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白鹿山、花果山、白塔坪、铜梁洞、钓鱼山,五山相连,早成了一座五行五岳大阵,固若金汤,护卫江城。我这师弟是个猪脑子,被旁人几句话撺掇,便迷了心窍,只看得见好处,用本门秘法,利用王强先生之死,毁了白鹿山,破了大阵。
这大阵是鱼城胜境滋养多少年才有的,在下虽才疏学浅看不穿根底,却能猜出那些人的心思。他们必是觉得这大阵是鱼城胜境自己缔造出来的一重保护,破了之后,找到并打开鱼城胜境就能更加容易些。而江城这几日的事情,正好验证了这一点。至于他们把王强先生的天冲魄拿捏在手上,想来,为的也是鱼城胜境。胡先生胸有沟壑,定能应对。”
......
“九爷,就这么把廖勇放走了,我怎么觉得不甘心啊。”
“不放走又能怎么样。这位这么大的阵仗,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就为让廖勇顺利投胎转世,反正区里给他办的这份低保没用,他死局已定,我们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个仇人。”
胡阳摩挲着掌上的小山,思量片刻,道:“那你说,廖勇临走之前说外草原的人手上有灾兽,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他们信口胡说,用灾兽可解他前半辈子的罪孽的说辞来哄骗廖勇,那便罢了,如果他们手上真有灾兽,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姒九道:“你是担心灾兽有可能找到鱼城胜境。”
胡阳道:“倒也不是。据师父所说,那些人当年确实想找一头灾兽来循迹追踪,可惜灾兽千年难得一现,此念最终无法实现。不过师父也说了,如果他连个灾兽都防不住,他也没必要在江城费劲布置了。”
姒九不解:“那你还担心什么?”
胡阳道:“灾兽往往伴随大灾大劫出世,多少年都没见过的东西突然出现,不会是有什么灾吧。”
姒九一脸嫌弃:“嘁,这灾兽又不是只在灾劫中才会出现,上古年间灾兽哪儿哪儿都看得见,也没见天下大乱。你就别瞎想了。先看看,这傀儡是我们提出去,还是放这儿等他们来拿。”
吴明德走之前留下一具傀儡,和廖勇一般模样,会动会说话,决计看不出破绽。此人倒是想得周到,连这点都替胡阳他们考虑到了。
“我们把事都办完了,他们不白来一趟啊。”
胡阳转身开门,门外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察,领头的就是那位谈判专家。
“各位,进来吧。”
“啊?”
“他已经被我们说服了。”
“说,说服?”
“他查出来得了癌症,晚期,上午刚知道的,所以就想不开干了傻事,现在已经劝明白了。”
“真的?”
谈判专家实在无法理解,他口水说干了都没个反应,胡阳两个单凭一张嘴能把廖勇劝服了。
“你是专业的,我们也勉强算个业余选手啊,加上熟悉情况,对症下药,所以占了便宜。进来吧,真没事了。”
专家小心进来,果然,廖勇瘫在椅子上,枪被姒九拿手里。
“那人和枪都交给你们了,我们走了啊。”
“诶?哦,好。”
两人下楼,等着的领导也得了消息,正噔噔噔往上走。
又是转角,胡阳和先前那位领导撞了个对面。
“好样的!好样的!没给我和你爸丢脸!”
领导把胡阳肩膀拍得啪啪作响,胡阳含蓄笑笑:“应该的。大伯,那我们走了,安安马上放学了,还要去接他。”
“去吧。”
“好嘞。”
正要出楼门口,胡阳就听见上面一连串夸他的话。
“胡区长,原来是您侄子呀,我说谁家的孩子,教得这么有勇有谋的。”
“是啊,胆大心细,跟您一模一样。”
“这小子从小就皮,让家里人操了不少心,亏了这两年在社区上班算是练出来了。”
“啧,社区可是个锻炼人的地儿,您可真舍得。”
......
“好嘛,你有出息,全成他教导有方了。”
“换成你,你也这么拍马屁。走了。”
开车出去,碰见那女警官,胡阳把车窗摇下来打了个招呼:“美女,走了啊。”
女警官比了个大拇指:“牛皮!真牛皮!”
“见笑见笑。”
“诶,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仇晓晓,什么时候有时间约出来喝茶啊。”
“行,等强子出院了,就一起聚聚。”
车上姒九啧啧两声:“不得了不得了,胡四爷风采不减当年啊,出来兜一圈就把警花妹子拿下了。”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怎么的,你嫉妒啊。”
“不敢不敢,要不一会儿就把安安接过来见见,让他认识认识新妈候选人。”
“嘿,你敢当我儿子面胡说一句试试,我弄死你。”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王强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我都没想到啊,他居然会是王坚将军转世。”
“我们不知道,但外草原的和三十六府肯定至少有一方是知道的,或者,他们双方都知道。”
“如果三十六府真知道,你也别怪他们不告诉你,这事传扬出去,来江城的就不只是一个外草原了,江城也别想有一天安宁。”
“我明白。九爷,强子既然是王坚将军转世,那这擂台赛可就不止是一把金石剑的事儿了。阴阳乱的传说,是王坚将军得了上古神人遗泽,打开鱼城胜境把战死沙场的军民魂魄都封印了进去,在他们眼中,王坚将军就是鱼城胜境的钥匙。就像吴明德说的,他们想方设法取了强子的魂魄多半就是因为这个。”
“可就算他们取了王强的魂魄也打不开鱼城胜境啊。”
“是,但这事你知道我知道,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必然要拿强子的魂魄做文章的。”
“再是做文章,也都得在钓鱼城。那是我们的地盘,他们翻不了天。”
“好嘛,你口气比我还大。”
“你是掌门不好自夸,我要再不把面子绷起来,谁知道咱们的厉害。对了,我问你,吴明德说的五行五岳大阵是怎么回事?真是鱼城胜境养起来的?”
“屁,师父亲手布的。”
“我靠!胡老四!师尊布的阵都被人破了,你还坐得住!”
“放心,他们就算把江城五座山铲平了,也破不了五岳大阵。”
“当真?”
“废话,五岳大阵出了事,我比你着急好吧。开车开车。”
......
“实没想到,主子的师父竟然就是那位。”
“天机二字,果然参不透,参不透啊。”
“你我从前不修道理,仗着天生的神通放肆惯了,要是早知道参悟天机,又岂会在袁守城、袁天罡和主子师父手上连吃三回亏,落得今日下场。不过也好,你我破而后立,有朝一日,一定比当年更强。”
“我们有今时今日,主子的师父顶多只有一半的责任,可我们也受过他恩惠,学了五行天典,日后,都莫说什么因果了。”
......
“阳子,你人在哪儿呢?”
“刚接了安安,路上呢,马上回来,怎么了姐?”
“你还问我怎么了!那么危险的事你也敢上,妈已经知道了,你等着挨收拾吧。”
“哪有什么危险,拿的是玩具枪,吓唬人的东西。”
“哼,你编,使劲编,我警察局的同学都打电话告诉我了!还玩具枪,玩具枪里面的子弹怎么不是塑料的!玩具枪他们能管你叫英雄!”
“姐,这我不是没事吗。再说了,刚刚姒九也在,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让一个廖瞎子拿住了?”
“你跟我说没用,省省口水,回来跟妈说吧。”
挂了电话,胡阳整个人都不好了,安安钻他怀里,仰着小脸,小眉毛皱到了一起:“爸爸,出什么事了?”
“儿子,如果一会儿奶奶骂我,你可得帮我。”
安安想也不想,重重点头:“嗯!我一定帮爸爸!”
到底是亲儿子,心疼老子。一到家,安安推门就扑到胡妈身上,抱紧她大腿:“奶奶,您不要骂爸爸好不好。”
“安安,你给大爷爷说说,奶奶为什么要骂爸爸啊。”
胡阳他大伯和他大伯母居然都来了,全在家里坐着。
安安喊了声大爷爷大奶奶,还抱住胡妈的大腿不放。
胡妈狠狠剜了胡阳一眼,拍拍安安:“奶奶不骂他,你去楼上找珂珂姐姐玩儿。”
“真的?不会我一走了你就骂爸爸吧?”
“这小机灵鬼,有大爷爷在,你奶奶保证不会骂你爸爸,还会表扬你爸爸呢。”
胡娟这时候也从厨房出来:“大姑还在呢,难道你也不放心。你珂珂姐姐带了拼图来,你去帮她看看,不然你笨蛋姐姐拼不起来又要生气了。”
安安回头看了胡阳一眼,胡阳挥挥手让他上楼,他这才走。
“老二啊,这次可真亏了小阳了,要不然要出大事啊。”
“他就是干这个的,应该的。”
“哎呀,老二,我是真羡慕你啊,小阳和小娟都在跟前,又都有出息,孙子孙女膝下承欢,这日子,舒坦啊。”
有客在,胡妈便也不好端着脸跟胡阳说话:“多大人了,不知道叫人啊。”
“大伯、大伯母。”
“哟,小阳,我们有日子没见了,又帅了。弟妹啊,要不都说你这后妈比亲妈还亲,小阳儿子马上就上小学了,他这当爸爸的还一张娃娃脸,又白又嫩,真是一点没操心,这苦啊累的都在你脸上了。”
“咳。”
胡志伟咳不停,他老婆这才像意识到什么。
“唉,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小阳上小学就说过,他就这一个妈,哪儿分什么亲的后的。”
胡妈沉着脸,胡阳眨眨眼。
胡娟在饭厅喊:“阳子,我都忙死了你也不来搭把手,一把年纪了还光知道吃饭不知道干事,欠揍是吧。”
胡阳连连答应:“来了来了。”
姒九跟在他后面进去,就看见胡阳冲他姐竖了个大拇指:“姐,还是你牛。”
胡娟扎了个马尾,一身的利落:“我要不开口你就该出马了,让你开口了,那咱们今天又得不欢而散。我倒没什么,爸又该伤心了。”
“谁让爸就这么一个哥哥,当然心肠软了。懒得说他,让我干点什么。”
“我谢谢你,你上楼把澡洗了,跑一天了一身臭汗闻不到啊。姒九你也去,我都弄好了,你们一会儿把两个小的带下来吃饭就是。”
“我俩这一出去,我们那位大伯母一定又要冒酸水。”
“冒呗,反正把牙酸倒了是她自己的。”
两人从厨房出来,胡志伟正在跟胡爸胡妈详说胡阳今天的英勇事迹,大伯母在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陪着,经了刚刚那一遭,她又记起,胡娟胡阳姐弟两个不是她随便拿捏的下饭菜。
“爸妈,我们上去洗洗,一身汗,一会儿吃饭熏着你们。”
“去吧去吧。”
进了屋,姒九终于开口:“阿姨她......”
“我不是我妈亲生的,我没满月我亲妈就抛夫弃子走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爸先前赚的钱都给了我亲妈,穷得叮当响,五分钱一包的盐巴都买不起,有人做媒,对方不是嫌弃我爸没钱就是嫌弃我这个拖油瓶,就我妈不嫌弃我们爷俩,带着我姐和两百块钱嫁给了我爸。
后来呢,我爸就靠这两百块钱起家,大小现在算是干出了份事业。我妈对我怎么样你也看见了,从小到大比疼我姐还疼我,可该打打该骂骂,真跟亲生的一样。她啊,就是我亲妈,我就这么一个妈。”
姒九拍拍胡阳:“你比我好,我是被我亲爹亲妈坑的。嗨,我都绝处逢生,一片大好了,还说这些干嘛。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胡阳嗖的一下,扔下T恤短裤,蹿进厕所,回答了问话。
姒九摇头笑笑,眼神突然有些莫名。
洗完澡出来,到儿童房看了眼,珂珂安安姐弟两个正在拼图前面纠结。
“姐姐,不对不对,这明明是后腿,你放前面干什么。”
“这不是都一样吗,你怎么分得清前后腿。”
“这上面画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就是一样的了。”
“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你笨啊。”
“臭小子,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姐弟俩回头,安安吐了吐舌头,说了声对不起,珂珂把手上的拼图一丢,一下就撞到胡阳怀里:“舅舅舅舅。你今天是不是当英雄帮警察叔叔抓坏人了。”
“珂珂,你听谁说的?”
“妈妈说的,是不是嘛舅舅。”
“是啊,而且不止舅舅一个哦,还有安安弟弟的舅舅,我们一起抓的坏人。”
“真的?爸爸,舅舅也抓坏人了?”
“那还有假,你不信自己去问他。”
安安的行动力一点不比珂珂差,拼图一丢,下一秒人已经出了门。
“你舅舅洗澡呢。”
话说完,姒九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你动作倒是够快的。”
“怎么了安安?”
“舅舅,你今天是不是和爸爸一起帮警察叔叔抓坏人了。”
“是啊。”
“姐姐,我舅舅也是英雄。”
“我舅舅也是英雄。”
“你舅舅是我爸爸,我爸爸和我舅舅都是英雄,我比你厉害。”
“我,我妈说了,姒九舅舅也是我舅舅,你只有一个舅舅是英雄,我两个舅舅都是英雄,我比你厉害。”
胡娟上楼的时候,两个小的还在为这事争个不停,胡阳和姒九管都不管,居然坐地上玩拼图。
“我是服了你两个了,闲是吧,下去端菜!”
“哦。”
饭桌上,总算大伯母没再没话找话,平安度过。临走前,胡志伟告诉胡阳,今天的事别往外传,谁找来都别说,一切以区里通稿为准,等这事过了区里给他一个表彰。
大伯母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活像这表彰是她给的一样。
幸好,胡家人,包括胡志伟在内都习惯了,让她一个人演了独角戏。
“姐,我姐夫呢。”
“去市里面了。”
“怎么跑市里去了。”
“你们那个编导不是进医院了吗,医生说,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就算好了也要静养,什么事都干不了。他病了,可你们那表演要继续啊。区里好不容易托关系找了个艺术家,你姐夫接人去了。”
“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早就明天,晚就后天。”
“怎么还能拖到后天去啊?”
“人要专门从京城过来,说那边还有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启程,你姐夫得去候着给人买机票。”
“手机买不就行了,至于这么折腾吗,还非今天就去等着,反正也来不了。”
“这不是这两天大雾吗,万一明天早上又封高速,那边偏巧就明天早上到山城,就让人在机场等着啊。”
“唉,姐,知道请的是谁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说是国家艺术团的,区长的面子,好不容易请来的,还是我们的家门,也姓胡,叫胡媚。”
啪,啪。
胡阳和姒九都把手上的盘子碎了。
“你俩约好了集体手滑啊。”
姒九看着胡阳,胡阳也看着他,看着看着,胡阳扯了扯嘴角:“没,就觉得这名字取得挺有意思的。”
“是吧,我也觉得。胡媚,胡媚,这不是说自己女儿是个狐媚子吗。你们说哈,她爸妈不懂就算了,她自己成年了,大小也算一艺术家了,就算不改名字,怎么也不起个艺名啊。”
“没准人家就喜欢,觉得无所谓呢。姐,我发现你当了老师之后,管得越来越宽了。”
“谁让你不服我管,我只能自己找人来管了呗。”
胡娟还在说个不停,胡阳和姒九收拾好了碎片,一前一后进厨房洗碗。
“是她吗?”
“多半。”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