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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晴雯:被炒其实可避免

袭人以其贤惠稳坐怡红院丫鬟中的第一把交椅,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够与她比肩的话,那就非晴雯莫属了。有“晴雯迷”指出,晴雯才是贾母给宝玉钦定的“准姨娘”。然而,为什么晴雯在与袭人的较量中败下阵来了呢?是她业务能力不强,难以胜任工作吗?非也,病中补裘足以证明其女红水平高超,是难得的职场精英。是她性格怪僻,难获领导垂怜吗?非也,晴雯撕扇能够传为佳话,不是她的主子宝玉全力支持何以实现?晴雯被炒,最终可怜地死去,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她不懂得团结更多的力量为自己助势,尤其是不懂得利用自己本来拥有的强大资源。

这与现代职场中的情形何其相似啊!许多职场中人,难以获得好的地位、好的薪酬回报,甚至在企业遭遇危机而决定裁员时成为最早的牺牲品,他们之所以被炒鱿鱼,不是因为工作能力不强,相反,他们的工作能力通常是相对突出的;他们也不是性格孤僻,无法融入团队,不受领导的待见,相反,他们常常在企业的会议上受到表彰,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但所有的这些优势,可能会突然间都成了劣势,一朝梦醒却为时已晚,本来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也白白浪费掉了。

晴雯其实是个苦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被人卖了当奴才使唤。小小岁数就得学着抹袼褙、纳鞋底、做针线——她后来不是病中补孔雀裘吗,这一手功夫肯定跟她从小受的训练有关。后来辗转到了贾母手里,贾母很喜欢她,又把她赏给心尖子宝玉。在宝玉房里,大多数的时光,她也是颇受爱怜的。这从晴雯生病时,宝玉对她疼爱的态度可以看出来。

宝玉不叫她出去看病,说道:“家去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叫来大夫在怡红院里给她看病,其排场连看病的大夫都吃惊,书中写道:“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

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估计也没有这个排场。话说回来,宝玉要是不宠她,她也干不出“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事;宝玉要是不疼她,她也不肯抱病“勇补孔雀裘”。她的撕扇与补裘,都和领导对她的绝对重视是联系在一起的。

晴雯是出色的,相貌、口齿、针线和机智都较众丫鬟技高一筹,难怪被宝玉视为心上第一等的人。然而,晴雯也是失败的,见妒于同侪,获嫌于领导,糊里糊涂为自己树了一大堆敌人,成为怡红院第一个被逐的丫鬟。这就好比技术骨干被炒鱿鱼,做事再能干,做人不聪明,奈何?职场的逻辑是,人事比业绩更重要。人缘好,成绩差点也可以推责于运气;人缘差,则能力再强也是过大于功。领导表面上可能会说“知人善用”,然而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能力差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听话”。

其实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一个人再有能力,不为我用又有什么用呢?领导存有私心,怀疑手下藏奸,这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能力一般的员工指望有口饭吃,担心离了这个村就再找不到这个店,所以多半忠心。而能力超群的人则往往恃才傲物,眼高于顶,更多地表现出不安分、不服管的特点。能干的人常常骑驴找马,不愁找不到工作,今天在这里,明天还不知会往哪里去,所以不能被委以重任。

这和王夫人对晴雯的“判断”是完全一致的,她是这样说的:“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调歪,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曾经验过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留心看了去,他色色比人强,只是不大沉重。知大体,莫若袭人第一。虽说贤妻美妾,也要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更好些。袭人的模样虽比晴雯次一等,然放在房里也算是一二等的。”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升职最快、加薪最多的员工,永远是做事谨慎、做人周全,却样样只得七八分的“略次一等”的人,而不是能力最强、业务水平最高的精英。袭人对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对宝玉说:“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轻佻些。在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静,所以恨嫌他,像我们这粗粗笨笨的倒好。”

当然,纵使企业高层这么想,晴雯也不必被炒,只是难以获得重用罢了。但晴雯的结局非常悲惨,这与她明知事情不妙,却不想办法自保有关。设想一下,当晴雯受到王夫人的召见,被指责“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之后,若没有回去一味赌气,干等着王夫人撵她出去,蒙冤病死,而是积极想办法自保,结果会怎么样呢?

晴雯在王夫人向她问话时,就已经猜出来有人暗算她了,但是她却没有早做打算,做进一步的安排。要知道,王夫人也是有领导的,那便是贾府的最高权力拥有者——贾母。晴雯本是贾母看中的人,如果晴雯能够得到贾母的庇护,不就有机会化解自己遭遇到的职场危机了吗?

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晴雯能在贾母面前说明自己与宝玉从无苟且之事,再表一表自己的忠心与决心,称自己原是老太太赏给宝玉的,因众人不服,未免在太太面前进了谗言,如今自己万难表白,情愿回来重新服侍老太太,也好堵一堵那些小人的嘴,这样表白一番的话也可能逃过此劫。

贾母对晴雯的印象不错,她曾经这样说过:“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可见贾母对晴雯极其欣赏,是有意要让宝玉娶她做妾的。

倘若晴雯能够及时去向贾母说情,那么当贾母听说众人不容她时,自然少不了为她辩白,或是让她暂时回自己身边来躲过风头口舌,或是干脆挑明了让宝玉将她收在房里——不论哪一种,晴雯都会是安全的。

退一步讲,即使贾母没有马上为晴雯做主正名,起码也会安慰她几句。这样的话,后来王夫人撵她时,晴雯也可以回一句:“老太太说过要我回去。太太要撵我,须得让我面辞老太太去。”那王夫人就不便把晴雯直接开除,当然只好按捺火气,容后处理了。

总之,只要晴雯见了贾母,说话得宜,情辞恳切,能打动老太太的心,让她发几句话下来,不论软硬,都可以暂时抵挡一时,化解被开除的危机。然而,晴雯偏偏就忘了这柄尚方宝剑,不懂得利用权力来抵抗权威,白白地含恨而死。到死也只落了王夫人轻飘飘一句:“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又命她哥哥嫂嫂:“女儿痨死的,断不可留!”连停灵也不许,即刻送到荒郊焚化了。

职场中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能力出众的员工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炒了鱿鱼,大老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真以为员工当真又懒又滑不可留。所以,时时有员工被开除前找到大老板痛告领导一状的事情发生,此时老板总是乐意倾听的,因为可以趁机了解一下中层领导的才能和群众的反映。然而,听过归听过,却决不会替员工伸张正义。道理很简单,再能干的员工走了,也只是少了一个难得的人才而已。然而中层离开,却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机构的运作。倘若没有后备之招,老板是决不会轻易开除中层的。

晴雯的职场悲剧,让我们想到一句话:“能经折磨方好汉,不受嫉妒是庸才。”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在职场中是不可能远离嫉妒与陷害的,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患于未然,且有坚强的抗打击能力。另外,告状也要找准时机,在被开除已经成为既成事实之后,你就是搜集到领导再多的罪证,也顶多是在老板面前给领导埋下了一颗地雷,或者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由老板亲手引爆。但是你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好处,仍然会在第一时间成为牺牲品。所以,当王夫人撵了晴雯之后,晴雯就是找到贾母申冤也没用了。但是如果晴雯在洞悉王夫人有嫌恶自己之心,但还没来得及抄检大观园之前就先找到贾母求情,其实是有机会转危为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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