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曲乖乖地点了点头,声音稚嫩无比,说出来的话却又成熟的让人哭笑不得:“曲儿知道,娘是怕我冻着了。您也要再披一件衣服,夜里冷。”
“好”,岳筝不觉得向上勾起嘴角,笑答道。
儿子懂事归懂事,怎么也有管家婆的潜质?岳筝想着好笑,却是听了儿子的话拿出一件上衣披上又回到桌边。
岳筝没补好下一个小补丁,就又感觉床那边有动静,抬头看去,小家伙已穿了衣服正在那里穿鞋子呢。
岳筝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她才发现,儿子有的时候还真是倔。
看看床那头的瞎婆婆已经齁齁地睡着了,她放轻了声音看着踏着小步子来到身边的小家伙问道:“儿子,怎么又下来了?你不困吗?”
小莫曲摇了摇头,嘴角即使抿着,也能看出心情很好。他也很懂事地压低了声音,对岳筝道:“娘,我给你剪灯。”
说着就拿起桌上的剪子,掂着小脚尖勾着去剪灯芯。油灯已经火苗不定的跳跃了好一会儿,小莫曲一剪子下去,灯光便又恢复了稳定明亮。
小家伙放下剪子,看向娘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岳筝自豪地夸赞道:“我儿子真厉害……可是,儿子,你真不瞌睡,可别硬撑着在这里陪娘。”
一天下来,小莫曲早就感觉到娘亲会对他流露出来慈爱,还有看见他身上的淤青会难过。而他在心里,从娘亲哭着抱住他时,就好想跟娘亲亲近说话了。
一直不敢说话,就是怕这是梦。
但这时小家伙已经放心多了,两只小手趴着桌子,看着娘亲道:“曲儿不想睡,想看娘给我做新衣服。”
岳筝轻轻地笑了,心中其实是有些难过的:“这哪是新衣服啊?等以后娘挣了钱,再给你做新衣服。”
小莫曲嗯了一声,两只眼睛又盯着娘那双灵活地穿针引线的手看。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家伙仰着小脑袋问岳筝道:“娘,我明天可以穿新衣服吗?”
算了,你非说这破补丁的衣服是新衣服,那就是新衣服吧。岳筝笑了笑,也不再纠正小家伙的固执。
轻柔地说道:“当然可以了,娘做了就是让曲儿穿的呀。”
小莫曲很高兴的样子,掂在桌边的两只小脚也不老实地换来换去,好像这样能一下子长高,好认真看看他的新衣服是怎么个样子做成的。
岳筝收起最后一针,挽了线,低头咬断线头,展了展手中不好的好几个补丁的小衣服。上下看了看,虽然补丁很多,但看起来比之前却规整好看许多。
她递给了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新衣服的儿子,道:“好了,收起来吧,明天穿新衣服。”
小家伙却一点没有感觉到娘亲的故意嘲笑,两只黑色的瞳仁在灯光的照应下,亮的如两颗黑色的宝石。他很郑重地伸出一双小手,兴奋地红着脸颊接过娘亲给他做的衣服。
纤瘦的小手指摸了摸衣服,小莫曲抬起头看着娘亲,有些激动地说道:“谢谢娘亲,曲儿有新衣服了。”
岳筝却在看到那双从未如此柔亮而又如此像那夜的闪闪发亮的瞳仁时,心中陡然腾起一股暗沉。
她忙握紧双手,掩饰了过去。
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忘掉这恨,为什么总是要在看到儿子时想到那恨?
不能这样了。
岳筝一再地警告自己。
小莫曲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对旁人的情绪易敏感到了岳筝都想象不到的地步。即使她这样掩饰,小家伙还是察觉到了娘亲一瞬间的不高兴。
黑水丸一般的一双瞳仁,瞬间黯淡了不少。
他又惹娘不高兴了。
岳筝却突然抱起了小家伙,打趣着哄道:“好了,我的小小美男子,咱该睡觉了。”
腾出一直手去拿桌上的油灯,她便抱着双臂紧紧拥着小衣服的儿子去了床边。
还没刚把小家伙放到床上,他就忙着把那身小衣服叠整齐放在枕头边。
岳筝看见了,不觉好笑,她这儿子怎么跟女儿似的,这么喜欢新衣服?当然她明白,这身衣服对小家伙的意义不一样。可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小家伙是真的重视衣着。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像女孩一样重视衣着打扮,她就养一个迷倒天下少女的儿子呗。到时候说不定多少女人都得羡慕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美男子儿子呢。
搂着儿子缩进被窝里的岳筝,再次决定要多卖些蜂王的蜜,多多地赚钱,惯着她儿子这为数不多的甚至是唯一的爱好。
这一夜是小莫曲睡得最香甜的一夜,一直搂着娘亲的脖子不撒手,睡梦中还笑了好几次。
清晨明亮的太阳光洒到床边,清脆啁啾的鸟儿已啼唱了好长时间,岳筝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伸手在床里面摸了摸,儿子小小的身子已经没有了。岳筝忙睁开了眼睛,看到仍是在瞎婆婆家的破屋子里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即使昨天一天的经历比她前生一生还要丰富,她心中还是有着隐隐地担心,怕自己睡了这些东西都会消失,更怕再睁眼仍是在莫家那个小农庄里忍受病痛的折磨。
昨晚她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一直都不敢闭上眼睛。
又一阵啁啾的鸟鸣声传来,岳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舒展胳膊伸了下懒腰。
这时儿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婆婆,我捡了许多小树枝。”
还有瞎婆婆笑呵呵地应声:“好乖乖,快放那里吧,婆婆这就烧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