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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花蛇夫人

在帕米尔高原上,有两座高峻雄伟的山峰,一座叫慕士塔格峰,一座叫乔戈里峰。慕士塔格峰,雪肤冰肌,白云飘绕,太阳一照,熠熠生辉,就像一个头戴彩色面纱的美貌公主,立在那里含情脉脉。乔戈里峰,岿然独立,直插云霄,却像一个头戴银盔身穿玉甲的英俊王子,情意绵绵地偎在情人的身边,深情相望。

相传,在昆仑山下,有一个百灵之国。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有“人间天堂、云中人家”的美称。这个国家的国王,是一个贤明而又勇敢的英雄,他在善良又聪明的皇后辅佐下,把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国富民强,老百姓们都喜气洋洋、安居乐业,没有一个不夸国王伟大和英明的。

国王和皇后一辈子积德行善,但上帝却没有赐给他们个一儿半女。皇后觉得对不起国王,国王也觉得对不起开国创业的列祖列宗,老两口常常为这苦眉对愁脸地唉声叹气。有一天晚上,国王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雄鹰驾着五彩云落到皇宫里,从鹰背上姗姗走下来一个穿戴豪华的贵夫人,她用手在皇后的肚子上摸了三下,一转身就不见了。国王一觉醒来,却见宫女来到炕前报告说:“恭喜!恭喜国王陛下六十得子,万事吉祥!”国王一听,来不及穿鞋就跑到皇后卧室,只见红光绕罩屋顶,异香布满了整个宫殿。在虚弱苍白的皇后身边躺着三个白胖白胖的壮小子。三个王子一生下来,就“呀咿呀咿”地学语,“格格”地发笑,十天就能坐,百天就能走出门,一夜一个样,到了十三四岁,便长得像十七八岁的小伙了。兄弟三个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皇后疼爱得如同掌上明珠,想摘天上星,就不敢给月亮。国王虽说晚年得子,但为使他们早日学会治理国家的多种本领,对他们的管教却十分严厉。

斗转星移,一转眼就是十七八个春秋。国王见三个王子长得虎背熊腰,一个赛过一个,就决心来考考他们的真实本领。有一天,国王把三个王子叫到跟前严厉地说:“我发给你们每人五百两金子,限你们三天之内每人给我娶个才貌兼备、文武双全的儿媳回来,做不到的,乱棒打出城外永世不得回宫。”

三个兄弟胆颤心惊地接过金子,挥泪告别了父母,就连夜起程。先说三王子在戈壁滩上走了两天两夜,来到一个雕梁画栋的宫殿前,听到里边传出一阵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三王子猛觉得神魂摇荡,六神无主,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智。他身不由己地趴在窗子上,往里一看,只见一群穿红戴绿的美女在那里翩翩起舞,旁边还有吹笛打鼓伴奏的,音乐是那样的优美动听。这时突然一声巨响,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过后,云消烟散,那华丽的宫殿和美女都不见了。王子猛觉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见地上有一条比腰带还长的小金蛇被砍成几段。王子见小蛇怪可怜的,就忙从怀里掏出自配的丹药给小蛇抹上,然后又用布子把小蛇一节一节地包好,只见那小蛇一翻身就变成了一个珠光宝气、穿绸戴纱的高贵夫人。夫人感恩地说: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王子见夫人长得弱不禁风,又怕她在路上再遭横祸,就取下自己的宝刀交给夫人说:“这是我家的祖传宝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不幸,只要对它连叫三声‘宝刀’,它就会使你逢凶化吉。”“谢谢你的大恩大德!请让我送你一程。”说着,她从头上取下头巾,系在王子的腰上,口中念道:“起!”那头巾立刻变成了一匹红色飞马腾空而起。飞了一阵,只听一声:“落!”那马便平平稳稳地着了地,王子睁眼一看,自己已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回头望去,只见那马又变成头巾,化为彩云,随风飘去。

第三天,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兴冲冲地回到王宫拜见国王和皇后。国王见两个姑娘长得娉娉婷婷、大大方方,心中大喜。此时,只见三王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国王见了忍不住怒火直往上窜,他不等王子开口,就气得脸青如铁地大声喝道:“老三!你为何不带自己的夫人来见!”三王子一愣,他本想把自己的一段奇遇告诉父母,但见父王怒火冲冠,就把刚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改口说:“禀报尊敬的父母大人,只因你们的儿媳随儿长途奔波,不幸在路上患了风寒,现卧床不起,未能前来拜见,请父母大人多多原谅!”

国王一听,火气消了一半,忙从怀里取出回生丹交给三王子说:“快拿去让她先服下,我带太医随后就到……”

王子一听,大惊失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止不住暗暗叫苦:“这可怎样办,纸包不住火,今日可犯了欺君之罪,是该当死罪的。”他急火攻心,不知所措。就在王子束手无策准备坐以待毙的时候,突然从宫外传来一阵啼哭声。他好奇地爬上宫墙一看,只见一群送葬的人正从坟地哭泣着往回走。他眼前一亮,突然一计跳上心来。他左看看,右瞅瞅,只见宫前宫后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忙带上几个心腹,从密道里出去,不大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新坟墓前,挥动坎土曼挖出尸体,一看,是个又好看又秀气的姑娘。王子大喜,忙下令将姑娘抬回自己所住的彩云宫,平放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了又裹,然后就在那里装模作样,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拿药,紧护左右,寸步不离。

这时,国王和王后带着太医匆匆赶到,王子忙上前禀报:“尊敬的父王母后,她刚才服了父王的药丸,现已安睡,请父母大人放心。”说着就紧拉着被角生怕让人靠近。皇后一听,更是心急火燎地要看儿媳的病情,掀开被子一看,里边躺着一个满脸通红的俊气姑娘,姑娘忙翻身坐起说:“恕民女不孝,没能拜见父王和母后。”皇后抚摸着姑娘纤细白嫩的手说:“好孩子,不必多礼,安心养病。”又回头对王子和宫女们说:“一定要精心伺候,不得有误!”国王皇后见姑娘聪明美丽,又知情达理,就高兴地离开了彩云宫。

却说三王子战战兢兢地送走了父母回来,闻见宫里一缕幽香,顿觉身子轻飘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回到自己的床前,只见那女子斜倚床沿,面色微红,若有所思,一抬头见到王子,慌忙站起来说:“既然你把我背了回来,说明我们有缘,愿我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说完嫣然一笑,就半背过身子含羞带笑地低下了头。王子细细打量着,见她长得粉面桃腮,真叫人心醉神迷。女子见他神魂不定,就拉着王子的手,柔情似水地说:“小女子名叫阿旦古丽,是个贫寒之人,能嫁给你这样热心肠的人,是我三生有幸。”说着流下了眼泪。王子见她情意绵绵,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忙替她擦泪说:“我看你也是个诚实善良的人,说句老实话,一见到你我就爱你七八分了。”说着就把她搂在怀中……

第二天,小两口亲亲热热地来到宫殿拜见父母大人,国王见三王子娶了个能言会道、知书达理,又有倾城之貌的儿媳,心中大喜,当场就嘉封她为天下第一女臣,并令她主持官中大小之事。从那天起,阿旦古丽就起早贪黑,忙前忙后,把宫中事务处理得有条有理,使宫中的人没有一个不伸拇指,夸她是天下最聪明、最了不起的女人。

有一年,国王过八十寿辰,要在全国上下隆重庆贺。这天,国王把满朝的文武大臣召进宫对他们说:“诸位爱卿,我要在东山建起一座方圆四五十里的长寿亭,并大摆宴席,盛情招待全国各地的风流才子和那些富庶的商人。同时也要热情接待那些来自全国各个草原的牧民和那些穷得皮包骨头的穷人,你们看谁来主持这次声势浩大的庆寿活动呢?”

那些吃得肥头大耳的文武大臣们听了后,“叽叽喳喳”老半天,竟没有一个敢来承担这个任务。国王见状,勃然大怒道:“一群酒囊饭袋,推出去重打五十军根!”这时阿旦古丽不慌不忙地走出人群说:“尊敬的父王陛下,请不要难为众人,此事由我一人来操办吧。”

国王听了,转怒为喜,当场提升她为朝中第一左臣,并下令:“若有不服者格杀勿论!”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离寿期只有三天了,三儿媳却毫无举动,像无事一样,国王急得如坐针毡,他连连派人去催问。差人回禀国王,左臣请他放心,到时她自有安排。第二天国王见她还不招工动土,没有丝毫动静,就派年过百岁的老臣再次催问,古丽毫不在乎地对老臣说:“请告诉父王,我拿我的脑袋担保,到时误不了事……”到了第三天,国王的远客近邻、挚友亲朋都拿着各种各样的礼品前来拜寿,古丽见众人都来齐了,把三百张红纸剪成各种各样的纸人,又把三百张白纸剪成鸡鸭鱼鹅,放在一个大木箱里,对着大木箱连吹三口气,就听大木箱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剁肉声和“嗞嗞啦啦”的油炸声。不大一会儿,就飘出一阵阵扑鼻的酒肉香气。这时古丽挂出一张风景画,只见画里边云烟飘渺、隐隐约约有亭台楼榭,不一会儿便摇摇晃晃地向人们飘来,紧接着众人都跟着飘动起来,恍惚间就飘飘然然地进到了画中。只见房门敞开,里边姗姗走出一群明目皓齿、妩媚动人的美人。有的倒茶提水,有的上肉端茶,不大一会儿就把各种酒菜、鸡鸭鱼鹅都端上摆好,客人们一见这丰富多样、味道鲜美的酒席,馋得直流口水。

说也怪,当人们刚把饭菜放在嘴边,就“吱溜”一声化成香水蜜汁流进肚里,又香又甜,使大伙儿吃了还想吃,喝了还想喝。宴席中一队精壮的小伙子吹笛打鼓,一阵美妙音乐之后,走出一群翩翩起舞的仙女,一阵阵幽香袭来,沁人心脾。

宴席过后,众人猛觉眼前一亮,刚才的一切都不见了,只见左臣卷着彩画向大伙微笑,随后悄然离去……

话说日月如箭,流年似水,一转眼又到了肖公巴节。国王为了庆祝自己找了个好儿媳,就降旨招选天下所有的倾国倾城的姑娘,来都城比赛唱歌跳舞。这天扯红挂绿、笙鼓喧天。美丽的古丽身穿金丝银线的绫罗衣裙,头戴金饰玉翠、珍珠宝石,身边围着一群载歌载舞的宫女丽人。她彩裙飘舞,左右旋转好不精彩。突然晴空一声霹雳,山摇地动,天昏地暗,从烟雾中现出一个身穿金盔玉甲、手持大刀的勇士,他冲着古丽吼道:“小贱人,还不前来受死!”古丽一听,就瘫软在地上,面色如土,不能言语。勇士对国王说:“尊敬的国王陛下,你儿媳不是人,而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小花蛇。”

“放屁!她聪明漂亮、贤慧善良,全宫中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她好的……”“陛下,她就是这般诱人先上当,然后再一口一口地吃掉。”勇士见国王半信半疑,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说:“你拿这个照妖镜往她身上一照,一切你都会明白的……”国王把镜子往古丽身上一照,一道闪光,只听古丽惨叫一声,现出了原形。国王见是条九头小花蛇,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古丽扑到王子怀里,眼泪像珍珠一样地流下来,她哭泣着说:“亲爱的丈夫,我们就要分手了……”王子一听,一把拉住古丽放声大哭地说:“你就这么狠心地离开我?”古丽伤心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雪山上的百蛇之王的小女儿,由于我们出身于蛇族,常常被神兵天将追杀。有一天,我母亲正在宫里领着我们姐妹们跳舞唱歌,突然遭到雷神的袭击,我身受重伤,多亏你舍命相救,并赠予宝刀,才得以脱离危险。我看你诚实善良,在母亲的帮助下,借尸返魂,与你结成恩爱夫妻,并决心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却不料被雷神追杀到此,我就要被他贬成冰山,此世永不得和你相见……”说罢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雷神手持长刀冲过来指着古丽说:“你出身妖族蛇家,又与凡人结为夫妻,罪加一等,我要将你变成一座大山,叫你在冰雪中世世代代受苦受难。”说完递给古丽一碗冰水。古丽对着王子深情地一望,便一口喝了下去。一会儿古丽就变成了一个冰人,只见那冰人见风就长,越长越大,转眼间就长成了一座又高又大的冰山。王子见古丽变成了冰山,痴情地站在那里,不吃不喝,谁劝都不愿离去。当晚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第二天早上,人们起来一看,只见王子也变成了一座大山,与古丽变成的冰山遥遥相对。从此帕米尔高原上,出现了两座高峻雄伟的冰峰,这就是现在的乔戈里峰和慕士塔格峰,塔吉克人常把它们比作真挚、纯洁爱情的象征。

讲述者:库尔班·艾里

采录翻译者:郑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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