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个体,‘我’是一个严肃的个体,‘我’是一个高贵的个体。”
2013年11月17日,“国家记忆2013——致敬历史记录者”盛典上,86岁的张思之先生在即席演讲中,声如洪钟,震聋发聩。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是张思之先生耗尽半生得出的结论。数十年在烽火中辗转,在运动中沉浮,身无以自主,心不由自我。直到运动结束,由此生之种种波折厄运,他才发现,“我”这样一个个体,原是可以这样独立于世、独立于史的。
此时年已半百的张思之,由疑而始,思考自己的道路与信仰;由我而史,回望自己的来路与去向。
在这个意义上,“我”——以及每一个个体,才是自己的主人,才是历史的主角。而历史,正是由“我”开始。
作家胡发云,在20多年前整理父亲遗物时,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以及父亲的家族,使他对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亲人,以及对他原来信以为真的历史,有了新的认知。而这些发现,却是始自父亲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一次又一次向组织交代问题的材料。
发现历史,往往就是从一个一个的疑问开始,它有时竟来自于不经意的一句话。一句“以前咱们家也是这样的高墙大院”,揭开了土地的秘密。扬州中学高中学生王颖,从一位已故长辈的故事中,发现了课本中不曾讲述的“土改”史。而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演化,到他们这一代,那段历史早已由暴风骤雨,演变为娱乐游戏“斗地主”。
而在另一面,到了王颖这一代,历史固然可以成为游戏,但也不再是课本上的标准答案。我们可以通过自身的经历去反思,通过档案材料去求证,经由父辈的足迹去追寻。只有历史回到“我”的身上或身边,才有了态度和温度。
即使是专业的历史工作者,历史的发现,也是一次次求索之旅。凤凰卫视“冷暖人生”栏目的编导季业,崔永元“口述历史”团队首席记者张钧,他们通过对个人历史的寻找和记录,为百年风云提供了生动脚注。
无数个个体经验汇聚而成的历史潮流,成为历史学家思考的起点。而历史学家的思考和建构,同样也是一次次超越自己的探索之路。从最初的历史教育形成的唯物史观,而至血酬史观,而进化史观,而儒家史观,直至造化史观,吴思历史理论“造楼”的历程,也是自我进化与净化的历程。
每个人都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的当事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应是历史的记录者和书写者,这是新历史合作社自始坚持的理念。“历史嘉年华2013”以“我写我历史”为主题,从名人到普通人,纷纷登台分享“我的历史”。作为“历史嘉年华2013”及新历史合作社年度特刊,我们将看到的这一组文章中,有文学家之手笔,有治史者的反思,也有中学生的探寻,但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不再将自己淹没于历史洪流之中,掩藏于宏大的叙事之下,而是作为“一个高贵的人”,记录自己的生命轨迹。
正如王鼎钧先生在答谢“国家记忆2013——致敬历史记录者”时所言:“国家记忆有共同的记忆,有个别的记忆,融合起来是兼容并包的记忆,是无私的记忆,是天下后世都能接受的记忆,是万古千秋不受淘汰的记忆。”
由是,历史,由我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