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西施眼》中元翘翘出演的阿兮是一个卖茶少女,在国家风景区五泻的三泻上开了个茶亭,每天为游客表演炒茶手艺,所以她提前进组跟着请的炒茶大师傅学如何炒茶,当然只是学个姿势,求个形似而已。
正式拍摄的前一天,她接到了黄宗骆打来的电话。
迄今为止,元翘翘依然时不时的接受黄家老爷子在表演上的指点,有时是爷俩面对面的交流,有时是通过电话,对此朱桂云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这次看着她接完电话反应有点奇怪,朱桂云关心道:“怎么了,翘翘,是黄老爷子说了什么吗?”
正在琢磨黄爷爷话中含义的元翘翘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黄爷爷只是让我跟管导好好学,说他是位很优秀的导演。”
作为第六代导演中的一员,《西施眼》的导演管浒的个性和王小率、贾張柯等拍禁片出身的不同,比较现实,圆滑妥协。
因此他在电影市场不好或没有他感兴趣的题材时,电视剧的剧本不错,可以非常坦然的去拍电视剧,用他的话说“我拍电视剧是干活,拍电影是做事,但不管是干活还是做事,都是为了生活。”
作为大院子弟,父母又都是演员,大家又都生活在帝都,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他可以说他是黄宗骆看着长大的,因此元翘翘早就介绍着和他认识了,不过合作这还是第一遭。
拍摄第一天,看着整个幕后工作组都已经在风景区准备好拍摄工作了,化好妆走过来的元翘翘笑着和以管浒为首的整个团队打招呼。
管浒站在监视器后,问手下和元翘翘:“准备的怎样,可以了吗?”
“可以!”在夹在一干工作人员的应声中元翘翘清脆的声音中透着自信。
“那好,各人员就位,准备,开拍!”
元翘翘将手里准备做生意的东西在茶亭中摆好,迈步往前,来到亭子边往外看,脸上挂着一个亲切大方的笑容。
“咔!”管浒摆了一下手,“不对,重来。”
“ACTION!”
重新开拍,元翘翘没有向外走,而是站在原地整了整衣服,然后举目四顾。
“咔!不对,重来!”
“咔!重来。”
“咔!”
“重来!”
……
如此折腾十几次,元翘翘不断的调整表演方式,却依然频频NG,一遍又一遍的重拍。
再次NG之后,这已经是重拍的第十六条了,她终于按捺不住,在再次表演之前问:“管导,我到底哪里演的不对?”
管浒没有直接回答她,探究的看着她,“我记得你没去专业艺术学校就读,怎么表演中还带着学院派的影子?”
元翘翘不明白这个问题和她现在一直NG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的答道:“虽然黄爷爷是主要教导我表演的,但还有几位前辈也教过我,他们有的是学院出身,而且我还在中戏进修班学了一年。”
管浒咂了一下嘴,一本正经的道:“在我看来,学校教的表演都是程式化的东西,什么塑造,什么体验别人的人生,都是胡说八道。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就跟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似的,有很多面,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人在某个特定的环境里表现出来其中的一面,展示给观众看。
虽然还是在演,但你不要把以前的东西带进来,也不要把你的个人特质带进来,我不需要这些,希望能纯粹一些,你明白吗?”
元翘翘点头。
“那好。”管浒对着她挥了挥手,“既然这样,那重新开拍吧。”
“咔!”
管浒再次打断她,“重来!”
“ACTION!”
第十八条,她理了理头发,笑成了一朵花看向远。
“咔!重来!”
第十九条,她双手捻着衣角,眼神中带着几分对今日生意兴隆与否的担忧。
“咔!”
第二十条!
“咔!”
第廿一条!
“咔!”
第廿二条!
“重来!”
第廿三条管浒没有再喊重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元翘翘,“你的眼神有担忧是对的,但卖茶这门生意阿兮已经做了很久了,每日流水如何她心里有数,哪怕生意寡淡,也不至于太过忐忑,所以你这个眼神有点过了。”
对此元翘翘有不同意见,辩道:“她卖茶是为了攒钱和她的竹马一起去魔都生活,所以她心中一直都不安,因为收入的多寡意味着离她的梦想实现的时间长短。”
沉吟了一下,管浒认同了她对角色的理解,“有道理。”转头看向身边的工作人员,“准备开拍。”
得到了他的认同,因为一直NG而来的郁闷消散了一些,元翘翘认为找到了些路子,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演了起来。
“重来!”
第廿四条再次NG。
场记再次打板:“ACTION!”
元翘翘低头,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依然亲切完美,但眼中的温度除了客套,还有对生意的忧虑和对客人的期盼。
不管整个幕后团队都觉得她这次表演已经很好了,就连元翘翘也觉得这次应该可以了,可管浒依然喊了“咔”,意味着仍没过关。
管浒带着京片子的的“咔”声入耳,元翘翘一脸愕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自觉发挥优异,居然还不行?
打击了她这么多次,管导终于想起给她吃颗甜枣了,“已经不错了,但从你天赋和悟性来看,你的潜力不止于此,应该还能更好,所以我期待你的下一条。”
“谢谢。”虽然被表扬了,可元翘翘没觉得自己被安慰到,抿着嘴,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ACTION!”
等再次开始拍摄,她的心态已经有点崩了,无法平静下来,忽然有了一种不会演戏的感觉,不要说和她刚才的表现比,甚至连第一条都比不过,所以表现如此失常的她自然不会过,又是连着NG了十几条。
不仅管导看出她心慌了,幕后一干工作者,只要在圈里呆了多年的都看出她的心态不对,因此对她频繁NG还是能理解的,看到作为导演的管浒竟然不上前点拨一二,就这么一直拍,一直NG,一直重拍,明白他的想法,都配合起他来。
三十多条过去之后,元翘翘心态彻底崩了,非常直接的走到管浒面前,“不好意思,导演,我暂时拍不了了,需要调整一下。”
“没问题在。”管浒看了一下手表,“这都已经快要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大家去吃午饭,你也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站在场外的朱桂云听了他这话,立刻冲到元翘翘面前,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关心的问:“翘翘,你还好吧?”
身心俱疲的元翘翘摇头,“我没事。我终于明白梁巢伟在拍墨镜王的电影《阿飞正传》的时候,为什么回家要哭了。”
跟着元翘翘进了这么剧组,朱桂云也知道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不是抢档期,因为台前和幕后需要磨合,所以在开拍伊始,基本都不会拍摄难度非常高的戏,导演也不会太过难为演员,因此像元翘翘这样第一天第一场戏这么频繁NG是不正常的。
最初,她以为是管导对元翘翘有意见,故意难为她,但等听了幕后工作人员议论,在拍导演女朋友主演的那个单元的戏时也是一点一点的磨,又听元翘翘说过圈里导演磨演员,因此让演员长戏的事,明白管浒是好意了。
担心元翘翘没反应过来,听了她这话,她暗暗点她,“翘翘,管导对你这么严格要求,你的表演绝对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黄宗骆的话铺垫在前,元翘翘又不笨,自然早就明白过来了,点头道:“嗯,不过这个过程像蛇蜕皮,挺痛苦的,但机会难得。”
尽管圈里很多人都认为墨镜王会调教演员,但她觉得,墨镜王用的演员大多本身天赋和悟性都不差,而且他拍片是出名的慢,不计花费的一点一点的磨下来,哪怕李佳欣这样天资差的,在他执导的《堕落天使》这部电影里表现都不差。
因此,其实只要肯给时间,每个导演都可以成为会调教演员的高手,但哪怕是墨镜王这样的拍的片子欧洲肯买账的,也曾有过坑得投资方破产的不良记录,所以没有几个投资方肯愿意让他们这么浪费。
所以元翘翘很幸运,《西施眼》这部电影诸暨政府想宣传本地风景而投拍的,不在乎票房,既然是将其当做旅游宣传片,自然也不怎么在乎投资,所以管浒可以不用去考虑成本的问题,放心的拿它锤炼她的演技,同时锻炼自己的导演技巧和调教演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