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慧扶住摇摇欲坠的翠芹,哭道:“汐儿,你不能没了天良啊,不认生母会遭天谴的。”
“雪慧婶子,你怎么也糊涂了,你忘了十几年前的事了吗?她不是我娘翠芹,她只是我的奶娘,我娘翠芹十五年前生我时就难产死了,是奶娘将我一手养大,她只是长得像我娘,我称她为娘罢了。”
蓝梓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雪慧,希望雪慧能明白她的苦心和用意。
夏老爷听得一怔,随即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来,着意打量着翠芹道:“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确实与翠芹有几分相似,倒真不是翠芹,原来是你的奶娘么?”
不是翠芹,也就不是夏老爷的女人,她被如何了,并不折损夏老爷的脸面,也不损害蓝梓汐的身份名声,只是下人之间的龌龊,对夏家家声影响也不大。
再者,既然是蓝梓汐的奶妈,按常理,她就要划在蓝梓汐的名下,是蓝梓汐的人,如何处置,蓝梓汐也有一定的话语权,等于给了翠芹一条生路。
也等于绝了翠芹上位的路,对李氏再也难以造成威胁,李氏的醋意就无从吃起,这个提法也在李氏接受范围,好一记妙招。
想透了这些,大老爷越发欣赏这个女儿来,有勇有谋有手段,又有壮士断腕的果决,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善、勇、智,她都俱全,此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明明就是翠芹,四姑娘,你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没用,大家都有眼睛看的。”李氏哪肯就范,她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蓝梓汐,真是不自量力,全府谁不认得翠芹?你说不是就是了?真是幼稚!
雪慧脑筋转得很快,指着红霞道:“夫人,夫人,她的确不是翠芹,您忘了么?当初翠芹难产,您虽恨她爬了大人的床,可还是念在从小服侍您的情份,还是送了产婆奶娘过来相助的。”
“原是打算翠芹生产之后,再给个妾的名份的,可翠芹命苦难产死了,所以梓汐才由奶娘带大,府里事多,太太贵人多忘事,也是有可能的。”雪慧很聪明的送了李氏一顶仁义高帽。
可李氏并不领情,她恨了翠芹十多年,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怎可放过,冷笑着问屋内其他婆子仆役:“你们说她是谁?”
赵妈妈暗叹口气,太太就是太固执了,明眼人都看出来老爷有心向着四姑娘,她又何苦坚持?只要翠芹在她眼皮底下,以后想弄死她还不是轻易的事么,何苦在这跟老爷较真。
方才那男人反水已经让老爷对太太不满,如今有了台阶,就该顺着下了才是,还纠缠这一时得失做什么呢?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赵妈妈无奈道:“太太你最近太忙,十几年前的事忘了也是有可能的,这分明就是翠芹的妹子彩芹啊,当年还是你亲口让奴才喊她来照顾翠芹的。”
李氏大惊,愤怒的看着赵妈妈,她可是自己最信任最得力的人,怎地连她也帮这个小贱人?
“既然太太忙到精神恍惚,不若到佛堂静休几月可好,中馈就让小小来主持好了。”小小是二姨娘的闺名,夏老爷看似关心实则威胁的对李氏道。
李氏差点没气的吐出一口血来,恼怒的瞪了夏老爷一眼:“妾身身子安好,不劳老爷挂心。”想罚自己去佛堂,趁机扶持小小那贱人上位,好让她经营人脉,想都别想,李氏很快转移争斗目标。
心不甘情不愿的对翠芹道:“你既不是翠芹,那也就与老爷无关,看在你养大四姑娘的份上,这次又是那恶奴色胆包天强迫于你,就免了你的责罚吧。”
翠芹此时才明白蓝梓汐的良苦用心,潸然泪下。
夏老爷要带蓝梓汐离开,蓝梓汐求道:“爹爹,今日天色已晚,想来那边厢房还没收拾,太太已经累了,今儿就不烦太太打点了,女儿明儿再搬过去也不迟。”
夏老爷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对太太的尊重,最少表面的礼数还是周全的,不由暗赞,是个识大体的,如果另几个女儿也如她一样……
“那就委屈你了。”夏老爷柔和的摸了摸蓝梓汐的头发:“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赵妈妈说,她会替你打点好一切的。”
“爹爹,女儿别无他求,只求爹爹能答应,将来不管女儿嫁往何处,都让奶娘跟着,她这一生孤苦无依,全心为了女儿,女儿想为她养老送终。”蓝梓汐哽噎。
夏老爷脚步一顿,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凝视着蓝梓汐,久久不发言。
这是蓝梓汐不认母的另一目的,若翠芹是夏老爷的女人,将来是不可能随嫁的,但若是奶娘就不一样了,一般大户人家闺女出嫁,都会让奶娘和贴身丫鬟陪嫁的。
如果没发生今天这事,翠芹很可能被抬为姨娘,或许再得夏老爷的宠爱,与这府里的女人争风吃醋,而陷入阴谋算计里去,再加上李氏这样恶毒的主母,翠芹将来的日子不见得就能好过。
但是只要能跟着蓝梓汐陪嫁,只要蓝梓汐够强大,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还可以一辈子照顾她直到终老,只不过没了姨娘的名份罢了,但是换来的却是能在女儿身边享天伦之乐,没了姨娘名份,却能离开夏家,这对翠芹来说福大于祸。
“爹爹。”蓝梓汐拉着夏老爷的手,一派小女儿撒娇的的样子:“女儿将来也会像对娘一样的对爹,孝敬爹爹的,求爹爹成全。”
“好,爹答应你,你可要记得今天对爹爹说的话!”夏老爷鼻子酸酸的说道,心情复杂的看着翠芹,虽已年迂三十,可是显然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印记,比起年轻时,她多了几分风韵,而且她的坚韧倔强也是其他几个妾室所没有的,只是这样一个女子,以后就和自己再也没关系了,真是不舍啊……
夏家后院的屋顶上,身形修长伟岸的男子屹立,月光洒在他的肩膀,象给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盔甲,衬的男子白晰润泽的脸如玉般圣洁,他的身后,一身黑衣的劲装男子,像一个黑暗的影子般静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