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吧从外面看起来不算大,进来后倒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整体感觉以怀念为主,装饰着80后记忆里的东西,最靠里面的位置由珠帘半掩,隐约能看见更优质的红色沙发以及地上铺着的白色地毯,很明显是VIP消费区。
她们斜对面的位置就是乐队,此时一个长相帅气的男歌手,正唱着光良那首红极一时的《童话》,有不少年轻女孩拿出手机拍他,或者和他一起低声合唱,以各自舒服的方式享受着当下时光。
VIP消费区里,一个三十五六岁,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着对同桌的五个男人说:“进来这些女的,我就觉得那个女的最漂亮。”
“哪个?”
“就是那个穿白衬衫,黑色高腰裙,长卷发的女人。刚才我看见正脸了,是这里面长得最好看,气质最好的。”
坐他旁边的中年男人揶揄说:“刘总,这我得批评你了,你说你一个已婚男人还总想来个艳遇,你看看人家陆总,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洁身自好。”
“不是,老薛,关键是这女的真是让人见了就觉得心痒痒,气质非常好。”刘成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不信,你问问陆总,陆总坐在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她的脸。”
不经意间被搅进了这趟浑水中的陆子晨,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放下手中的酒杯,依着刘成所描述的位置,抬头在酒吧里寻找那个让刘成色心大动的女人,这一看,不禁定住。
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温婉可人的笑意与一起来的同事在交谈着,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优雅迷人。
陆子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只因那个女人是沈以念。
那种属于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当成猎艳对象,窥探并遐想了的感觉,让陆子晨十分懊恼,他更懊恼于他现在不应该有的懊恼。
“不好看。”陆子晨移开看着沈以念的目光,违心地说道。
“是不好看还是陆总你的眼光太高了?”刘成调侃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陆总的法眼。”
“想知道简单啊,陆总婚期都定了,等他结婚那天,我们就能看见弟妹是何方神圣了,不仅能入得了陆总的法眼,还能把陆总给收了。”其他人跟着调侃。
“女的,活的。”陆子晨风趣幽默地说,惹得五人哈哈大笑。
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沈以念,陆子晨举起酒杯说:“来。”
“等下,这喝酒之前啊,我得说两句。感谢陆总的盛情款待,以后去了我那儿,一定得联系我,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来日方长,少不得让你尽地主之谊的时候。”陆子晨勾唇浅笑,和五人再度聊了起来。
陆子晨在房地产这个行业圈为人相当低调,成绩却是相当高调,像一匹崛起的黑马突然闯了出来,并在首都站稳了脚跟,因而即使是比他年长的合作伙伴,也会尊重地叫他一声陆总,打好关系,方便日后有个照应。
而陆子晨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个圈子的人本来就少,交个朋友总比交个敌人强,所以即使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也还是大方地尽地主之谊。夜总会那种地方他一向排斥,没想到领他们来酒吧会遇见沈以念。
一曲《童话》已经唱完,沈以念只顾着和同事聊天,完全没有注意乐队已经换了主唱。
韩姗突然狂拽正和同事聊天的沈以念的衣袖。
沈以念不解地问:“怎么了?”
韩姗激动地指着乐队主唱:“你看,那是谁?”
沈以念扭头看去,一束聚灯光刚好打在低着头的男人身上。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忧郁,颓废地坐在吧椅上怀抱着吉他,拨动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蛊惑般迷人。
他缓缓地抬头,如炬的目光与沈以念对视上。
沈以念惊讶不已,低喃:“秦宇?”
秦宇朝沈以念暧昧地眨了下眼睛,嘴角噙上一抹看起来有些小坏的弧度,惹来不明所以的年轻女孩的一阵尖叫。
“《天使的翅膀》送给你。”秦宇泛着笑意的眼看着沈以念说。
动听的歌声自秦宇好看的唇瓣而出:“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曾飞舞的声音,像天使的翅膀……”
时间如同定格,沈以念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宇,眼里渐渐泛起晶莹的泪花,透过晶莹的泪花看着柔和的灯光下,坐在吧椅上唱歌的“林泽枫”。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沈以念仿佛看见林泽枫坐在医院的草地上,怀里抱着吉他,眼神忧郁地望着天空,问她:“以念,你相信有天使的存在吗?”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迷信鬼神的存在。可这一刻她明白了,面对逝去的亲人,唯有相信鬼神的存在,才有可能见上他们一面,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慰藉。
所以她回答说相信,然后她听到林泽枫又说:“既然以念相信,那我会努力变成天使。你要记得,以后要是有人唱起了这首歌,就是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
“哥儿几个,你们看唱歌那小子就对着那美女唱,估计一会儿就得要手机号码了。”刘成贼心不死,涨红着脸,跃跃欲试说,“你们说我能不能先要来那美女的手机号码?”
“酒吧这种地方,男的来了多半是找艳遇,女的多半也一样,肯定能要出来。”
“我说不能。”
“赌什么?”
听着五个男人热情高涨地讨论着赌注,陆子晨眼神睿智,在秦宇和沈以念身上来回扫了眼,就低头摆弄手机,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陷入回忆里的沈以念看着秦宇出神,完全没有注意手机来了短信。
半掩的珠帘后,陆子晨皱着眉看着不为所动的沈以念,暗自觉得自己的举动可笑。
“陆总,你赌老刘能要来她的手机号码,还是要不来?”
“要不来。”陆子晨斩钉截铁地说。
“陆总,你可想好了,现在就你一人说要不来了,刚才老薛也改变了主意,你确定?”
“确定。”
刘成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去了啊。陆总,你就等着输吧。”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刘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回来说:“还真让陆总说对了,被她拒绝了。”
“那你也不至于受挫成这样吧?”
“老薛,我问你,我长得很吓人吗?”刘成郁闷不已地说,“不然为什么我一开口,她就哭了?”
陆子晨腾地站了起来,五个男人的目光同一时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反常,陆子晨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你们信不信,我不仅能猜中她会拒绝给刘总手机号码,还能把她领走?”
“不信。”五个男人异口同声,带着看好戏的心态。
“账单已经结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陆子晨自信满满地说完,箭步走到沈以念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说,“回去吧。”
沈以念抬头,泪眼婆娑,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子晨。
由于陆子晨和王诗蓝在“花嫁”定做婚纱,所以韩姗等同事都知道沈以念和陆子晨是老同学关系。
此时看见陆子晨就像看见救星一样,韩姗忙把沈以念的外套递到了陆子晨的手里,说:“以念姐酒量真差,都没怎么见她喝酒就醉成这样了,麻烦你送她回去吧。”
一直看向沈以念的秦宇见状,不顾骚动,忙快步走了过来,对陆子晨说:“我会送她回去的。”
“我信不过你。”陆子晨锐利的眼神扫了眼秦宇,扶着沈以念走出了酒吧。
留下恼火的秦宇和五个原本准备看好戏,现在风中凌乱的男人……
一坐进出租车,沈以念就不能自控地放声哭了起来。
陆子晨只以为沈以念是喝多了,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以此缓解她的难受。可只有沈以念自己知道,其实她一口酒都没有喝,再清醒不过,又如醉了般相信那一刻台上的就是林泽枫。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林泽枫会在年仅二十三岁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由于她才只有七岁,还没那么深刻懂得死亡的意义,但林泽枫的去世让她明白了,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事情,那意味着全世界有七十多亿人,数以万计张面孔却没有一个人再是他,你永远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沈以念向来隐忍的泪水像决堤了一样溢出眼眶,积压了太多的泪水,让她哭起来便是歇斯底里。
林泽枫是爱她的,甚至爱到残忍,让她成了他离开这个世界最后的送行者。
“沈以念,你真的是喝多了吗?”陆子晨紧锁着浓眉,难得温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