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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驱旧换新倒插门

黄金荣一生为人,从做小瘪三起,直至成了大流氓为止都有一套向上拍马奉承的本领和诀窍。不管是张三李四,只要有奶给他吃,就是他的娘。他20岁到22岁时,正在老北门给门卒差役,竟碰到一位达官贵人。这位达官贵人,就是法国驻上海副领事兼法租界总监华尔兹的翻译官,名叫曹显民。

这个曹显民和他的弟弟启民两人在当时不但显赫一时,而且炙手可热。其祖曹开云,曾做过松太道盐运使。曹氏兄弟仗着祖先的财势,赴法留学,在一所天主教办的教会学校读书。回国后,兄弟俩就在法租界天主教堂里办事。当年华尔兹既是法租界的总监,又是法国驻上海副领事,还是天主教在上海的主教。华尔兹身兼三职,更加不可一世。曹显民既留学法国,当然精通法语,又加是个天主教徒,华尔兹就一眼看中了他,命他充当随身的译官。曹显民一经得到华尔兹的青睬,立即青云直上。他的弟弟启民,也托庇兄荫,附翼飞翔。这样。曹氏一门,都依仗洋人,鸡犬升天了。

曹显民家住在上海城里,每日去法租界,老北门是他必经之路。当时清政府虽然腐败不堪,但对于进出城门者,“文官住轿,武官下马”,这个法令尚未废除。曹显民坐着马车进出城门口时,必须开门下车,步行出城,然后再上车关门。曹显民这个上下车开门的动作,却引起了麻皮黄金荣的注意。当曹显民的马车临到城门口时,他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把车门打开,让曹显民下车步行出城;上车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车门关上,躬身而退,如此时间一久,曹显民对这个黑麻子小流氓就有了好印象。

法国殖民者在1849年,非法攫取到上海城外西北角和沿黄浦江、新开河之间的一片土地,陆续填浜辟路,规划市政。随着人口的增加和租界范围的扩大,各项治安设施也与英租界一样逐步扩展。但速度较英租界缓慢。到了1893年,也就是麻皮金荣22岁时,法国殖民者采用“以华治华”的手段,张榜招募华捕120名,维持租界的治安。虽然工资待遇非常菲薄,但麻皮金荣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听得这个消息后,就前去报名应募。经过考试及格,就此录取,并派专人进行训练。一天,华尔兹带同翻译曹显民,前去检阅这批华捕,曹显民一眼瞥见经常给他开车门的小麻皮,心有所思,就在华尔兹跟前嘀咕了几句,华尔兹点了点头。常言道“泰山不能靠,马屁不会倒”。当时曹显民即把黄金荣提拔为带领巡捕之一。当了带领巡捕,不但是10个巡捕之长,就是工资待遇也较普通巡捕为高,并且在制服左臂上缀有一条杠,以示区别。黄金荣当上这个差事,对曹十分感激。训练结束后,又被分派到油水最好的地段——十六铺沿黄埔东昌渡码头地段执勤。黄金荣身上披起老虎皮,顿时神气活现,敲诈勒索,更无所顾忌。每日下班交差,向法国主子交纳的财物,也比其他巡捕为多。因此,法国人对他更是另眼相看,不久就升他为二埭头,左臂上又加上一条杠。

黄金荣当了巡捕,虽然脸上有黑麻子,仍勾搭了一些不正经的女人。原来这些女人,日夜在这一带勾搭行人,难免被流氓敲诈勒索,她们为了找个靠山,以贼防贼,黄金荣这个二埭头巡捕,自然被看中了。

当时,小东门十六铺一带是全沪水陆货物进出口集销地,人烟稠密,商市辐揍,水上墙桅如蓖,难望尽头;陆地车马连接,货殖山积,熙熙壤壤,道为之塞。其热闹之情景,可说是“天开不夜,云集万商。”

小东门城外至东昌渡口,原有一条通黄浦江的支浜。支浜中有一条石桥,名叫“陆家石桥”。顾名思义,想是陆姓建造的。桥的南端属于华界管辖,桥的北端属于法租界范围,而这条支浜两旁的居民,其管理权既不属于法租界,也不属于华界,过去上海人称其为“陆家石桥两不管”。因为这是“两不管”地区,无数的妓院和私娼就充斥其间。妓院里的龟鸨们,刚从前门送走了法租界的流氓巡捕,后门却又闯进来华界的警察伸手索钱,更有无赖流氓无端敲诈。这两不管的“安乐窝”,自然并不安乐。

当时,陆家石桥北首有个妓女,名叫阿桂姐,年纪24岁,如若打扮起来,面貌尚称可人。她原是有夫之妇,并且已生有两个儿子。她的丈夫名叫马阿龙,宁波人,阿桂姐也是“阿拉”的同乡。马阿龙几年前因患中风症,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终日卧病在床,已成为半死不活的瘫痪人。阿桂姐处于这般环境,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沦为私娼,暗地里送旧迎新。不但自己开“私门口”,而且手里还有比她年轻的两个女人,也和她同操此业。好在这一带每日进港渔船众多,渔民们卖罢鱼鲜,腰袋里有钱,便来此处寻花问柳。

阿桂姐既住在这繁华之地,只要脸上稍涂脂粉,略梳云鬓,出得门去,要勾引几只急色的人是毫不费力的。何况还有两个年轻的助手跟随左右,更不愁无人上门。一经猎到对象,或去旅馆住宿,或到她家里借台基,都很方便。阿桂姐还可从中抽些台基钱。因此,其生活倒比她丈夫有差事时较为宽裕。可是女人靠卖肉体度日,都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倘非万般无奈,是不会干这行当的。

阿桂姐出卖肉体的钱,首先要遭到那些流氓、巡捕和警察的敲诈勒索。只要他们伸出手,是不会把空手缩回去的。如若对他们说个“不”字,这个“私门口”就休想开得成,真是不铺这条桥,休想过彼岸。阿桂姐为了对付这些流氓、巡捕和警察无休止的敲诈,不得不去寻找一个更扎硬一些的后台,来拦门挡狗。虽然黄金荣生得又黑又麻,容貌丑陋,但如若有他拦挡门前,就不怕那些流氓、巡捕和警察了。于是阿桂姐便打定主意,勾引麻皮金荣。钓饵抛引饿鱼,无须多花工夫,黄金荣终于被引诱上钩,到阿桂姐家做了马阿龙的替身。

阿桂姐自请进了麻皮金荣这尊“驱魔神”,确是灵验立见,奇效非凡。平日里驱逐不开的那些五丧七煞鬼,竟然再不敢临门,影迹全无。黄金荣在阿桂姐家早出晚归,白日里也不妨碍她的“正当”职业。平日里和阿桂姐同走一条路的私门口女人,看到阿桂姐的门上竟有两条杠的巡捕来给她撑门拄户,也想效尤,但又找不到对象。平时与阿桂姐感情较深的女人,在给这班流氓、巡捕和警察纠缠得无法解脱时,也居然走上阿桂姐的家门,要求她给她们抵挡一阵,驱散瘟神。阿桂姐因有后台靠山可倚,就挺身而出,代她们排难解纷。那些五丧七煞鬼鉴貌辨色,也不敢过分要挟。阿桂姐在这伙女人当中,也竟然有些“女亨”的名声了。

麻皮金荣在阿桂姐家里既做了马阿龙的替身,就等于有了眷属,倒也悠游自在,乐不思蜀,死心塌地。对阿桂姐来说,虽然看到麻皮金荣满脸黑麻,貌相异众,但是比起瘫痪在床的丈夫马阿龙,还高胜一筹。因此,她对麻皮金荣还算有些情感。麻皮金荣白天上差,每日中饭,阿桂姐就叫“小南京”送至巡捕房内。这个小南京,名叫金九龄,年龄只有十五、六岁,平日里厮混在十六铺一带过着流浪生活,供阿桂姐使唤,赚些残羹剩饭。后来黄金荣得势,金九龄就拜他为老头子。

黄金荣与阿桂姐姘居了两年半时间,竟让她生了一个小孩,因排行第三,起名就叫马老三。阿桂姐的丈夫马阿龙,虽然身患瘫痪症,卧病在床,不能行动,但是毕竟还活着。如今麻皮金荣给马阿龙代生了一个儿子,终究不能以姓黄来代替姓马的。其实阿桂姐原是什么货色,这个小老三究竟是谁生的,恐怕连阿桂姐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这种不堪过问的糊涂帐,谁也不去给他们清算罢了。

黄金荣在小东门巡捕房当了将近三年巡捕,因精于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每日给法国巡捕头脑恭献财帛,益邀宠信。“有功必授禄”,麻皮金荣从原来的“二埭头”,又提升为“三埭头”。这“三埭头”的巡捕如若再提升一级,就可升为“包打听”的职位。不久,又把他从小东门巡捕房调至麦兰捕房。这麦兰捕房是法租界治安捕房的总机构,黄金荣的身价也随之而倍增。上班时对手下巡捕发号施令,吆五喝六,十分威风。手下的巡捕不仅都要对他立正行礼,还要奉敬赃金。因此他对原来开“私门口”的阿桂姐,也就逐渐产生了厌恶之心,设法要把她甩脱了。

黄金荣提升为“三埭头”巡捕,又调至麦兰捕房,他对法国主子更是感恩戴德,格外讨好。法国主子对这奴才也倍加宠信。当时在法租界内,除法国巡捕外,中国人充任“三埭头”巡捕的可说是寥寥无几。他所以能得到这个职位,一是因他能给法国人出谋献策,广辟财路;另一个便是得到曹显民的提携。他在麦兰捕房所管的事越多,交际方面就越广,黄金荣在那里也越来越有名了。

不知怎的,这消息也传到他姐姐凤仙的耳内。开始还将信将疑,认为自从母亲去世后,料想这个小瘪三弟弟早已冻死街头,尸骨无存了,因此早把这个“宝贝”弟弟忘置脑后。现在经过亲戚朋友的多方证实,凤仙想念弟弟之心又死灰复燃起来。这时,凤仙的阿翁邹松甫病死不久,丈夫万清又失业在家,又有两个小孩,家中生活极度困难。她听到这个消息,本想偕同丈夫找这个宝贝弟弟,但转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害怕外国巡捕房门卫森严,又加自己衣衫褴褛,不敢前去。后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弟弟与阿桂姐姘居,遂找上门来,向阿桂姐诉述了自己的来由。阿桂姐不听犹可,听说是自己“假丈夫”的姐姐,原来是个大姑子到此,当然请入上座,倍加奉承,盛情接待,叫菜请酒,怎敢怠慢!待到黄金荣下班回家,凤仙见到这个多年不见的宝贝弟弟,顿时触动了姐弟之情,泪珠儿不禁夺眶而出。姐弟对坐,说不尽亲热。眼前这个宝贝弟弟,若是脸上无麻点的话,哪里还能认得出来!只见他身穿洋呢制服,脚着高统皮靴,头戴阔沿花边呢帽,腰间佩着勃朗宁手枪,怎不叫她眉开眼笑,舌反唇转呢?从过去“永无出息”的论定,到现在满口奉承,透尽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此刻,凤仙便向麻皮金荣道:“弟弟呀,姐姐今天见了你有说不尽的高兴!你能有今日,也是死去姆妈在九泉之下保佑于你。我黄家只有你一个单丁独子,你能为去世的母亲争气,为黄家创基立业,为姐今后要靠在你身上了。正因为亲翁年老去世,你姐夫又失业在家,几年来,我又生了两个小孩,目前家中处境十分困难。听说你正需要帮手,看在为姐的情份上,何不给你姐夫谋一职业?”麻皮金荣听了姐姐一番话,遂答应给他姐夫邹万清谋个稽征班班长之职。这个稽征班长确是一个肥缺,邹万清倚仗小舅子黄金荣的势力,在各帮水上船商中,明敲暗索。

再说黄金荣提升为“三埭头”以后,身份和地位一天比一天高了,对阿桂姐便生了厌腻之心。如今在他眼中,桂姐终究是个私门口,况且家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的丈夫马阿龙,有几个既不姓马、又不姓黄的小杂种,更有暖昧不明、偷进偷出的私娼混迹其间,搞得乱七八糟。如若长此混下去,不但遭人背后议论,就是对自己的前程也是影响,于是便想甩掉阿桂姐。怎奈急切里找不到裂隙,只得暂按在心头。

时有林家母女两人,家住法租界八仙桥旁林家宅。女儿名叫林桂生,家里有祖遗的房屋和地产,年方22岁,在当时来说,是一个尚未出嫁的大姑娘了。母女两人不做其他行当,专给小东门上等烟花妓女和私娼们梳妆头面,赚些钱银,生活倒也不差。这个大姑娘林桂生,容貌尚可称人,一天,黄金荣夜宿在阿桂姐家里,早上起床较迟,吃罢早饭,出门上班时,正巧与林桂生打个照面。林桂生知道黄金荣是阿桂姐的姘夫,更何况麻子点在脸上,哪会把他放在眼里?虽然林桂生流水无情,但是黄金荣却落花有意,从侧面打听,得悉林桂生还是个尚未出阁的闺女,顿时觉得“台上柳枝攀折易,顺风吹雨浸身边”,于是就托好事的媒婆,向林桂生母亲说亲,并愿作入赘乘龙。林桂生的母也想到自己的女儿应该“好花卖个时鲜”,搁下来会越搁越不值钱。虽说黄金荣脸上别具“雅观”,但毕竟是个无绳无缚的光身汉,他既自愿入赘上门,既当女婿,又作儿子,确是两全其美,就此应下这门亲事。

黄金荣既与林桂生谱订鸳鸯结,当然必须和阿桂姐解开冤家结。须知这个结,原不是偷偷摸摸可以随便解开的。阿桂姐不听这个消息犹可,一经听到这个消息,好似轰雷下的乌云,暴风雨前的狂风,平地激起万丈怒涛,醋罐醋坛立成碎片。她一面在外面叫赖耍泼,一面在内如蟒鱼吸盘紧紧吸住木船一般,把黄金荣直缠得走投无路。莫看这阿桂姐是个女流之辈,其为人倒是十分泼辣,她早在“青帮”女流氓群里厮混,不管你黄金荣的巡捕地位多高,她也用手指指着他的脸叫骂:“你如今要甩掉我,没有那么容易,老娘准备豁出这条命与你拼到底!老娘原是阿桂货,你为什么早不张开你狗眼来看看清楚?老娘的‘私门口’不是今天才开张的。你自己原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四肢八膀,老娘也不会怕你,就是牵住你的鼻子不放!那时老娘到处叫坏了你,看你能不能去到林家做上门女婿!”黄金荣虽然是个打死人不偿命的恶流氓,但在阿桂姐手掌中却是动弹不得。如今既要散伙,黄金荣也知道用硬的手段不行,只好采用软的解决。于是找个管臭帐的帮闲向阿桂姐商谈拆姘条件。阿桂姐提出如要拆姘解缆,首先应允两个要求:第一,要黄金荣带走她生的小老三,并不许虐待;第二,要银元三千块,作为拆姘费。若是不依允这两个要求,决不轻易放过。黄金荣认为这两个要求均难应允。第一,这个小老三也不一定是他跟她生的,谁知道是张三、李四的杂种?第二,这种烂污阿桂货,一元钱就能买到,如今竟把熟烂的梅子卖青鲜的价,张开狮子口,要硬敲三千块银元,岂不是笑话?

双方拆姘的条件既然无法谈妥,蟒鱼吸盘照样紧紧吸住木船底,毫不放松。尽管你黄金荣不踏阿桂姐的门槛,但她一清早就等候在麦兰捕房门口,见了面就撒赖耍泼,甚至卧地打滚。她本来是个卧倒货,哪里顾得体面和羞耻!越是在人多的场所越耍赖,直弄得黄金荣有火没处发,束手无妙策。为了求得太平,只有躲在巡捕房里不敢露面,避其泼锋。后经好事的帮闲奔走洽谈,黄金荣就将法租界副总监汤姆生签发给他的一张大粪专办执照,改名马老三,作为“拆姘头”的拆散费。阿桂姐拿到这张大粪专办执照,顿时眉开眼笑,在这恶狼嘴里,居然给她攀落了狼牙。一经执照到手,马上解开缚在木桩上的这头蠢驴,从此一豁两开,各奔东西。

当时,法租界范围里的居民,每天把处理出来的大粪,随地乱倒,到了夏令季节,臭气熏天,法租界当局对此采取措施,雇用专人运到黄浦江倒掉,因此每月要支出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后来,黄金荣向法租界副总监汤姆生出谋献策,要每户居民每月交清洁费三至四角,店厂倍增。这样,倒粪工人的月俸都由居民负担,法租界当局减少了一笔支出,副总监汤姆生认为黄金荣献策有功,立即嘉奖。于是黄金荣就向副监汤姆生要求签发一纸包处大粪专利的执照,由黄金荣一人承包,除他以外,别人不得插手。黄金荣拿到大粪专利执照,就招人投标进行分包,又在新开河沿黄浦江设置一个粪码头,买了几条破船,修补后作为积储大粪的船,然后卖给郊区农民。这样,黄金荣就专滚其大粪臭利了。

阿桂姐有了这纸大粪专办执照,就等于抓到了取之不尽的财源,怎叫她不眉开眼笑呢?于是就此招佣雇工。她原是一个泼辣成性的雌虎,又善于调度和精打细算,悉心管理,不到几年,既臭又脏的大粪居然给她招来了“五子登科”的鸿运。当年上海人人羡慕的粪大王马老三,就是这么发起来的。

黄金荣既与阿桂姐解开冤家结,就准备与林家姑娘结婚。好在黄金荣有他的有利条件,就是无挂无牵,孑然一身;林家母女虽给烟花妓女梳头度日,但是家里却有祖遗的宽敞房屋和地产,也不需要黄金荣再去另筑“香巢”。到林家入赘,确是两全其美。一经聘金交纳,就此择日完婚。

当时法租界有条法大马路,因沿新开河外滩有一座法国驻沪领事公馆,因此就名为“公馆马路”。这条公馆马路,东起外滩,西止八仙桥,马路中段东新桥十字路口,有一家新开的茶楼,招牌叫“聚宝茶楼”。这家茶楼屋两房都是店面房子,当中有条大楼梯,登楼就是茶室。楼上五正室,窗户三面临街,内部装饰全新,座位舒适宽敞。室内另辟“雅座”和“幽室”,装设幽雅,安放着精工雕刻的紫檀木大框床和大交椅。每当夏令,大框床编藤为席,冬季铺毯为褥。这陈设虽不能称为富丽堂皇,也可说别具一格。原是给流氓大富商们谈天说地,逍遥享乐的场所。这家聚宝茶楼在当时法租界茶楼业中,可称是首屈一指的。

黄金荣与林桂生结婚那天,就是租借这家聚宝茶楼拜花烛的。林桂生的母亲为摆阔气,结婚那天,要黄金荣特地雇了一顶八人扛抬的花轿。这种花轿精工细雕,剔透玲珑,朱漆泥金,花鸟人物,栩栩如生;丝系金铃,珠缀龙凤。轿夫抬行,铃声叮当;嵌镜映月,光彩射目。这种五岳朝天的朱漆泥金花桥,在过去封建王朝是诰命夫人所乘坐的。因此旧社会新娘出阁乘坐这种花轿,均是凤冠霞帔,用以表示出阁的气派和排场。当天,新娘林桂生乘坐这顶花轿,吹吹打打,仪仗整齐,从八仙桥林家宅一路直排至东新桥尽头,道旁行人注视,确是热闹非常。一群趋炎附势的苍蝇和专吃婚丧饭的行里人,执事唯恐不速,跑腿轻健有力。黄金荣的姐姐凤仙做了“大姑姐”,好不高兴。租界里那些流氓巡捕头儿,流氓中有名的流氓,戏院和浴室的老板,还有地头蛇的蛇首,均前来送礼贺喜。给法租界总监华尔兹当翻译的曹显民,也曾亲来观礼。拜完花烛以后,黄金荣春风满面,和林桂生当众对拜,向来宾敬礼,在一片鼓乐声中,排开筵席。

一班流氓兴高采烈,猜拳行令,在杯盘交错声中,贺客们又送来各档的堂会戏,在临时搭起的戏台上,演出了各自拿手的剧目,直闹到夜半三更,各自兴尽散去。

莫看阿桂姐是个女流之辈,她倒有些女白相人的本色。她虽和黄金荣解散了冤家结,但在黄金荣结婚之日,也居然备了礼金亲来道贺。在交杯饮宴中,不但谈笑自若,而且态度轻佻,故弄风骚,确是一个老吃老做的老行家。

黄金荣与林桂生结为夫妻,因为他有地位和身份,林桂生再也不嫌恶他的黑丑麻皮脸了,夫妻俩倒也情投意合,相安无事。隔不几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小宝,这且不提。黄金荣自踏进林家宅入赘为婿,过去内外静谧,门可罗雀的林家宅,如今却变成了狗钻狐逐的闹市门庭。因为林桂生家有五正间、两轩房和一间大客堂,是一所宽敞的本地房屋。墙内还有一个大院子,离闹市不远;宅院外围靠近小北门,虽然是个败柩古冢积集场所,枯骨野露,但是对那班五丧七煞们来说,原也是鬼蜮同气,魑魅连枝,山魈魍堆,凭借因缘。每到夕阳西下,一班巡捕探目、码头党首、戏院老板、盗魁贼头、地痞恶霸等人,均接踵来到林家宅,把林家宅当作夜总会,不是分赃劈把讲斤头,就是吃酒打牌做花头,弄得乌烟瘴气,人鬼难辨,直闹得林桂生母女俩应接不暇。好在分赃劈把坐有一份,聚赌抽头天经地义。每日有人送钱上门,风雨也不会阻挡,林家母女每日的进益,强似过去给烟花妓女们梳鬓的收入!黄金荣更广交租界内外各帮流氓,依靠法国主子包运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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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堪怜的孤女蝶儿身入王府做了丫鬟乖巧的性子,出众的才气被王爷安排在了生得美艳但胸无点墨而且任性刁蛮的郡主身边做丫头清静淡泊的性子、聪明却不张扬的好脾气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包括这府里的小王爷……随郡主陪嫁至最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府圆房之夜,新娘子却没有见红,惹得本来就冷酷无情的三皇子大怒新娘子所爱非人,伤心之下跳水自尽,小蝶儿挺身相救,一桩喜事差点变成了悲剧却不料灵魂错位,小丫头上了郡主的身活过来了,却要代替她在三皇子的盛怒之下活下去更不幸的是两月后还发现这身躯有了孩子,而皇子却不认这孩子这,这,这,故事到底如何发展,实在是难于预料……--------------------------------------------------------------------推荐几位好姐妹的书,都不错的哦,大家等更新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大姐如雪,俏皮王妃酷王爷四妹火焰传说,丑女当自强六妹山上草乱红九妹凌镜那夜,谁是我相公?五妹不予这个奶爸有点酷七妹醉恋冥王的小妖后暝月流水富可敌国之相公宝贝
  • 传火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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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负黑暗的诅咒,渴求人性的光明!异乡的不死人吕子明,带着高等宇宙的系统,狩猎强大的灵魂,一步一步传颂着火焰!(本书为架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