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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蔡琛在宾馆房间里仍西装革履,没半点松懈情绪。见有人发言了,他才走出会议室,沿地毯走廊走,回到会务组房间。上午的会全是上了年纪的文学大腕儿发言,他们辈份高,资格老,想讲的或不想讲的,有的讲的或没的讲的,都会讲几句。假如其中一位来了兴致,滔滔不绝,把留给别人的时间占了,就会有麻烦。不过假如出现这种情况,甚至出现比这更严重的情况,他知道书蕾和雪青会妥善处理的。那些大腕儿哪个人会讲哪几句话,蔡琛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只有下午的会,有年轻人发言,会有新锐观点出来,才要坐在那里仔细听。

在做书这个行当里,蔡琛就像拍电影的制片人,书蕾和雪青像导演,叔叔是投资人。外界没人知道叔叔才是老板,都以为这个才七八个人,年利润却高达二三百万的工作室,是他蔡琛的。叔叔以前做书做了十来年,没攒到多少钱,但攒到了不少经验和教训,还摸清了跟这个行当有关的各种人脉。叔叔叫他别做编程工作了,来北京做书,天天看电脑不把眼睛看坏?蔡琛听叔叔的,从上海一家外资公司辞职,来北京给叔叔打工。开始的投资才二十万,才四五年下来,现在至少有一千万流动资金可由他随意调度。

蔡琛知道权文胜已经结束了对詹志平父母的采访,正打的往这边走。这个苏州人做事情就是认真,连蔡琛都不知道张桐的本名叫詹志平,更不知道詹志平的父母在哪里。这样的文章写出来,肯定产生轰动效应。单北京就会有上百家媒体对张桐的早年生活感兴趣,外地的自然更多。就像挖到了一个新闻金矿,媒体会疯狂寻找其笔名为张桐的这个詹志平的生前的所有亲朋好友。张桐及张桐小说,会再度成为新闻聚焦点,其影响面将再次从北京波及全国。这样一来,张桐的新书肯定卖得好,已经出版过并再版过的那六本书,又要再版一次。

不知什么原因,当初郭芸不肯透露半点张桐的个人生活。蔡琛曾经请《北京晚报》一个记者代为调查,结果连有没有张桐这个人都确定不了。那个记者跑政法线,跟公安熟,调全北京的户籍资料,查出上千个张桐来,可意外的是,没一个对得上写小说的张桐。蔡琛现在才明白,张桐是笔名,查詹志平才查得出来。不过现在嘛,用不着他蔡琛劳这个神了,媒体记者会争先恐后地去调查、采访,说不定会把詹志平的祖宗八代都查一遍。

刚才忙得要命,全乱了套。蔡琛又要接待那些个知名大腕儿,又要落实中餐、晚餐的菜单和人数,还不能冷落出版社领导。雪青说书蕾到清华园接朱大可去了,原来这个上海教授来北京后,先去看他的老同学了。后来连雪青也不见了,安排礼仪小姐的小曾讲,雪青到机场接广州来的谢有顺去了。

偏偏这个时候,在工作室值班的小柳打电话来,说是陕西什么县的公安局要找他,问他能否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对方。那人陕北口音很重,蔡琛接他的电话时格外小心,因为他自称刑警,正在调查一桩失踪案,希望蔡琛配合,给他提供郭芸的电话和住址。

蔡琛客气而坚决地予以拒绝,因为他不能在电话里透露客户的任何个人信息。

那人讲他下午三点五十分到北京,问蔡琛什么时间有空。

“今天晚上好吗?”蔡琛说。

“什么地方?”那人问。

“京西宾馆18楼。”

“要麻烦你。”

“没事。”蔡琛说,“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郁,郁林海。”

“好的,我等你,郁警察。”

刚挂断电话,蔡琛就连忙去搀扶一位刚进休息室的老人。那老人解放前就以著名小说家身份闻名于中国文坛,是叔叔托外交部的一个什么人请来的,怠慢不得。现在才得空回到会务组房间里,闭目养神一会儿。

那警察姓郁。陕北哪个县的?怎么给忘了?蔡琛知道陕北有延安,还有米脂和绥德。延安是革命圣地这谁都知道,米脂和绥德是因为陕北有句谚语“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流传甚广。陕北还有其他什么县就不大清楚了,所以那个警察讲那个县名没记住。他是警察吗?蔡琛想,记得见面时要他亮一亮警官证。

现在蔡琛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芙蓉王香烟,他母亲是长沙人,他喜欢抽湖南烟。

门铃响了,蔡琛给来人开门。一个漂亮女孩亭亭玉立,一脸灿烂笑容。她手里拿一个话筒,问蔡琛能否接受她的电视采访。扛摄像机的是一个高个文静男孩,摄像机的镜头盖已被打开,工作灯已经亮起来了。

“北京台的不好意思。”女孩对他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蔡琛先生吗?”

蔡琛明白这女孩的这句话,是讲给电视观众听的。半个多小时前,蔡琛就跟她交换过名片,已经认识了。

就在走廊里采访。这才有现场感。

蔡琛手指上夹着香烟,不好在走廊里点烟。

显然这女孩的文案工作做得好,蔡琛讲她懂做书,称她为内行。

“您接受‘民营出版商’这个称呼吗,蔡先生?”女孩问。

“我们习惯于把自己叫‘做书的’。”蔡琛说。

“您如何理解民间资本进入出版界?”

“对这个问题,专家有专家的看法,官员有官员的看法,做书的有做书的看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惜我没思考过,没法回答你。在我看来,这是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社会现象,我对社会学理论缺乏认识,只知道实际去做,摸着石头过河。”

“那您是怎么做的呢?”

“我认为,图书既是商品,又是文化。民间资本进入图书市场,给这个市场带来了活力,但所谓的民营出版商,在这里只是个配角,主角还是出版社。应该说,我们是为出版社服务,出版社为文化事业服务。”

“那么您是讲,做书的总是把社会效益看得比经济效益重?”这女孩咄咄逼人。

“商人以追求利润为根本。”蔡琛沉着冷静,不敢走神,仿佛毕业答辩呢。“打个比喻,图书市场是汪洋大海,出版社是大哥大的驱逐舰、航空母舰,民营出版商只是机动灵活的小快艇;前者体量大,力量大,惯性也大;后者掉头快,能够迅速适应市场变化。而后者的利润,来自对图书选题的敏感,对内部运作成本的严格控制,对图书宣传力度的精准把握。”

“您的敏感,突出表现在两年前独家做张桐小说?”

“能够为已故小说家张桐先生出版遗作稍尽绵薄,是我和我的工作室的荣幸。”

“您如何评价张桐小说?”

“我是学计算机出身,对文学我是外行。让我来讲张桐先生的小说,肯定会误导电视观众。这次我们承办‘已故小说家张桐作品研讨会’,其目的一是给研究者提供展示其成果的学术平台,二是给社会大众提供专家意见。”

“也是为即将出版的最新一本张桐小说做销售宣传?”

“没错。对我们工作室来讲,你这句话是一语中的。”

“张桐已经去世两年,可他的小说还一本一本地出?”

“这是张桐先生遗属的出版策略。”

“您指的是张桐的遗孀?”

“应该是。”蔡琛说,“她反对一次性全出完。她认为,不能让读者一下子接受那么多,吃饭要一碗一碗吃。”

“她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她手里还有多少本张桐小说?”

“可惜我不知道,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您是守口如瓶?”女孩笑道。

“合同上规定对外我能讲什么,不能讲什么。”

“您阻挡过多少个像我这样的媒体记者?”女孩问。

“我始终欢迎并配合新闻媒体关注我们。”蔡琛说。

“谢谢您接受我们采访。”

“谢谢,谢谢。”

等摄像机合上镜头盖,那女孩伸出指头,点蔡琛的鼻子,你这个人最狡猾。

权文胜站在一旁,已经站了很久。电视台的一走,蔡琛就把他让进客房间里。给他递烟,给他沏茶。蔡琛叫他直接来会务组房间,上午的研讨会有全过程的录音、录像,会刻了盘送他一份,不必非坐在那里听发言不可。

“那稿子写得出来吗,老权?”蔡琛问。

“没问题。”权文胜说。

“什么时间交稿?”

“我去杭州采访郭芸之后,还要去上海采访另一个人。”

“还采访谁啊?”

“左梦菡。”

“她是谁?”

“在张桐生前,跟张桐关系密切的一位女性。”

“老权有你的。”蔡琛兴奋道,“你可不单是自由撰稿人,还是福尔摩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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