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湄忙笑着安抚她哥哥。
“皇上这话说的没错儿,虽然和亲是政治需要,本质上也是女孩儿家嫁人。”
“若从顾欣淩这里就开了口子,将来我也张罗进宫待嫁去,其他王叔王伯府上的郡主姐妹也张罗进宫备嫁去,这宫里成了什么了?”
“更别论顾欣淩既不是个省油灯,皇上用你再提醒?”
“他那后宫可是三四位宫妃有着身孕呢,皇上才不给自己后宫揽这种麻烦!”
至于她哥哥担忧顾欣淩回府后闹出幺蛾子来,她可不怕这个!
到时她大不了早早备出些药丸来,每天给顾欣淩强塞上一粒,保她既能活蹦乱跳出嫁,又没能耐翻出大天!
顾霆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当年程郎中送她的那本药书,他的笑容顿时从嘴角儿咧开,仿佛这天地间再没什么叫他为难之事。
这般等他终于离开了和香阁,顾欣湄忍不住对着楼梯口大松了一口气。
别看她这哥哥是亲王世子,又在刀口上舔血好几年了,武人性子终归是武人性子,既好相处又好说服啊。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宁愿将她的婚事拜托给护国公府,而不是请外祖母去文官圈子里去选人?
单只冲这个,她哥哥就帮了她大忙呢,她今后也真该全心全意将自己当成顾欣湄……
一样是这个时间,武定侯府的后宅却已乱了套。
原来皇后娘娘差来宣旨外带申饬林氏的女官虽然已经离开,林氏却是跪在大太阳地里,足足被骂了一个多时辰,满心都是又气又恨,又惊又吓,又羞又臊。
更别提这六月底的天气还热得很,一个多时辰几乎要将林氏晒成人干儿了。
等女官走了后,她还不等从跪姿站起,眼前先是一黑,随即又是腿间一软。
也不待她身边的丫鬟伸手将她扶住,她已经扑通一声栽回了地上,不但磕了一个满脸是血,还立时就晕了过去。
若在过去大奶奶程敏还活着时,别看她与武定侯夫人不合,与妯娌小姑们相处得也不那么美妙,这后宅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她也很热心的帮着医治。
这武定侯府就因为有她在,已经好几年都没请过太医和郎中进府了。
林氏当然也从不怕程敏暗里给药方做什么手脚,再叫服药的人不但无法痊愈,病症反而越来越重。
只因她清楚,程敏这人再不得她的心意,也只是因为何睦不是她亲生的;除了嘴毒一些,程敏的人品却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可现如今倒好,程敏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林氏却突然摔了个半死,林氏身边的下人和她那嫡亲的儿媳妇可不立时就慌了手脚?
那位二奶奶汪氏便只管扑在婆母身上呜呜哭,只是一边哭却也没忘一边唤着仆妇,还不快去前院儿找侯爷,找二爷。
等武定侯和二爷何源得了消息,先是打发了个外院管事速速去请郎中来,又匆匆赶到内宅,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林氏依旧满脸是血的躺在院子地中间,人还是昏迷不醒状,汪氏就发鬓散乱、衣衫狼狈的坐在一边地上,眼睛已经哭成桃子。
武定侯顿时就恼了。
这人都流血流成这副样子了,为何也不往房里抬?
难不成就这样脏兮兮的等着太医或是郎中来,就在这院中地上给林氏瞧病?
还是说人已经不行了,只差叫几个粗使婆子抬个门板来,直接便可以就地搭灵棚了?
这时武定侯便回忆起了长媳程氏那些好处来。
若是程氏还活着,恐怕既不会叫林氏就躺在院子地上,也不会叫林氏这般满脸鲜血的没个人样儿,说不准还已经将人救醒了……
武定侯的脸色便越发黑了。
只是他又怎么好对自己的儿媳妇发脾气呢?
他便刻意避开了二奶奶汪氏,黑着脸怒喝起了周围几个婆子和丫鬟,吩咐人赶紧将夫人抬到房里去。
“郎中马上就要来了,这成什么体统!你们这群奴才还嫌武定侯府不够丢脸么!”
皇后娘娘既然差了女官出宫来武定侯府宣读懿旨,武定侯在前院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只是这种皇后娘娘教训外命妇的场合,哪里会允许他一个男人家在场呢?
他便一直差人听着内院消息,那女官的每一句申饬,也就都有人一句句传到他的耳朵边。
也不等那女官申饬够了走人,武定侯的脸色就已经赤红成猪肝色,就算头些天他被皇帝叫进去怒骂了一顿,都仿佛没有这会儿没面子。
毕竟皇上骂他也只有几个内侍在一边听着不是么?这种言语等闲传不到宫外头。
倒是皇后娘娘差来的这个女官,骂人时并不曾清场,这一句句一声声便先传遍了后宅,又瞬间就传遍了前院,谁也不知道,这些话明日会不会传遍整个儿京都城……
二奶奶汪氏又不是傻子,她如何听不出她公爹这话里有话的,别看似是在叱骂仆妇,其实将她也骂进去了。
她难免觉得分外委屈。
她也想赶紧将婆母抬进房里,再好好收拾一番啊;可是、可是婆母就白白受这么一遭罪不成?
皇后娘娘这份懿旨来得可实在太蹊跷了!想来多半是大爷那个舅家、那护国公府的女眷们搞的鬼!
那她可不就得叫公爹和她夫君好好瞧瞧,那护国公府都将婆母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也好趁机给大爷上些眼药儿?
只是汪氏也清楚,自己还是有错的,错就错在她不该只顾得耍小心眼儿、想拿婆母当枪使,却将婆母的身体忽略了。
她本该早些唤人将婆母抬进房中收拾干净,有什么疑惑有什么委屈慢慢跟公爹和她夫君好好学说不是么?
如此等到林氏被仆妇们轻手轻脚的收拾干净放躺在内室床上,只等着郎中来诊脉,二奶奶汪氏便缓缓的来到厅堂,埋头跪在了武定侯面前,直道媳妇有罪,还请公爹责罚。
“媳妇过去常听大嫂说,摔倒昏迷的人轻易不能动,最好等郎中来瞧过了再挪动,以免又不经意碰伤了哪里的骨头,或是叫内脏出血变得更严重,便没敢喊人挪动婆母。”
“可如今看来,婆母应当只是在太阳地儿里晒久了中暑了吧?”
“那这就怪媳妇太年轻了,考虑的不够周全,媳妇不该慌了神儿,便将婆母的病症想得太严重,倒叫婆母在外头多受了好久的罪。”
武定侯闻言倒是神色一松,只因程敏那番言论他也听说过,他也认识几个太医,都夸赞程氏在医术上颇有心得。
谁知也不等武定侯和缓了颜色将汪氏唤起来,便只听得二爷何源一声冷笑。
“你可别什么都是听大嫂的了!她若真是个医术高明的,怎么就没救得了她自己的命呢?!”
“你那不孕不育的毛病,她也给你治了两三年了,你怎么还连一个蛋都没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