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一直以来的解释,这么轻而易举被蒋荻戳穿了,顾钧有些懊恼,一把甩开蒋荻的手:“离什么婚,我们还有女儿。”
“那你在骗我?”蒋荻的声音变得凄厉,“你说只爱我,只要我,我让你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难道都是逗我玩?”说完凄凉地笑了,“我的第一次,就给了你这么个懦夫。”
姚清莲再也忍不住,上去给了蒋荻一个巴掌:“你还要不要脸?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吗,非得抢别人的老公。第一次?满大街修处女膜多的是,800块就变回处女。你骗谁呢?”
蒋荻弱不禁风到了极致,清莲的一个巴掌,她应声倒在地上,全身哆嗦着,顾钧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她:“蒋荻,你没事吧?”愤愤地看着清莲,“干什么你?”
“干什么?我抽她。顾钧你瞎了眼啊,她装的你看不出来?”清莲气得几乎跳脚。
蒋荻幽幽地缓过来,低低啜泣着:“钧,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我不过就是爱错了你,就这么罪大恶极吗?”顾钧怜惜地看着蒋荻,心痛得手都在微微抖着。把蒋荻抱到沙发上放好,有些埋怨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里像疯了一般咆哮着,这个男人,从来没用这样的神色看过我一次,哪怕一次啊。理智拦起的堤坝终于被感情的洪流冲得坍塌,我扑到蒋荻身边,死命抓着她的肩晃着,一字一句道:“算我求你了行不行,那么多好男人,你把你的爱给他们行不行?把我的丈夫还给我,还给我。”
蒋荻大惊失色,骇然地看着顾钧,声音哆嗦:“钧,救我,救我。”
顾钧冲过来用力扯着我:“清扬,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压抑的所有戾气,在那一刻决堤而出,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咆哮,我听到了自己血液奔腾的冲动,今天这背水一战,我早已做好打算,要么带走我的丈夫,要么失去我的丈夫,可是为什么在我就要带走他的时候,她又耍这种伎俩?我死死抓着蒋荻的肩,手指恨不得掐到她的肉里,让她别再用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去看我的丈夫。
人在拼命的时候,力气是想象不到的大,顾钧居然拽不动我,无奈之下,他用力把我的指头一个一个得掰开,我的指缝里有着丝丝血迹,我不知道是我的还是蒋荻的,顾钧看到血丝着了慌,他以为是蒋荻的,力气忽然变大,用力把我整个人拽下去。
我一个收不住,狠狠向后摔去。我只听到清莲大声地惊叫:“清扬!”我已经向身后的玻璃茶几跌了过去,茶几碎了,我的后背一阵剧痛,“啊”我惨叫了出来。
顾钧又转过来扶我,却满手是血,他终于害怕地开始哆嗦,嘴唇泛青:“扬扬,对不起……”
“操你大爷,对不起有个毛用,赶紧去医院啊。”姚清莲眼睛血红得要杀人。顾钧像醒了一样抱着我跑下楼去,清莲跟着追了出来。
到了医院,我已经几乎虚脱,在急诊室里清洗完伤口,缝了多少针已经数不清了,只是痛得死去活来,大腿上有一处伤口险些就划到动脉,医生都说好险。
据说那天姚清莲看着顾钧车的后座全是血,哭了很久,狠狠扇了顾钧两个耳光,他没动。
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婆婆在我身边直垂泪:“早晨好好的出去,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暖暖呢?”痛得直抽气,我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女儿。
“楼上于老师帮着看呢,没敢带她过来,怕吓着她。”婆婆带来了晚饭。我吃了几口就痛得吃不下了。婆婆把我安顿好,又匆忙赶了回去照看暖暖。
那天晚上顾钧一直守在我身边,我闭着眼,不想再看他。心如死灰,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晚上顾钧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按掉了又百折不挠地响起来。
我被折磨得要抓狂,用力把手背上的点滴撕扯了下去。顾钧终于接起来,几分不耐:“你别闹了,清扬都在医院了。”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顾钧咬牙说了句:“随便你,别再烦我。”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顾钧出去叫了护士,帮我重新扎上点滴,顾钧红着眼圈拉着我另只手:“扬扬,对不起——”
我打断他:“别说了,我需要休息。”我累了,真的不想听我们之间究竟谁爱上了谁,谁又负了谁。
第二天中午,我在病床上侧躺着,只能这一个方向。同屋病友的老公带着小孩子过来探视,小孩正在满地乱窜,我生怕他把我的点滴架子给撞翻了。高跟鞋响起,姚清莲捧着一大束花进来了,我有气无力地招呼着:“来了?”忽然看到她身后的赵以敬,有些不好意思:“赵总,你怎么来了。”
“待会我们要去一个论坛,我偷空来看你,赵总也顺便关心下员工嘛。”清莲解释着,递到我面前一束马蹄莲,听说那个花的花语有希望的意思,可我的希望在哪里呢?
姚清莲出去找护士要花瓶,隔壁床的孩子嗒嗒嗒跑到我的床头,赵以敬下意识地往左跨了两步,挡在了点滴架子和我的胳膊前面,孩子嘻嘻笑了两声又跑了出去,那一刻,周围仿佛都安静了。我看着他,心突然就是一跳。
平日里的他不形于色,在他的眼神里,除了清冷就是波澜不惊。而这一刻,他的那层薄冰仿佛悄然融去,眼睛里有丝真心的关切,他抬手把我脸上的发丝掠到耳后,半晌,沉声问道:“疼吗?”声音少了平日的磁性,微微嘶哑。
简单的两个字,让我心里像被电流一样轰然而过。我的丈夫陪了我一夜,除了说对不起,就没问过我一句疼不疼。我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我使劲咬着嘴唇,摇摇头又点点头:“疼。”
他的手指从我的耳边轻轻滑过脸颊,又看向我青紫的手背,那是昨晚用力撕掉点滴留下的淤痕,他的目光忽然有丝疼痛般,额角有层薄汗。我心跳得很快,不觉面红耳赤,为了缓解尴道:“谢谢赵总来看我。”
他微微蹙眉,把手拿开,拿起我枕边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又放回到我枕边,声音厚重:“以后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愣住了,他说完出去打了个电话,和拿着花瓶的清莲一起回来,他的神色变得自如:“换个病房,公司可以报销。”清莲偷偷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我本来打算客气两句的,听到报销二字,咬咬牙吞了进去。
清莲又和我聊了几句,和赵以敬先后走出了病房,看着赵以敬坚实的背影,我心里有丝说不上的暖意。
不多时,护士过来帮我换病房,我才知道换到了单人间,可以清净地吊瓶了。舒服的房间,我终于进入酣眠,不知昏睡了多久,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满眼如湖水般的丝绸,几乎将我盖满了,一个玫瑰色旗袍的女子,静静地微笑,另一个青衣长衫的男人立在她的身边,眉眼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深情。女人在秋千上轻轻晃着,男人在后面缓缓推着。
细细看那男人的眉眼,竟有些熟悉,有几分赵以敬的模样,我一个激灵吓了醒来。姚清莲再来,我忍不住和她聊着:“我又梦到丝绸了,铺天盖地的。”
“想家了吧?我也想家。”清莲眯着眼,“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采桑叶,躲染坊里捉迷藏,哈哈。”
我和清莲都来自一个丝绸小镇,户户养蚕,家家织锦。但现在蚕农收入并不高,好多人已经转行,商业纷繁,高楼盖起,大变样了。清莲的家人开着小饭店,而我家养过几年的蚕之后也换了营生。不过我和清莲都对丝绸有着特殊的情感,也有着特殊的缘分,所以选择了这样的工作。
闲聊之间,我装着无意问起:“赵总不是昨天要去法国么,怎么又回北京了?”
清莲耸耸肩:“他改派了肖彬过去,没说原因。但是我听小道消息说,他昨天中午临出发前心脏忽然有些不舒服,就没有走。”我怔住了,我受伤的时刻他也心脏不舒服,倒是又巧了。
问起她和赵以敬发展的怎么样,她立即两眼放光:“最近我的狗屎运来了,他有空也会找我吃饭欸,主动的哟,老天,我终于盼到了。”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我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酸涩。自己也觉得这丝酸涩不可理喻,忙接话:“那岂不是很好。”
“好是好,他看你的时候,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过,你也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了,告诉你个劲爆消息,原来连小茹的姐姐以前跟过他,难怪连小茹能当他的贴身大秘,还总是对我酸酸的。”
“她姐姐,干吗的?”我也好奇。
“好像是个模特,叫连冰,没什么名气。”姚清莲有些伤感,“后来嫁人了,就变得疯疯癫癫的,现在在国外治疗呢。”
“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那样?”我也不免唏嘘。
“不知道,听说当年连冰爱疯了赵以敬,不过赵以敬始终没有娶她,不知怎么就嫁了个导演,后来就这里不清楚了。”姚清莲指指脑袋,“所以爱人不能爱太满,留三分爱自己,否则就该疯了。”清莲说得无心,我却听得有意。也许我就是个不会爱人爱太满的人,才总让顾钧不满。
住了一礼拜的院,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出院的那天,顾钧和清莲一起来接我。到了楼下,老房子没有电梯,只有楼梯。顾钧伸手来扶我,我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清莲。从那天在蒋荻的房间亲眼看到那些污秽的东西后,再触碰顾钧,心里反胃得厉害。顾钧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
清莲扶着我一直到了家,婆婆打开门,看着扶着我的清莲和两手空空的顾钧,神情黯了下去。
晚饭后我躺在卧室休息,顾钧在客厅带着女儿,婆婆端了碗枸杞参汤进来,我心里有些触疼:“妈,不用再给我进补了,您带暖暖已经够辛苦的了。”
婆婆拍着我的手,看着我眸子里有丝愧疚:“好孩子,别这么说。你虽然是我的媳妇,但在我眼里,比女儿不差分毫。你伤成这样,得好好补补。”说着把碗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伤口还没好利索,我让阿钧进来扶着你喝。”
我一把拽着婆婆,脱口而出:“不要!”忙又尴尬地说道:“我自己能行。”
婆婆深深看了我两眼,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扬扬,我都知道了。阿钧是一时鬼迷心窍,糊涂了。但你不能跟着糊涂啊。咱们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不看别的,就是看在暖暖的分上,也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原来从我受伤那天,婆婆就疑了心,接暖暖回家的时候和于大姐旁敲侧击了几句,便什么都知道了。
我咬唇叫了声“妈”,再也说不出话。
婆婆紧紧握着我的手,几分哽咽:“扬扬,妈今天替那个浑小子,给你赔个不是,这次都是他作孽,让你委屈了——”
“妈,您别这么说——”看着婆婆憔悴伤心的神情,我心里一阵酸楚。婆婆看我面色仍然凝重,把顾钧喊了进来。顾钧垂着头再次在我面前痛下决心,保证再不和蒋荻往来,说到动情处,他再次半跪了下去。
婆婆声音微颤道:“扬扬,再原谅他一回,啊?”
看着顾钧再次下跪,我有些麻木,这个曾经清高的男人,到底要用一次次的尊严来证明对这个家的爱,还是对那个女人的爱?对他,我已经有些绝望了。但是看着老泪纵横的婆婆,看着懵懂无知的女儿,我想说离婚的嘴,怎么也张不开。
我闭上眼睛,痛楚地对自己说道,最后一次,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我休息了半个月,顾钧倒是又收敛了一些。平时回家早了,周末也很少开会或是出差。我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能舒缓?此时的我,已经再也轻易拿不起相信他的勇气了。和顾钧是半冷战的状态,虽然当着婆婆和暖暖的面还要装出和谐温暖的样子,但是回到卧室,我和他除了说事情,再也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月底我终于去上班了。上班的头一天,就去向高经理打听我的报告批了没。高经理有些为难道:“赵总没批,说你如果有问题,亲自去找他。”
不批?我有些意外。看他最近对我的态度,也不像看着我不入眼啊。怎么还是不批呢?我很想找他问个究竟,可是想想见赵以敬,心里一丝异样的紧张尴尬,犹豫不决。便也没有轻举妄动。
那段时间正好进入副教授提交材料评审的阶段,顾钧忙得焦头烂额,常常要去跑关系。顾钧的条件,主持过科研项目,也有专利,只是文章少了点。恰好当时手里有篇文章,投到了一家核心期刊,想争取在评审之前发出来,这样胜算更大一些。
那时家里的存款一共只有8万多一点,卡在我这里。顾钧低声下气和我说着想拿点钱去主编那里跑跑关系,文章出来胜算大。一向清高的顾钧难得这次终于开窍,我没有犹豫取了5万给他,除了主编,还有院领导也需要表示一下。钱要花在刀刃上,那时的我,即使情感上对他死心,但理智上仍觉得没有比他的事业更称得上“刀刃”了,无论如何,他的副教授还是极其重要的。
没几天顾钧告诉我钱都花出去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看着卡上仅剩的3万块,我顿觉压力更大。家里有老人有孩子,万一有个急用,这点钱根本没法应付。我咬咬牙,给连小茹打电话约时间见赵以敬。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我这个讨生活的小女子,只能为了五斗米折腰。
去到赵以敬的办公室是在下午,阳光将满室的烟雾照得清晰。赵以敬很适合穿深色的西装,将整个人塑得清峻。看到我,他示意我坐到沙发上,沉声问道:“身体好了?”
“嗯。”我点点头,单刀直入主题:“赵总,我转岗的报告,您看到了吧?”
赵以敬向后靠上椅背,顿了顿,看着我道:“我同意你转回综合办公室。”
这句话要是放在几个月前,我一定是欣喜若狂,可现在,我只想赚钱。而且在综合办,会时常见到赵以敬,想到他对我似有意似无心的特别,心里隐隐不安。我摇摇头:“我不是特别适合做办公室的工作。”
“你不是擅长写材料吗?你从基层做上来,再往上走走也不难。”赵以敬隐晦地提高了价码。往上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