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不见母妃的表情,只听头顶少傅又道:“太师此言差矣,殿下年幼,已受过一杖,算不得免罚。殿下不通时务,不懂人情,何来得人心一说?当今之世,深得人心,唯陛下一人而已。殿下只是陛下血脉之一,亦是千金之躯。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护佑储君。即便不论忠孝,论及人情,我等也实不忍见区区幼童承受杖刑。若娘娘执意严刑教导殿下,姜冕愿一人代罚,就当是姜冕教导无力之过。”
郑太师笑道:“是老朽失言。素闻西京姜氏百年名门世家,不沾俗尘,不与显达往来,姜氏先祖传言儿孙,退避尘寰方能福泽绵长。老朽一直十分钦慕。不曾想,江山代有才人出,姜公子不拘陈俗,出任太子少傅,令老朽不由对西京姜氏刮目相看。”
我少傅接道:“太师言重,姜冕自幼不受家族约束,乃姜氏孟浪不肖子,不敢与先祖牵连。姜冕萤烛之光,承蒙陛下不弃,招为太子少傅,自当燃尽以报帝恩。”
言语仿佛忠贞不二,我不由抬起脑袋扭头去看他,他也低头看我,将我嘴里咬出两排牙印的手抽走,掏出一方手绢擦去手腹上的口水,又直接将这片手绢塞进我嘴里,我使劲吐也没吐出来。
既有少傅以身替罚,又有属官们求情,再有郑太师搅了场混水,我这顿挨打终于到了尾声。
嬷嬷代母妃吩咐道:“还不快扶起姜少傅,我大殷素来尊师重道,优待文士,如何能令少傅替罚?元宝儿不读书,是他顽劣过度,姜少傅初来东宫,尚不了解太子性情,并无过错。奈何本宫责儿心切,误伤姜少傅,本宫自会去陛下面前领罚。眉儿,稍后去鸾宫取本宫新得陛下赏赐的乌丝栏素缎二十匹赠与姜少傅。”
东宫属官齐称娘娘仁厚,又争先恐后扶起受了一杖表示行走不便的姜少傅。我身上终于轻了,被人从板凳上抱了起来。屁股火辣辣地,已经感觉不到了它的存在。东宫又忙成一团,很快御医被唤来。
姜冕自是被人扶去了留仙殿疗伤,我被抱回雍华殿上药。据说郑太师受了太子被杖刑的刺激,又中了点小暑,被人搀了回去。母妃就留在雍华殿候着我治伤,舒王和怀王也执意要帮着照看太子弟弟的伤势,撵都撵不走,于是被母妃安顿在了偏殿吃茶。
垂了帘子,眉儿目儿传儿情儿守了一圈,只放入太医署令柳牧云,另外跟来的太医署医官都被阻在帘子外。我趴伏在软缎席枕上,嘴里啃着枇杷果,便不去管裤子被褪下后连着皮肉的疼痛感了。
伤口露在外面凉飕飕的,倒也颇舒适,就是眉儿看了后惊呼一声:“破皮了,血丝都出来了!快拿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