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伐明
天聪己巳,文皇帝欲伐明,先与明巡抚袁崇焕书,申讲和议。崇焕信其言,故对庄烈帝有“五载复辽”之语,实受文皇绐也。帝乃因其不备,假科尔沁部道,自喜峰口洪山入,明人震惊,蓟辽总督刘策潜逃。帝率八旗劲旅抵燕,围之匝月,诸将争请攻城,帝笑曰:“城中痴儿,取之若反掌耳。但其疆圉尚强,非旦夕可溃者,得之易,守之难,不若简兵练旅以待天命可也。”因解围向房山,谒金太祖陵返,下遵化四城,振旅而归。伟哉帝言,虽周武观兵孟津何以异哉?明人罔知深谋,如姚希孟辈,反谓本朝夙无大志,真蠡测之见也。
◎太宗读金史
太宗天资敏捷,虽于军旅之际,手不释卷。曾令儒臣翻译《三国志》及《辽》、《金》、《元史》,性理诸书,以教国人。尝读《金世宗本纪》,见其申女真人学汉人衣冠之禁,心伟其语。曾御翔凤楼传谕诸王大臣,不许褒衣博带以染汉人习气,凡祭享明堂,必须手自割俎以昭其敬。谆谆数千言,详载圣训。故纯皇帝钦依祖训,凡八旗较射处,皆立卧碑以示警焉。
◎设间诛袁崇焕
本朝自攻抚顺后,明人望风而溃,无敢撄其锋者,惟明巡抚袁崇焕固守宁远,攻之六月未下。高皇拂然曰:“何戆儿乃敢阻我兵力?”因罢兵归。故文皇深蓄大仇,必欲甘心于袁。己巳冬,大兵既抵燕,崇焕千里入援,自恃功高。文皇乃擒明杨太监监于帐中,密扎鲍承先在帐外作私语曰:“今日上退兵乃袁巡抚意,不日伊即输诚矣。”复阴纵杨监归。明庄烈帝信其间,乃立磔崇焕。举朝无以为枉者,殊不知中帝之间也。
◎用洪文襄
松山既破,擒洪文襄归。洪感明帝之遇,誓死不屈,日夜蓬头跣足,骂詈不休,文皇命诸文臣劝勉,洪不答一语。上乃亲至洪馆,解貂裘与之服,徐曰:“先生得无冷乎?”洪茫然视上久之,叹曰:“真命世之主也!”因叩头请降。上大悦,即日赏赉无算,陈百戏以作贺。诸将皆不悦,曰:“洪承畴一羁囚,上何待之重也?”上曰:“吾侪所以栉风沐雨者,究欲何为?”众曰:“欲得中原耳!”上笑曰:“譬诸行者,君等皆瞽目,今获一引路者,吾安得不乐也!”众乃服。乃毛西河谓洪初不降,继命优人诱惑。洪故闽人,夙习好男宠,因之失节。何厚诬之甚。故明帝初闻其死,设坛以祭,非无因也。
◎收孔耿二王
皮岛自诛毛文龙后,众皆解体,孔有德等据登、莱叛,为明将击败,逃入海峤,流离无所归。文皇帝闻之,乃命达文成公等往相抚绥,招孔、耿二王至盛京。上亲迎至都门,赏赉其厚,即日授都招讨印,命其兵为天,故其将卒皆用命。尚平南、沈续顺等相继归降,明皮岛遂墟。
◎世祖问喀尔喀使者
章皇即位时甫七龄,时喀尔喀使者来朝,随班祝贺,拜跪失仪,上即宣问。侍臣答以远方使者,未娴礼节,上乃悦。时上在冲龄,即聪慧若此。
◎世祖勤政
大兵入关时,明臣迎降,睿忠王权宜任之,故胜国弊政,未尽厘正。世祖亲政后,任法严肃,凡在臣专擅如陈名夏、谭泰、陈之遴、刘正宗辈,无不立正典刑。故人知畏惧,夙弊尽革,以成一代雍熙之治也。
◎世祖善禅机
章皇帝冲龄践祚,博览书史,无不贯通,其于禅语,尤为阐悟。尝召玉琳、木陈二和尚入京,命驻万善殿,机务之暇,时相过访,与二师谈论禅机,皆彻通大乘。惟王文靖、麻文僖、孙学士诸文臣扈从,互相问难,有远公虎溪之风,真天纵夙悟也。
◎世祖画牛
章皇勤政之暇,尤善绘事。曾赐宋商邱冢宰《牧牛图》,笔意生动,虽戴嵩莫过焉。王文简公士祯曾纪以诗云。
◎亲定陵寝
章皇尝校猎遵化,至今孝陵处,停辔四顾曰:“此山王气葱郁非常,可以为朕寿宫。”因自取佩<;韦>;掷之,谕侍臣曰:“<;韦>;落处定为佳穴,即可因以起工。”后有善青乌者,视邱惊曰:“虽命我辈足遍海内求之,不克得此吉壤也。”所以奠我国家万年之业也。
◎圣祖拿鳌拜
余尝闻参领成文言,国初鳌拜辅政时,凡一时威福,尽出其门。因正白旗圈地事,以直隶总督朱公昌祚、巡抚王公联登、户部尚书苏公纳海与之龃龉,乃将三公立加诛夷,圣祖不预知也。尝托病不朝,要上亲往问疾。上幸其第,入其寝,御前侍卫和公托见其貌变色,乃急趋至榻前,揭席刃见。上笑曰:“刀不离身乃满洲故俗,不足异也。”因即返驾。以弈棋故,召索相国额图入谋画。数日后,伺鳌拜入见日,召诸羽林士卒入,因面问曰:“汝等皆朕股肱耆旧,然则畏朕欤,抑畏拜也?”众曰:“独畏皇上。”帝因谕鳌拜诸过恶,立命擒之。声色不动而除巨慝,信难能也。
◎论三逆
国初既定云、贵,因命吴三桂、耿继茂、尚可喜等世守边圉,以为藩镇,后渐跋扈,拥兵自重。圣祖欲除之,召诸大臣谋画,惟富察尚书米思翰首言其兵可撤,明相国珠和之,余皆嘿然。上曰:“吴、尚等蓄彼凶谋已久,今若不及早除之,使其养痈成患,何以善后?况其势已成,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发制之可也。”因立下移藩之谕。三逆果叛,时争咎首谋者,上曰:“此出自朕意,伊等何罪?”故明相感上恩,竭力筹画以致成功也。
◎爱惜满洲士卒
国初自定中原后,复遭三逆之乱,故八旗士卒,多争先用命,效死疆场,丁口稀少。上尝怃然曰:“吾廿年之久,始得获一满洲士卒之用,何可不厚恤也?”故当时时加赏恤,至为之代偿债务,凡抚字之术,无不备施。虽一时不无滥溢,而满洲士卒感戴如天,凡征讨之所,争先致死焉。
◎崇理学
仁皇夙好程、朱,深谈性理,所著《几暇余编》,其穷理尽性处,虽夙儒耆学,莫能窥测。所任李文贞光地、汤文正斌等皆理学耆儒。尝出《理学真伪论》以试词林,又刊定《性理大全》、《朱子全书》等书,特命朱子配祠十哲之列。故当时宋学昌明,世多醇儒耆学,风俗醇厚,非后所能及也。
◎解易占
噶尔丹叛时,侵犯乌阑布通,其势甚急。上命李文贞公占易,得复之上六,文贞变色。上笑曰:“今噶尔丹背天犯顺,自蹈危机,兆乃应彼,非应我也。”因立下亲征诏,果大捷焉。
◎优容大臣
仁皇天资纯厚,遇事优容,每以宽大为政,不事刻。厚待儒臣,如张文端英、高江村士奇等,朝夕谈论,无异友生。与李文贞光地谈《易》,每至子夜,诸侍从多枕戈以待。又枉法诸臣,苟可宥者必宽纵之。如明相虽贪擅,上念其筹画三逆之功,时加警策,终未置之极典。徐健庵乾学昆仲与高江村比昵,时有“九天供赋归东海,万国金珠献淡人”之谣,上知之,惟夺其官而已。尝谕近臣曰:“诸臣为秀才,皆徒步布素,一朝得位,便高轩驷马,八驺拥护,皆何所来赀?可细究乎!”其明通下情若此。
◎善天文算法
自明中叶泰西人入中国,而算法、天文精于中土,中土因《大统》法系许鲁斋所定,故终扼其说不行。仁皇天纵聪明,夙习算法,特命灵台皆以西法为主,惟置闰用中法以合《尧典》。千年错失,定于一旦,然后乾象昭明,千岁可坐而定,乃知圣人御世,故天预令西法传人中土,使上因之悬象布命,亿万年之景运,固先兆于是矣。
◎不改常度
仁皇临御六十余年,凡一切起居饮食,自有常度,未尝更改。虽酷暑燕处,从未免冠。见纯皇帝诗注中。
◎拜明孝陵
仁皇帝六巡江、浙,每至江宁,必幸明孝陵,拜谒如仪。尝曰:“明太祖一代人杰,不可亵慢。”其他如辽、金诸陵,亦皆如谒明陵制,其雅慕先代如此。
◎世宗居藩大度
世宗居藩邸时,一切外间人情物理无不通彻。凡藩屏外任者,上皆命将其省封域、产殖、丰庶、贫啬等情,具载一小册呈览,是以天下利弊如指诸掌。理密亲王时为储位,上事之最敬,而王先受宵小言,待上甚薄。及王被罪,圣祖将王缚置空庐,不许人谒见。上亲持汤羹以进,守者遏之,上曰:“吾惟知尽昆弟之情,不知顾己之利害也!”圣祖闻而善之。
◎世宗不兴土木
宪皇在位十三载,日夜忧勤,毫无土木、声色之娱。余尝闻内务府司员观豫言,查旧案档,雍正中惟特造风、云、雷、雨四神祠,以备祈祷雨外,初无特建一离宫别馆以供游赏。故当时国帑丰盈,人民富庶,良有以也。
◎理足国帑
康熙间,仁皇宽厚,以豫大丰亨以驭国用,故库帑亏绌,日不暇给。宪皇即位后,综核名实,罢一切不急之务,如河防海塘等巨费,皆罢不修,体恤民力。特置封桩库于内阁之东,凡一切赃款羡余银两,皆贮其内,至末年至三千余万,国用充足。每令直省将天下正供籴米随漕以入,故仓庾亦皆充实,积贮可供二十余年之用,真善为政理也。
◎宠待大臣
世宗夙知大臣禄薄不足岁用,故特定中外养廉银两以济其用。其外,岁时尚赏上方珍物无算,以通上下之情。鄂文端公召入时,上特命海司空望为之起第于大市街北,凡器用物具无不备置。张文和尝小疾,及病痊后,上告近诗曰:“朕股肱不快,数日始愈。”众争来问安,上笑曰:“张廷玉有疾,岂非朕股肱耶?”其优待也如此。陈中丞时夏宦籍滇南,上因其母老,特命云、贵有司置传,送其母至其任所。岳威信公钟琪以边勋置高位,或谤其系岳武穆后,欲复宋、金世仇之语,上特封其奏以示岳公。后公出征西域,上特命其子浚送至玉门关以慰之。其体下情若此。故一时将相感上威德,无不效力用命,以成一代郅隆之化也。
◎用顾天成(当作成天)
上以蔡宗丞嵩依附年党,因籍其家。得顾太史天成《咏星星草》诗稿,疑其语涉讥讽,命蔡索其全集进呈。见恭挽圣祖诗云“已过虞舜巡方日,尚少唐尧在位年”之句,上因之泪下,曰:“草莽之间乃有此忠臣耶!”因召入,特赐编修,命值上书房以示宠云。
◎赏花钓鱼
世宗驭下严肃,然每假以辞色,以联上下之情。丙午秋,特宴文武大僚于乾清宫,赋诗饮酒。每佳时令节,必赐诸王大臣游宴,泛舟福海,赏花钓鱼,竟日乃散。故当时堂廉之间,欢若父子,无不可达之情也。
◎察下情
雍正初,上因允祀辈深蓄逆谋,倾危社稷,故设缇骑,逻察之人四出侦讠,凡闾阎细故,无不上达。有引见人买新冠者,路逢人问之,告其故。次日入朝,免冠谢恩,上笑曰:“慎勿污汝新帽也!”王殿元云锦于元旦同戚友为叶子戏,忽失一叶。次日趋朝,上问夜间何以为欢,王以实对。上笑曰:“不欺暗室,真状元郎。”因袖中出叶示之,即王夜间所失叶。王制府士俊出都,张文和公荐一健仆,供役甚谨。后王将陛见,其仆预辞去。王问何故,仆曰:“汝数年无大咎,吾亦入京面圣,以为汝先容地。”始知为侍卫某,上遣以侦王劣迹也。故人怀畏惧,罔敢肆意为也。
◎朱批谕旨
上于即位后,虑本章或有所漏泄,故一切紧要政典俱改命折奏,皆可封达上前,无能知者。上于几暇,亲加批览,或秉烛至丙夜未罢。所批皆动辄万言,无不洞彻要,万里之外有如觌面,奖善服奸,无不感浃肌髓。后付刻者,只十之三四,其未发者,贮藏保和殿东西庑中,积若山岳焉。
◎善禅机
宪皇旧邸与柏林寺相近,故上同迦陵上人朝夕谈禅,颇通释理。临莅后,尝告近臣曰:“朕欲治世法十载,然后开明释法。”故于十一年稍讲禅理。所著《悦心集》及谕诸寺院等谕,皆直达上乘,非浮泛之士所可解者。又谓木陈颇通世法,非禅宗正眼,黜其法派。又以皓月所宗以袈裟传派,实为魔道,并着撤其钟版以辨邪正。又以张紫阳虽道教,其《悟真外篇》实通禅理,并着归入《释藏》中以广法门。皆只眼正见,直达如来之真谛也。
◎杖杀优伶
世宗万几之暇,罕御声色。偶观杂剧,有演《绣襦》院本《郑儋打子》之剧,曲伎俱佳,上喜赐食。其伶偶问今常州守为谁者(戏中郑儋乃常州刺史),上勃然大怒曰:“汝优伶贱辈,何可擅问官守?其风实不可长。”因将其立毙杖下,其严明也若此。
◎禁抑宗藩
国初入关时,诸王多著劳绩,故酬庸锡类之典,甚为优厚,下五旗人员皆为王等僚属,任其差遣。承平日久,诸王皆习尚骄慢,往往御下残暴,任意贪纵。如两广总督杨琳为敦郡王属下,王曾遣阉人赴广,据其署内,搜索非理,杨亦无如之何。上习知其弊,即位后,禁抑宗藩,不许交通外吏,除岁时朝见外,不许私谒邸第。又将所属值宿护军撤归营伍,以杀其势。故诸王皆凛然奉法,罔敢为矩外之行。自今上下安便,皆上之威德所致也。
◎纯皇初政
纯皇帝即位时,承宪皇严肃之后,皆以宽大为政。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汰僧尼之诏累下,万民欢悦,颂声如雷。吴中谣有“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之语。一时辅佐之臣如鄂文端尔泰、杨文定名时、朱文端轼、赵泰安国麟、史文靖贻直、孙文定嘉淦皆理学醇儒,见识正大,故为一代极盛之时也。
◎圣祖识纯皇
纯皇少时,天资凝重,六龄即能诵《爱莲说》。圣祖初见于藩邸牡丹台,喜曰:“此子福过于余。”乃命育诸禁庭,朝夕训迪,过于诸皇孙。尝扈从之木兰,圣祖枪中熊仆,命纯皇往射,欲初围即获熊之名耳。纯皇甫上马,熊复立起,圣祖复发枪殪之。归谕诸妃嫔曰:“此子诚为有福,使伊至熊前而熊立起,更成何事体?”由是益加宠爱,而燕翼之贻谋因之而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