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三年,湘西边陲依旧盛行着行脚先生一类人马,所谓行脚就是人们口中常常念叨的“赶尸匠”。
赶尸匠与茅山道法的传说一直流连在乡里乡间,人们对赶尸匠大为敬畏,却不知道“赶尸”行当还有一个更为神秘的环节,即是一间间陈旧、古朴的“死尸客栈”。
“死尸客栈”是接待赶尸匠和尸体的唯一场所,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间客栈里会发生些什么。
阴郁的水汽压迫着宁静的宣塘村,村口的角落上有着这么一个破旧的客栈,它那厚重的木帘子门永远开着,中堂空洞黑暗,村民到了这里无一不是绕着走掉的。
“哈欠……”清脆的声响从内屋传来,一个少年趴在灰扑扑的桌子上,煤油灯摇曳不断,扫出他憨厚面容,“师傅,这都第九天了,你说的大单子怎么还没来?”
“天九时刻安天命,我用了十年阳寿算这一卦,近日必有大事。”一个白胡子老先生从阁楼上走了下来,他身披麻布袋子,手中高抬着一杆大烟枪,“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小七你去炒几个小菜吧。”
“又炒!这几天都让我炒菜说是要迎接贵客,可天天都是你一个人吃光了。”少年叫做况小七,无爹无娘,从小跟着师傅学“炒死人菜”,为的就是经营和维护好这一片区的死尸客栈。
老爷子翘着脚端坐在了大门口,口中的浓烟逐渐弥漫了整个大堂:“这一单如果处理不好,恐怕要影响整个地域的命数,诱发远古天灾降世……”
“得!得!得!”小七捂住了耳朵径直钻进了后院厨房,他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不就是想让我给你做饭吗?非要扯这些大道理出来。”
老爷子轻轻一笑,转头望向了村口,时辰还早,以至于鸡鸣狗叫都十分稀少。
湘西村落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大路都是包裹在村子外边,据说这样修筑路基就是为了方便赶尸匠,一来赶尸过程不用进村入户,惊吓到了村民;二来也可以避免村民所养牲畜骚扰到死尸,诱发尸变。
“叮……”突然一声脆响刺破了清晨的浓雾,这声音由远及近,第一声即传入了老爷子的耳中。
村外的小路上三个人影高低起伏、若隐若现,不过明显能够看出中间一个人体型高大,走起路来并不踏实,上下晃动之间可以用飘荡来形容。
“真的来了!”小七端了几盘小菜放到了桌上,他咽着口水,心中又喜又怕,“师傅,这就是你说的赶尸匠,难道他们真的赶着尸体来了!”
老爷子身份神秘,只有一个姓氏为毛,就连况小七也不知道他的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准你出厨房,可别给老子丢脸了。”老爷子气定神闲,并不把来人放在眼中,“我要告诉你中间那一个就是死尸!”
小七学艺这么多年,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行脚的行当,却没有真刀真枪见过活着的死尸,这一下虽然是白天心中还是打鼓:“师傅,我们该不是要和这些赶尸匠共进早餐吧。”
“叮……”铃铛的声音已经靠近了客栈,为首的中年人穿戴着深红的大袍子,黑着脸色停在了大门口。
“马家的晚辈,你终于还是来了。”老爷子虽然起了身,却没有立即邀请来人进屋,“能够让传说中的尸王服服帖帖跟着你,驱魔龙族道法见长啊。”
“尸……王……”小七差点没有吓晕过去,他侧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马道人身后的死尸,那家伙白布蒙身,头戴一个巨大的斗笠,斗笠之下又是一块黑布,将整个脸面遮掩得严实。
再往下看,那粗大的四肢都被红色布料包裹,布料上面系着密密麻麻的金属指环,每一枚指环上都有一张微小的灵符,这架势绝不含糊。
马道人不慌不忙地摇动着手中的铃铛,在口中一阵漫无边际的念叨之后,自己才一个大跳进了门槛:“身回故土、魂归故里,天煞所赐,悉听尊落。”
“咚当!”马道人话音一落,那死尸竟然高高跃起,等到他双脚落地进屋的时候,整个客栈都为之一抖。
“请入席!”老爷子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吩咐着小七道,“小七,赶快盛饭,尸王怨气太重,为了不让他察觉,我们要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