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人开心无比,请接着讲下去。”劳里说。他舒服地倚在沙发上,眼看天花板,脸上兴奋地泛着光。乔为自己的话让劳里开心而自鸣得意。接着,她又讲了她们的戏剧演出、她们的理想以及对父亲的想念和牵肠挂肚,还讲了她们姐妹之间的各种趣事。最后,他们还讲到了书籍,乔惊喜地发现劳里不仅和她一样是个书痴,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这么喜欢书,那就到楼下分享一下我们家的藏书吧。爷爷不在家,你不用害怕。”“我什么都不怕。”乔骄傲地回答道。“我绝不怀疑。”劳里羡慕地望着乔。其实,要是老人真的发脾气,乔要是一点都不怕才怪呢。劳里引领乔跟在后门挨个房间参观。遇见乔觉得意思的地方,他们便停住脚步,认真参观一番。最后,他们来到了书房。进门一看见书,乔便激动万分,又是笑又是跳的,每当她特别兴奋的时候,她都要这样发一阵疯。书房的四壁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陈放着图画、雕塑和各种古董,还有《无头骑士》中描绘的椅子、怪异的桌子和青铜器,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一个大壁炉,它全用精美的瓷砖雕砌而成。
“你家真是有钱!”乔惊叹着说。她舒适地坐在绒布椅子上,十分满足地四下环顾着。“西奥多·劳伦斯,你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她激动地说,那种陶醉的神态令人记忆犹新。“可人不能光靠书本维持生活呀!”劳里摇着头说。
他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他刚要继续,门铃响了起来,乔吓了一跳,紧张地说:“坏了,是你爷爷回来了吧?”“哎,那又怎样?你刚才不是说不怕地吗?”劳里故意逗她说。“我还是有点莫明地怕他。反正是妈妈让我过来的,而我觉得我是帮你恢复健康来的。”乔努力让自己不再激动,她的注意力始终没离开过房门。
“你的来访使我的病好多了,真是太感谢你了。老是不断地说,我还怕把你累着了呢。这种谈话真让人愉快,我愿永远继续下去。”劳里感激地说。
“先生,医生来看你了。”一个女佣前来汇报。“对不起,我暂时离开一会儿行吗?看来我必须去见见他。”劳里说。“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儿就像只蟋蟀一样自由快乐。”
乔忙回答。
劳里走后,留下的客人就自顾自地消遣着。她在劳伦斯先生的画像前站住,认真欣赏着。这时,门忽然打开了,但她没有回头,而是坚定地对自己说:“我是不会怕他的。虽然他的嘴看起来显得冷峻坚实,但是他的眼睛却温和而善良,他一定有着无法动摇的毅力。虽然他不如我外祖父英俊,但我还是很喜欢他。”“谢谢你,女士。”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乔的身后传来,吓了一跳的乔回头一看,正是劳伦斯先生。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回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她的心便狂跳个不停。她甚至想逃之夭夭,但懦夫才会逃跑,而且姐妹们一定会因此嘲笑她,一想到这些,她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决定留下不走,靠自己走出困境。她又观察了一下老人,觉得眼前的老人比画像上的更加善良和慈祥,而且灰白的眉毛下那双眼睛还有几分狡黠,这使乔放松了许多。
他突然,用一种粗哑的声音问:“你是说你不怕我,对吗?”
“是的,先生。”“你觉得我不如你外祖父英俊吗?”“没错,先生。”“我很有毅力吗?”“我自己是这么认为。”“尽管这样,你还是很喜欢我?”“对,先生,我很喜欢你。”
乔的回答让老人十分开心。他高兴地笑了,握了握乔的手,又托起乔的下巴,细致地端详了她一番,然后放下手说:“虽然你的长相并不随外祖父,但你和他的性格特别像。孩子,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更可贵的是他勇敢而且正直。我很荣幸曾和他成为过朋友。”“谢谢你,先生。”乔听了老先生夸奖的话,心里感觉非常舒坦。“你为我的孙子都做了些什么呢?”接着,老先生直爽地问道。“只是想做个好邻居而已,先生。”于是乔便诉说了事情的始末。“你认为他需要欢乐,是吗?”
“对,先生。看来他非常寂寞的,有些年轻朋友会对他有益处的。我们虽然只是女孩,假如需要的话,我们很愿意帮助他。我们没忘记你曾送给我们的厚重的圣诞礼物。”乔热情地说。
“嗨,那不算什么。那是小孩子做的事。那个可怜的穷母亲怎么样了?”
“还好,先生。”乔便把赫梅尔一家的情况全部地说了出来,而且告诉他说妈妈已联络了几家有钱人来帮助他们。
“你的祖父就是这么善良。请转告你母亲,改天我要去登门拜访。铃声响了,该吃饭了。因为那个孩子,我们通常吃饭很早,请下楼同我们一块用吧。”
“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假如我不愿意,就不会提出邀请了。”说着,劳伦斯先生向乔行了个庄重的礼节,伸出了热情的手臂。
“不知梅格会怎么说?”乔一边下楼,心里一边猜测着,想到自己回家又有了讲故事的素材,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
这时,劳里正跑下楼来,见乔竟和他那令人生畏的爷爷相伴而来,他不禁大吃一惊。
“喂,你这孩子难道是中邪了吗?”老人疑惑地问。“我没想到您现在回来了。”劳里解释道。乔则像个胜利者似的冲他使了个眼色。“很明显,一看你下楼的神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孩子,来吃饭吧,有点绅士风度。”说着,劳伦斯先生轻轻地用手扯了扯孙子的头发。他和乔走在前面,劳里则麻木地跟在他们身后,惹得乔差点要笑出声来。
吃饭时,老先生仅仅喝了四杯茶,并不多说话。而两个年轻人则欢快地交谈着,就像一对老朋友,这一切都被老人看在眼里,他发现小孙子快乐的脸上变得光彩生动起来,他是那么天真地笑着,笑声里充满了欢乐。“她说得对。劳里是太寂寞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女孩能有什么灵丹妙药。”劳伦斯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在推敲着。他喜欢乔,她的脾气倒和老人脾气相投。而且,她好像很理解劳里,就像是和他心有灵犀。假如劳伦斯一家真像乔曾说的那样,是那种“古板、怪僻的人”,那乔就不可能同他们交往并相处,因为这种人会让她感到不舒服。而现在看来,他们都很平易,和他们在一起觉得自由自在,心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用完晚饭,乔提出告辞,但劳里说还想请她参观些东西,于是,她便跟随劳里来到了暖房。劳里让人点上灯,乔跟随着,借着柔和的灯光,欣赏着周围盛开的鲜花,以及各种奇异的植物,享受着清新芬芳的花香。她的新朋友为她采摘了许多鲜花,扎成了一束,然后他充满喜悦地望着乔说:“请把这束花送给你的妈妈,感谢她给我送来的帮助。”
后来,他们又来到了大客厅,只见劳伦斯先生正站在火炉前,但吸引了乔好奇的却是一架打开的钢琴。
“你会弹琴吗?”乔问,她充满好奇地望着劳里。“有时弹一点。”他客气回答。“你现在能给我弹一曲吗?我想听听,然后回去就可以讲给贝思了。”“你先弹,好吗?”
“我不会,我太笨了。但我非常喜欢音乐。”于是劳里就弹了起来,乔把脸埋在鲜花丛里,嗅着花香,陶醉在美妙的音乐中。劳里弹得很投入。乔更加佩服这个“劳伦斯家的男孩”了。她想,要是贝思能来听就太好了,但是,她没有提出来,只是热情地夸奖了劳里一番,弄得劳里反倒有些腼腆起来。这时,劳伦斯先生走过来打断了他们,说:“行了,小姐。过多的夸奖他可消化不了。他是有几分音乐才能,但我希望他在其他方面上也能显露才华。怎么,要回去了?好,我很谢谢你,并欢迎你常来。请向你母亲问好。再见,乔‘医生’。”
他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但又好像有点舍不得。劳里送乔到客厅,乔问劳里,自己是不是有不对的,劳里摇了摇头。
“不,只是因为我。他不喜欢听我弹琴。”“为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吧。让约翰送你回家,请原谅我不能远送了。”“不用。我没那么娇气,更何况只有几步路。请多保重!”
“谢谢你。希望您再去。”“除非你答应病好后来看望我们。”“我答应你。”
“晚安,劳里!”“晚安,乔!”
乔回到家后,给家里人讲了下午的事情,全家人都觉得应该去拜访一下邻居。因为篱笆墙那一边的大房子里,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吸引着她们。马奇太太想跟老先生谈谈自己的父亲,因为老人还记得他。梅格想参观参观暖房,而令贝思神往的是那架大钢琴,还有艾米,她很想看看那些图画和雕塑。
“妈妈,为什么劳伦斯先生不愿意让劳里弹琴?”乔好奇地问。她遇事常常喜欢刨根问底。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可能是出于劳里父亲的缘故。劳里父亲娶了个意大利姑娘,是个音乐家。这令仁慈的老人耿耿于怀。其实,那位女士娴淑文雅,很可爱,而且多才多艺,可是老人就是不喜欢她。自打他们结婚以后,他就从没见过儿子。当劳里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去世了,于是,便由爷爷来抚养他。他是在意大利出生的,身体瘦弱,大概老人是害怕失去他,因此对他特别关心。劳里喜欢音乐,特别像他妈妈。也许,他爷爷是怕他也当音乐家吧。不管怎样,劳里的音乐才华使老人想起了自己曾反感的那位女士,所以他对孙子横加阻拦,就像乔刚才形容的那样。”
“哎呀,真浪漫!”梅格嚷着。“真愚蠢!”乔说,“假如他想当个音乐家,就由他去好了,要是他根本不喜欢上大学,那何苦逼他去受罪呢?”
“也许正因如此,他的举止才那么高雅,还长了一双大大的黑眼睛。这正是意大利人的特点。”梅格感慨地说。
“你如何知道他的眼睛和举止是什么样?你几乎连话都没和他讲过。”乔叫了起来。
“我在上次的舞会见过他。而且,听你讲了他的故事,就知道他是一个高雅的男孩。他感谢妈妈送给他的良药的一番话,说得太完美了!”
“他是指你送的奶冻吧?”“你真蠢!他的确指的是你,没错。”“是吗?”乔的眼睛不由睁大了,她立刻明白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明明别人在称赞你,自己却一点没感觉。”梅格很庄重地说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我真的感觉这很无聊。你只要别扫我的兴,我就万幸了。劳里是个很好的男孩,我喜欢他,不过我不愿听那些没用的废话。劳里没有母亲,我们都要好好待他。他也会来看望我们的,妈妈,对吗?”
“是的,乔,我们都热情欢迎你的朋友。我也期望梅格记住,孩子间的交往贵在纯真。”
“我可不把自己当小孩子,我都快满十岁了。”艾米说,“贝思,你说呢?”
“我正在考虑我们的朝圣之路。”贝思回答说。她太投入了,以至于别人谈了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们决心要做一个好孩子,我们走出绝境,穿过难关,最后再攀上陡峭的山峰。对面那座大房子充满了独特的诱惑,也许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美丽的天堂吧。”
“那么,就让我们首先突破狮子群的阻扰吧。”乔豪情洋溢地说。她期望着未来,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