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王子
——〔英〕耶尔根·谬
带走小女兒
过去,有一个贫穷的乡下人。他有许多孩子,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孩子们却长得都很漂亮,但是最美的还要数小女儿。秋天里,一个星期四的夜晚,屋外刮风下雨,全家围着火炉,都在忙着各自的活,忽听得有人在窗户上敲了三下。乡下人走出门外,看见一头大白熊站在他面前。
“晚上好。”熊说。
“晚上好。”乡下人说。
“你愿不愿把你的小女儿给我?”白熊问,“要是你把她给了我,你就会变成富人,不再会像现在这样穷困了。”
说实话,他很想做一个富人,但是他想:“我得先问问我女儿。”于是,他回到屋里,告诉全家说外边有一只大白熊,要是把小女儿给他,熊答应使他们富起来。
可是小女儿不肯,连听都不愿听。于是乡下人又走出门外对熊说,下个星期四的夜晚再来听答复。熊走了以后,乡下人便絮絮叨叨地对小女儿说,要是她答应了,家里就会得到许多财产,对她自己也会有好处。
小女儿终于被说服了,拿定主意跟熊走。她把破衣服洗刷干净,缝补了一下,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她可以带走的东西少得可怜。
到了第二个星期四晚上,白熊来领她。她挎着小包袱骑上熊背,就离开了家。走了一大半路程时,熊问:“你害怕吗?”“不,不害怕。”她说。
“抓紧我的鬃毛,就安全了。”熊说。
她骑在熊背上,走了很久,最后到了一座大山。白熊在岩石上敲了敲,一道门就打开了。他们走进了一座宫殿,里面有许多灯火辉煌的房间,房间里闪烁着金银的光芒。还有一张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桌子,精致得令人难以想象。
白熊给了她一只银铃,告诉她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就摇响它。她吃过晚饭,想睡觉了,就摇了摇铃。立刻她就发觉自己到了一间屋子,里边摆着一张床。床上有缎枕头,镶金边的帐子。房间里的一切摆设不是金的就是银的。但是,当她刚躺到床上,吹熄了灯,就来了个男人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那就是白熊,每到黑夜,他就恢复成人形。可是,她从来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因为他总是在她熄灯之后才出现,天不亮就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感到悲哀。白天,她总是感到孤独,非常想回家看看父母和哥哥姐姐们。白熊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非常思念父母、哥哥、姐姐。
“这好办,”白熊说,“不过你得答应,不单独和你母亲谈话,她准会要这样做的。要是你不听我的话,就会给你我带来极大的不幸。”
不守諾言
一个星期天,白熊说他们可以出发去探望父母了。女孩子骑在熊背上走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终于他们走到了一座洁白的农舍,看上去舒服极了。她的哥哥和姐姐们正在门外忙碌着。
“你的父母现在就住在这里,”白熊说。“别忘了我对你的叮嘱,不然,你我都得倒霉。”
“不会,不会,”她说,“我怎么也忘不了”。等她一进屋,白熊就转身走了。
见她回来,全家都欣喜万分,母亲亲热得没个完。人人都非常感激她给家里带来了好处。现在,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她说,她也很好,要啥有啥。可是,更多的情况她就闭口不说了。到了下午,吃过中饭,白熊预言的事发生了。妈妈要和她单独散散步,可是她想起了白熊的话,说什么也不同意。“要谈话什么时候都行,何必现在出去呢。”她说。后来,母亲到底说服了她,逼着她说出了实情。她告诉妈妈,她十分悲伤,因为她总也看不见白熊化为人以后的容貌。她还告诉母亲,到了白天,她又有多么寂寞无聊。
“噢,”母亲惊叫起来,“他很可能是个精灵!带上一支蜡烛,到夜里,趁他睡着时,照照看。不过,小心别把烛油滴到他身上。”
于是,她把蜡烛藏在身上。黄昏时分,白熊来了,把她带了回去。他们没走多远,白熊就问她母亲是否找她单独谈了话。她承认了。
“要是你照你母亲的话做了,你我就要倒霉了。”白熊说。“不,”她说,“我根本不会照她的话去做。”
回到家以后,就像以前一样,一个男人又在她身边躺下了。夜深了,她知道他睡熟了,就起床点着了蜡烛。她看见了一个无比俊美的王子。她深深爱上了他,感到她非吻他一下不可。她弯腰吻了他,三滴烛油落到了他的衬衣上,他醒了。
“你干了件蠢事,”他说。“要是你再等上一年,我就可以自由了。我的继母对我施了魔法,使我一到白天就变成了熊,夜里才能恢复人形。这下,什么都完了。我得离开你到她那里去了。她住的宫殿在太阳的东面,月亮的西面。那里有一个公主,鼻子足足有三尺长。这下子,我得跟她结婚了。”
她哭了,可也无济于事,他还得走。她于是问他能不能跟他一起走,他说不行。“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路径,我要去找你——一定要找到你!”
“当然,你可以去找,”他说,“不过,没有办法找到路。宫殿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你怎么也找不到路的。”
尋找王子
早上她醒来时,白熊和宫殿都不见了。她发觉自己躺在黑洞洞的密林中的一块小草地上,旁边放着她来时带来的那包破衣服。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清醒了一下,就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了,她就踏上了旅途。
走啊,走啊,她到了一座大山前。山脚下坐着一个老婆婆,正在摆弄一只金苹果。姑娘问她:“你能告诉我到王子那儿去的路吗?他住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就要跟一个鼻子有三尺长的公主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他?”老婆婆问,“也许,你才是该做他妻子的人吧。”
“是的,我就是。”她说。
“是这样的吗?”老婆婆说,“我只知道他住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就算你能找到那里,也得走很久很久。不过,我可以把马借给你。骑着它去找我的一个老邻居,兴许,她能告诉你怎么走。你到了她那儿,就在马的左耳后面拍一下,叫它回家。你把这只金苹果带上吧。”
姑娘骑马跑了很长、很长一段路,终于到了另一座高山前,那里有一个老婆婆坐着,手里拿着一把金梳子。姑娘问她知不知道去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的宫殿的路。可是她的回答和第一个老婆婆说的一样:“我只知道它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就算你能找到那里,也得走很久很久。不过我可以把马借给你,骑到住在前面的老太婆那里去。也许她会知道宫殿在什么地方。到了那里,你就在马的左耳后面拍一下,叫它回家。”
然后,她把金梳子给了姑娘,说也许她会用得着它。
姑娘跨上马,继续她艰难的历程。走了很久、很久,她到了一座高山前,有一个老婆婆正在用金纺车纺线。她问老婆婆知道不知道到坐落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的宫殿去的路径。
“你是本来应该与王子结婚的姑娘吧芽”老婆婆说。
“是的。”姑娘说。
但是,这个老太婆和前两个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她知道,宫殿在太阳的东边、月亮的西边。“那可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老婆婆说,“我把马借给你。我想你最好还是去找东风问问看。也许他知道宫殿在哪里,能把你吹到那儿去。找到东风以后,你就在马的左耳后边拍一下,它就会自己回来的。”
说罢,老婆婆把金纺车给了她,说:“也许你会用得着它。”姑娘骑马从早到晚,走了好多天,总算找到了东风。她问他是否知道沿哪条路能找到住在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王子。东风回答:“我听说过王子和宫殿的事,但是不认识路,我从来没吹得那样远。不过,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到我兄弟西风那儿去。他比我强得多,兴许能知道。你坐到我背上让我带你去。”
东风驮着她——呼的一声,就起飞了。东风对西风说:
“这姑娘原应该与王子结婚的。王子现在住在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一座宫殿里,她到处在寻找他。我把她带来了,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宫殿在哪儿。”
“不知道,”西风说,“我还从没有吹得那么远。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找南风。他比我和东风强得多,吹得很远。也许,他知道你要找的地方。你坐到我背上,让我带你去。”
西风带着姑娘很快就找到了南风。他问他的兄弟是否知道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宫殿在什么地方。
“噢嗬!”南风说,“我平生到过许多地方,可从没有吹得那么远。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找北风。他是我们的大哥,比我们都强。他要是不知道宫殿在哪里,世界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你坐到我背上来吧,我带你到他那儿去。”
于是,姑娘骑在南风背上,急匆匆上了路。没多久,他们就走近了北风的住处,只觉得冷风阵阵扑面而来。
“你们来干什么?”北风呼叫着,叫人听了直哆嗦。
南风说:“我带来一个姑娘,她应该与住在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宫殿里的王子结婚。她想问问你是否到过那里,请你告诉她怎么个走法。她很想找到王子。”
“知道,”北风说,“我知道宫殿在什么地方。”
“有一回,我把一片白杨树叶吹到那里,简直把我累坏了,好几天都吹不动了。不过,你要是真的着急着想去,也不害怕跟我走,那就骑在我背上。我可以试试看能否把你带到那儿去。”
“我一定得去,”姑娘说,“只要有路可走,就非去不可。不论你飞得多快,我都不怕。”
“那好吧,”北风说,“不过,今晚你得在这里睡觉。因为我们只能在白天上路。”
到達目的地
第二天清早,北风就把她吹醒了,然后他呼呼地鼓气,他涨得那样大,叫人看了都害怕。他带着姑娘,穿过天空,似乎要吹到天尽头方罢休。他掀起了一场大风暴,吹倒了树林、房屋,掀翻了海面上成千上万的船。
北风吹呀吹呀,刮了很久很久,依然还没有刮出海洋。北风疲劳了。就愈刮愈低,终于姑娘的脚溅上了浪花。
“你害怕了吗?”北风问。
“我一点也不怕。”她说的是实话。
他们接近了陆地。北风只剩了刚刚能把她吹到岸上的力气。她恰好落在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宫殿的窗下。北风累坏了,筋疲力竭,只得歇息了好几天,才动身回家。
第二天早上,姑娘坐在城墙脚下,正玩弄金苹果,一眼就见到了要与王子结婚的长鼻子公主。
长鼻子公主打开窗户问:“喂,你那金苹果卖多少钱?”
姑娘回答说:“我不要金也不要银。”
长鼻子公主说:“那你要什么?”
姑娘说:“你让我今晚到王子那里去,我就把它给你。”
长鼻子公主想了一下,就说:“可以。”
姑娘把金苹果给了她。可是,到夜里她走进王子的房间时,王子睡着了,长鼻子公主给他吃了迷魂药。可怜的姑娘怎么也摇不醒他,不由得伤心地哭了。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长鼻子公主就来了,把她赶了出去。
天亮以后,她又坐到窗口下面,拿出了金梳子。
长鼻子公主见了又问她卖多少钱。姑娘又说不要金不要银,只愿能在夜里去看着王子。可是等她进了王子的房间,他又睡着了。任凭她又哭又喊地推他,王子依然酣睡不醒,毫无生气。拂晓时分,长鼻子公主又把她撵出门。
姑娘又拿出金纺车,在宫殿的窗门外纺起线来。长鼻子公主又想占为己有。像前两次一样,姑娘又说,只要让她在晚上去看看王子,她就可以把金纺车送给她。长鼻子公主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王宫里紧挨王子的卧室的一间房里有几个正直的人。接连两个夜晚,他们听见了王子的屋里有女人的哭泣声,喊着王子的名字,他们把这事告诉了王子。于是,当天夜里,当长鼻子公主端酒给他喝的时候,他装着喝下去,然后偷偷地把它泼了。王子疑心酒里放了迷魂药。这一回,姑娘进屋时,王子是醒着的。她告诉他怎么样才找到了来路。“你来得正是时候,”王子说,“明天我就得结婚了。但是我不愿意和长鼻子公主结婚,只有你才能救我。明天,我要提出来试试新娘的本领,让她给我洗掉衬衣上的三点烛油。她不知道那是你弄上的,准会同意去洗。衬衣上的烛油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洗掉,妖精是洗不了的。到时,我就说我只愿意和能洗去烛油的姑娘结婚,我知道你准行。”
戰勝长鼻子
他俩过了一个甜甜蜜蜜的夜晚。第二天,该举行婚礼了,王子对继母说:“我得看看新娘能干不能干。”
“那倒是应该的。”继母说。
“我有一件漂亮的衬衣,想在婚礼上穿,但是那上面有三滴烛油,得洗干净。我曾经发过誓,只和能洗去烛油的姑娘结婚。她要是洗不掉,我就不娶她。”
继母和长鼻子公主都想,这还不容易,就答应了。
长鼻子公主开始使劲地搓衣服,不料,她愈用力气洗,烛油的痕迹愈加变大。
“啊,你不行,”老妖婆,也就是王子的继母说,“让我来洗。”
她折腾了好久,更糟糕,衬衣愈洗愈脏,油渍愈搓愈大愈黑。别的妖怪也都来帮忙。可是,他们愈使劲,衬衣显得愈脏,到后来变得简直像在烟囱里熏过一样乌黑。
“咳,”王子喊道,“你们都是饭桶!窗外那个要饭的女孩一定比你们都强!进来吧,姑娘!”
于是,姑娘进了屋。
“你能把这件衬衣洗干净吗?”王子大声问。
“不知道行不行,”她说,“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她拿起衬衣,刚刚泡进水里,衬衣就变得像雪花一样洁白,甚至比雪还白。
“我要和你结婚。”王子说。
老妖婆一下子就给气炸了,长鼻子公主和其他妖精也准是气炸了,因为以后,再也没听人说起过他们。
王子和新娘把囚禁在那里的好人全部释放了,然后带上金银珠宝,远远地离开了这座在太阳东边、月亮西边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