉他这样写的。
终于有一天,村里有个进城做生意的女人碰见我,责怪道:“你在城里好安稳,你父亲快病死了哩。”
我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父亲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内疚的心情无法言表。父亲却愤然道:“那个多嘴婆,害得我儿跑这么远,她不知道人急易出事么?”然后,他撒了一把谷在堂屋中央,一阵吆喝,3只饿得发慌的鸡进了屋,父亲突然掩了门,鸡叫声便响成一片……我啃着鸡,泪水却从眼镜片后滴落在碗里。兄弟说,父亲病时,兄弟要杀鸡给他补身子,父亲坚决不肯,说补他已无大用,留着给我补脑子还可以写出好文章。这天,他早早放下碗筷,坐在屋檐下,开始翻阅我的文章。我平时寄给他的文章,他已用针线装订成册,翻得多了,卷了毛边,就像一本乡村会计的陈年老账。我忽然觉得,那确实是一本账,里面记载着我对父亲无法还的债务。
再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宠爱我
文/佚名
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给我细心地削苹果,再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宠我、爱我了……”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平时父亲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但女孩子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自己的父亲,认为他太婆婆妈妈了,嫌他对自己老是管这管那的。
在父亲的眼中,女儿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需要自己料理,而他也乐于这么做,就连吃苹果也要削好皮后才放心地放在女儿手里。也许正因为如此,女儿对父亲产生了逆反心理,有时甚至故意不理睬父亲。
舒适的环境、家里的宠爱,在蜜罐中慢慢成长的她,心安理得地挥霍着父爱……也许正是因为她伤害的总是最爱自己的人,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原谅。
一天晚上,父亲削好苹果递给她,她任性不吃,吵闹着非要吃家中没有的橘子。当时,外面正下着大雪,她只是想气气父亲,没想到父亲真的就出去给她买橘子了。接着,便发生了一件让她后来后悔终生的事:父亲这一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在买橘子的路上,她的父亲出了车祸。
失去父亲的女儿,这时才真正意识到父爱的珍贵。在朋友的劝慰声中,她喃喃自语:“我才刚刚20岁呀,以后再叫父亲谁会答应呀?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给我细心地削苹果,再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宠我、爱我了……”
父亲是我登天的梯
文/佚名
我的奋斗,我的挣扎,却是为了换取我父亲的欢欣,减少父亲的遗憾。
一天,在校园中无意听到一首歌曲<;父亲>;。“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耕田的牛,父亲是孩儿背后的大山,父亲是孩儿避风的港湾……”一句句歌词重重地击在我的心坎上,我的脚步再也迈开不来。回到寝室,我满怀愧疚之情拨通了家中那个久违了的电话……父亲一生命运不济。他小时候家境贫寒,学生时代又碰上那个令我们这一辈永远无法理解的时代,尽管成绩十分优秀却不得不离开学校。19岁去当兵,参加过越南自卫反击战,在部队上曾经被嘉奖13次。退伍后参加工作,在改革的大潮中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便又回到了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上,操起了爷爷留下来的农具,成为一个农民。
也许是由于父亲自身经历坎坷的缘故,在我和我妹妹小时候,他对我们要求就十分严格,几乎到了“残暴”的程度,他留给我惟一的印象是狠。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一个星期在家里的时间通常只有一天,这一天便是我最难熬的一个日子。在那一天里,我尽量避着他。记得4岁时有一次我在哭,他对我大怒:“再哭一下,我就一脚踩死你。”吓得我马上就闭嘴了,再也不敢吭声了。童年时期我从来就没有在他怀抱里撒过娇,甚至没有和他主动说过话。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造成了我内向的性格。但是尽管如此,我却从来都认为他是爱我的,因为他对我的学习很关心。
好在我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从小学到初中都很好。在初三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读,上了高中就不必每个星期都要见到他了。在那个一届只能考上几个高中的乡村中学里,我考进了重点高中。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天,我竟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解脱。
在高中时,也许是自己压抑得太久,再加上骨子里的那点反叛性格,年少不懂事的我好像故意要和父亲作对似的,完全改变了从前好学生的模样,整天和一帮自认的哥们混在一起。从此,逃课成了我的家常便饭,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成绩自然一落千丈。父亲开始以为我不适应新的环境,后来到学校一问,便怒气冲冲地回家了。那次在家里他对我举起了椅子。
我以为椅子会砸在我身上了,但是他又重重地放下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烟来。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也许他注意到了和我沟通的不足,以后就主动和我交谈。关于我学习方面的话,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我又厌烦了。有一次和他顶撞了起来:“不要说了,你说的那些如果我用笔写出来的话,绝对要生动一百倍。”他脸色铁青起来:“是呀,你文化比我高了,可以在我面前炫耀了。要炫耀就用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炫耀。”我语塞了,要知道凭我那个时候的成绩,上专科都差一大截。我的心凉了起来,第一次感到了放纵自己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但是此后,我依然是父亲眼中不争气的儿子,老师眼中的差学生,哥们当中的好兄弟。父亲没有再说过我,好像只是在尽义务似的每个月给我生活费。但是高二暑假时,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自己。那是父亲的一个同事来我家里玩,告诉我们他儿子今年考上了大学,并且问我高中的成绩怎么样。父亲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我赶紧低下了头。那夜,父亲睡下后,我因为有事到他的屋里去了一下,竟听到他在说梦话:“考上了,终于考上了……”我呆住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了很多很多。作为儿子,我至今还没有体味到他的那份苦心。我给他带去的失望、伤害,他都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在梦中的时候,才能梦见自己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才能释放出来。愧为人子呀!那夜,我没有睡好。在暑假中,我破例第一次翻开了课本复习起来。
高三到校时,我对我的那帮兄弟表明了态度:我不再想混了,我要好好地读一年书。在老师和同学惊异的眼神中,我脱胎换骨般地改变了。高中时代的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初中时期勤奋好学的我。高考后,在被人看来是一个奇迹之中,我接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要知道,我高一高二的班主任都认为我能上专科线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而我的成绩却高出一批录取线26分。
接到通知书那天的晚饭桌上,父亲第一次给我递过来一个酒杯:“来,陪我喝两口。”我们父子俩就边喝边聊,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以前是我不懂事。”“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不,考上了。哈哈。”那晚,我从来没有看到他那样开心过。最后,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孩子,你也已经长大了,我也要把你看做一个大人了。”我望着父亲,白发已经爬上了他的头,脸上也尽显岁月的沧桑。父亲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并且活得很幸福。
上大学后,不管怎样忙,我都会时隔不久就写一封信回家。家里有什么事,父亲也打个电话要和我商量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伴着我21年的父爱尽管显得很沉重、很别样,但是,却使我在这种无言的至爱中,从一个懵懂少年走向了成熟。
奥古斯丁说:人的一切都是为着不确定的东西而努力的。而我的奋斗,我的挣扎,却是为了换取我父亲的欢欣,减少父亲的遗憾。六根当中,最难悟空的,大概就是这个“情”字了。
父亲的倔犟如此温柔
文/乔叶
父亲就站在院子里,他不回头,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掸着冬青树上的积雪。
父亲一直是我们所惧怕的那种人,沉默、暴躁、独断、专横,除非遇到很重大的事情,否则一般很少和我们直言搭腔。日常生活里,常常都是由母亲为我们传达“圣旨”。若我们规规矩矩照着办也就罢了,如有一丝违拗,他就会大发雷霆,“龙颜”大怒,直到我们屈服为止。
父亲是爱我们的吗?有时候我会在心底里不由自主地偷偷疑问。他对我们到底是出于血缘之亲而不得不尽的责任和义务,还是有深井一样的爱而不习惯打开或者是根本不会打开?
我不知道。
和父亲的矛盾激化是在谈恋爱以后。
那是我第一次领着男友回来。从始至终,父亲一言不发。等到男友吃过饭告辞时,父亲却对男友冷冷地说了一句: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那时的我,可以忍耐一切,却不可以忍耐任何人去逼迫和轻视我的爱情。于是,我理直气壮地和父亲吵了个天翻地覆。——后来才知道,其实父亲对男友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想习惯性地摆一摆未来岳父的架子和权威而已。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的强烈反应大大激化了矛盾,损伤了父亲的尊严。
“你滚!再也不要回来!”父亲大喊。
正是满世界疯跑的年龄,我可不怕滚。我简单地打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很英雄地摔门而去,住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
这样一住,就是大半年。
深冬时节,男友向我求婚。我打电话和母亲商量。母亲急急地跑来了:“你爸不点头,怎么办?”
“他点不点头根本没关系。”我大义凛然,“是我结婚。”
“可你也是他的心头肉啊。”
“我可没听他这么说过。”
“怎么都像孩子似的!”母亲哭起来。
“那我回家。”我不忍了,“他肯吗?”
“我再劝劝他。”母亲慌慌地又赶回去。三天之后,再来看我时,神情更沮丧,“他还是不吐口。”
“可我们的日子都快要订了,请帖都准备好了。”
母亲只是一个劲儿地哭。难怪她伤心,爷儿俩,谁的家她也当不了。
“要不这样,我给爸发一个请帖吧。反正我礼到了,他随意。”最后,我这样决定。
一张大红的请帖上,我潇洒地签了我和男友的名字。不知父亲看到会怎样,总之一定不会高兴吧。不过,我也算是尽力而为了,我自我安慰着。
婚期一天天临近,父亲仍然没有表示让我回家。母亲也渐渐打消了让我从家里嫁出去的梦想,开始把结婚用品一件件地给我往宿舍里送。偶尔坐下来,就只会发愁:父亲在怎样生闷气,亲戚们会怎样笑话,场面将怎样难堪……婚期的前一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一早,我一打开门,便惊奇地发现我们这一排宿舍门口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清爽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单位的大门外面。
一定是传达室的老师傅干的。我忙跑过去道谢。
“不是我,是一个老头儿,一大早就扫到咱单位门口了。问他名字,他怎么也不肯说。”
我跑到大门口,门口没有一个扫雪的人。我只看见,有一条清晰的路,通向着一个我最熟悉的方向——我的家。
从单位到我家,有将近一公里远。
沿着这条路,我走到了家门口。母亲看见我,居然愣了一愣:“怎么回来了?”
“爸爸给我下了一张请帖。”我笑道。
“不是你给你爸下的请帖吗?怎么变成了你爸给你下请帖?”母亲更加惊奇,“你爸还会下请帖?”
父亲就站在院子里,他不回头,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掸着冬青树上的积雪。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倔强原来是这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